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结草衔环
一代目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男生。
自从上次江边那晚来过他家，她就惊奇的发现，这世界还是太小了。吕思涯的家就在韵心画室的对门！
不过他还不知道她是这画室的学生，估计还当是特意找来等着他呢。
“你这里不是14楼吗？为什么不坐电梯？”
躲在一代目身体里的江雨盈竖起耳朵、打起浑身的精神。这是她唯一能够完美重现当年经历的机会了，有他在的时候、她都不能掉以轻心！
黑暗里男生嗤笑一声，走近江雨盈。直到她跟前挨着问：
“我就想走楼梯，怎么？”
“没那个，你、”江雨盈刚想开口，却发觉对方的呼吸异常急促。本以为是对方爬上十四层楼、累的，但仔细听着又不太像。
因为这急喘实在太虚弱了，感觉他下一刻就要倒在她面前了！
“你怎么了？”女孩上前拽了拽对方的衣角。
吕思涯捂着头晃了晃，似是连这轻轻一拽都要倒了的样子。
“没、没事。”
“一碰都要碎了，还在这里逞强？”
“哈哈！”男生爽朗一笑，一把抓过她的手。
“干、干什么？”
那只手却只是被轻放在了他的胳膊上。
“你碰到了，没碎吧？”
她快速抽回手，却不小心碰到了男生的手掌。
“你…你手上为什么