第18章 醉话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悄悄地跟在林俊身后，穿过坐满客人的院子，又穿过满是客人的客厅，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这个房间里摆着一张大圆桌，圆桌周围坐满了和我们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让我感到局促不安的是，除了我以外，果然全都是男孩子。
这些男孩子一看见林俊，便纷纷开始怨声载道:“林俊呀，你去哪了？快开席了，找来找去，怎么也找不到主角了？你是不是不想给我们吃饭？”
林俊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出去接一个朋友。”
男生们抱怨:“什么朋友？还得你亲自出去接？他是没有腿还是没有嘴？不会自己走，还是不会问路？”
听了大家的对话，我很羞愧，只能鼓起勇气从林俊身后探出头来，向大家挥手打招呼：“不好意思啊，耽误大家吃饭了。”
男生们一看，来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女生，顿时眼睛里放光，笑呵呵地打趣林俊：“哦？原来是出去接美女呀。那没关系，必须得接，一定得接。”
林俊笑着，他脸上的表情既有几分骄傲，得意，又有几分不好意思。
我很尴尬，很不好意思。
男生们纷纷说：“美女，做一下自我介绍呗。”
我的脸火辣辣的，心“扑通扑通”跳，强装镇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吴子初，是林俊的高中同桌。”
男生们起哄：“哎呦，一中还允许男生女生同桌呀？果然是重点高中，就是高级，就是不一样。”
看着眼前这群既活泼可爱，又喜欢开玩笑的男孩子，我真是既好笑，又不好意思。
圆桌周围有十来个男生，其中有三个是我们高中的同班同学，包括小义在内。其他的我都不认识。
因为我和林俊来晚了，所以圆桌周围只剩下一个凳子了，显然是留给今天的主角林俊的。
林俊温柔地轻声说：“子初，你坐，我出去搬个凳子。”
我随口客气了一声：“要不还是我去搬吧？”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凳子在哪里。
林俊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他转身就出去了。
出于礼貌，我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静静地站在凳子旁边，等林俊回来。
隔了几秒，林俊拿着凳子回来了。他把我的凳子挪了挪位置，把他的凳子放在了我的凳子旁边。
就在林俊出去拿凳子又回来的这个时间段，圆桌周围的男生都不说话。大家都静静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和林俊的互动。似乎想从我俩的互动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有姨母笑，就有姨父笑。这大概就是姨父笑吧。
当我发现大家都用一种探究真相的眼光看着我们，有些局促不安。心想，如果我坐在林俊身边，大家一定会继续好奇。于是我含笑主动提议：“小义，要不然我过去，坐到你身边吧？”
小义热情地笑着说：“好啊好啊，你把凳子搬过来。”
没想到林俊冷着脸，一瞪眼，说：“我这么费尽口舌，邀请你来，就是为了让你坐在他身边？“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全桌人都听到。
男生们一听这话，顿时激动了，兴奋了，眼睛里开始放光芒了。
小义笑着说：“得，林俊不让。那你还是坐在他身边吧。“
林俊不许我去，小义又拒绝了，我只好尴尬地在林俊身边坐了下来。
有男生似笑非笑地说：“吴子初和林俊两个人相处这感觉，不像普通同桌这么简单嘛。不如你俩从实招来，除了同桌关系以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关系？“
我尴尬不已，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但是很奇怪，我好像又不是很反感大家开这种玩笑。不好意思之余，心里好像还有一丝甜蜜和期待似的。
林俊含笑替我解围：“好了，大家不要为难子初了。我俩目前还只是同桌，不过，以后不排除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此言一出，满桌子的男生都兴奋激动地鼓掌，欢呼，吹口哨。我真是既甜蜜又尴尬，羞死了。
林俊入席了，就可以正式开席了。白酒啤酒饮料，都被服务人员拎过来，喜气洋洋地放在桌上。随后，菜也一盘接一盘端上来了。
林俊提议：“白酒咱们整不了，要不就喝啤的吧？”
绝大部分男生表示同意，只有两个男生跳出来表示反对：“今天这种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喝啤的？当然要喝白的。”
林俊抱歉地笑了笑，说：“今天要顾全大局，在座的大多数人都不会喝白酒。改天我陪你俩单独喝一顿白的，行不行？”那两个男生也就没有异议了。
男孩子各自往玻璃杯子里斟满酒，我则斟满了果粒橙。林俊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喜气洋洋地说：“来来来，开喝，开喝。“
男孩子们都起哄要林俊整两句，林俊盛情难却，便笑容满面地说：“今天来参加我的升学宴的，每一位都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非常感谢大家能来，我感受到了你们对我一片诚挚的心意。祝愿我和各位的友谊地久天长。“
大家举起杯，一饮而尽。
又有男生挑头说：“林俊，你是我们村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名牌大学生。我们真是既羡慕嫉妒，又佩服不已。林俊是我们这帮哥们里最努力，最有天赋，最有出息的。我们一方面要以你为榜样，好好努力，要不然就不配跟你做兄弟了。另一方面，你要是哪天出人头地了，可不能忘了这帮兄弟，不能不拉兄弟们一把。“
林俊含笑说：“但愿将来我能有这个能力，大家一起努力。“
说完，大家集体敬了林俊一杯，都一饮而尽了。
接下来就是大家轮流敬林俊了。不知怎么回事，画风不知不觉跑歪了。他们敬林俊的时候，总要捎上我。
大家似笑非笑地说：“来，敬林俊和子初。“
我迷惑地心想，林俊考上名牌大学了，今天又是他的升学宴，你们敬他理所当然。可拉上我算怎么回事？
可大家的态度如出一辄，都是含笑敬林俊和子初，也不说为什么要同时敬我们俩。
我站起身来，感觉这种气氛挺奇怪的。我和林俊并肩站着，接受大家的祝福，感觉像结婚喜宴似的。
有一个男生抗议：“吴子初，你拿一杯橙汁算怎么回事？来来来，换啤酒。“他此言一出，大家纷纷附和。马上就有人替我拿了一只新杯子，倒满了啤酒。
这是我第一次喝啤酒，才喝了一口，顿时忍不住皱眉。因为实在太难喝了。我实在无法理解，男人们为什么喜欢喝这种饮品？
林俊看我难以下咽，微微一笑。没跟我商量，就把我手里的杯子夺过去了，一口气替我喝了。
我有点蒙圈。心想，那是我喝过的杯子，他也不嫌脏。
男生们一看这情形，顿时更激动兴奋了，笑着说：“林俊，你想英雄救美，是吧？今天你自己的酒都喝不完，你还敢逞英雄？“
林俊笑了笑，说：“子初她们家家教比较严，如果被她爸妈知道她喝酒，她回家会挨打挨骂的。“
有几个男生不以为然，说：“既然来了，就要入乡随俗嘛，要不就不要来。来了哪能不喝酒？“
林俊含笑说：“我替他喝，没关系的。“
我有点担心，小声在林俊耳边说：“林俊，你可以吗？要不还是我自己喝吧。“
林俊温柔微笑，说：“既然是我邀请你来的，那我当然要护你周全。如果害你被你爸妈打骂，那非我所愿。“
我担心地说：“可是你一个人喝两个人的酒，能行吗？“
林俊一脸宠溺，说：“没事儿，今天这种日子，就算我不替你喝，也会被他们喝趴下的。既然结果都一样，那还不如把你护住。“
我想想也有道理，点了点头。
林俊满脸幸福，温柔地凝视着我，说：“子初，看到你为我担心，我觉得这酒喝得太值了。“
我和林俊正在窃窃私语，没想到却引起了众男生的不满。他们笑着起哄：“太肉麻了，太肉麻了，不许秀恩爱。“
林俊笑了笑，又转头跟他的兄弟们喝酒去了。只不过在他喝酒的间隙，还不忘隔一会儿，就体贴地给我夹一次菜。一边夹一边温柔地说：“子初，好好吃，多吃一点。你太瘦了。“
我低着头，满心甜蜜，慢条斯理地吃饭菜。一边吃一边想，今天的林俊，为什么和平时和他不太一样呢？
平时的他虽然喜欢我，但总体来说还是理智的，克制的。可升学宴这天，他全然不再掩饰了。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的温柔宠溺简直要溢出来了。
我不由得暗自心想，他是真有这么喜欢我，还是为了在他的兄弟们面前秀恩爱？为了表演给大家看，我们有多甜蜜？
接下来觥筹交错，林俊和他的兄弟们喝了一杯又一杯，喝了一瓶又一瓶。
我被林俊的酒量吓到了。我本来以为他是一个滴酒不沾的书呆子，没想到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却依旧面不改色。
等到林俊喝了很多，我看他渐渐喝不下去了。原本清亮的眼睛，慢慢变得浑浊。原本敏捷的动作，慢慢变得迟缓。原本站得笔直的身体，渐渐开始摇晃。
我回过头，悄悄数了数放在林俊凳子后面的啤酒瓶子，发现他已经喝了十二瓶。我大吃一惊，连忙朝小义招招手。
小义走了过来，我指着林俊喝完的酒瓶子，在小义耳边轻声说：“小义，林俊已经喝了十二瓶了。他平时滴酒不沾，再这么喝下去，不会喝成胃穿孔吧？你赶紧想想办法。”
小义连忙向前伸出胳膊，做了几个把手掌往下压的动作，说：“兄弟们，林俊已经喝了十二瓶了，他不能再喝了。”
有几个男生灌酒灌到上隐，不依不饶笑着地说：“啤酒没事儿。啤酒喝多少瓶也没事儿。”
小义冷着脸，略有点严肃，说：“兄弟，话可不是这么说。林俊他平时滴酒不沾，今天陡然一下子就喝这么多，很容易出问题的。今天本来是开心的日子，林俊邀请的，都是他的好兄弟。如果咱们把他喝进医院，谁都没办法向他爸妈交代，是吧？”
那几个非要继续灌酒的男生，也就不吭声了。
这时候林俊已经喝到趴在桌上了。小义走过去，扶起他的一只胳膊，温柔地说：“林俊，起来，我扶你去床上休息。”说着把林俊从凳子上扶了起来。
林俊本来半闭着眼睛往前走，可当他和小义路过我面前，他突然伸出另一只胳膊，搂在我的脖子上。
我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突然做出这种亲密的举动，实在是让人难堪，便开始使劲掰他的胳膊，想把他的胳膊从我的肩膀上扯下来。
没想到喝了酒的人力气特别大，他的手像一只铁钳子，死死地钳着我的脖子不放。那一瞬间，我觉得很厌烦，很烦恼。
小义不满地瞪了我一眼，说：“他喝醉了，你还跟他这么计较？赶紧跟我一起，把他扶到卧室去呀。”
我无奈了，只好跟小义合力，把林俊扶到了卧室。
我和小义把林俊放在床上，林俊放开搂着小义的那只胳膊，把两只胳膊都转移过来，紧紧地搂着我不放。他把头搁在我胸口，嘴里喃喃地说：“子初，不要走，不要走，陪我说说话。”
我气得直翻白眼，使劲一把掀开他，把他推到在床上。然后连忙站起身，打算逃之夭夭。
不得不说，小义真是中国好兄弟。他先是帮林俊脱了鞋，然后又把他的身体摆放在床上，接着又帮他在头底下垫上了一个枕头，最后又给他肚子上搭了一条床单。
我站在旁边，一边看一边笑，看小义累得气喘吁吁的，照顾他喝醉了好兄弟。看得有几分感动了。
正在这时，卧室门口“呼啦”一下，涌进来一堆大人。我连忙躲在门后面，不敢出声。
大家站在林俊的床前，像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似的，七嘴八舌地说：“林俊今天看来是喝多了，不知道要不要紧。”
小义连忙报告：“叔叔阿姨，林俊今天喝了十二瓶啤酒。”
有一个中年男子问：“没喝白的吧？”
小义说：“没有。”
那个男的得意洋洋地说：“我儿子遗传了我喝酒的天赋，喝点啤酒应该不要紧，睡一觉就好了。”
我心想，这就是林俊他爸吧？今天真是林俊他爸扬眉吐气的一天。他这个爸爸，在儿子从小到大的过程中，只知道自己享乐，没管过孩子的死活。可孩子却自己争气，考上了名牌大学。我要是林俊他爸，我也得意死了，真是天大的便宜和荣耀。
正当我心里这么想着，床上的林俊突然像一条虫子，扭来扭去，扭动着身体。他可能是喝多了，不舒服。
他一边扭一边痛苦地□□：“子初，子初在哪？子初，子初。”
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在那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过去，心里一片零乱。
林俊他爸和他身边的人面面相觑，迷惑地问：“谁是子初？”
我心里只有一个字，“逃”。于是我蹑手蹑脚，从卧室的门背后钻出来，趁大家不备，悄悄穿过客厅，走到院子里。
直到站在院子里，我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狂跳，几乎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腿有点发软，好像踩在云朵上面似的。
看到院子里放着一张茶水桌，我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只想压压惊。
我简直生可无恋，郁闷地心想，林俊呀，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处境搞得这么尴尬？你这样做，让我还有什么脸面，在你家继续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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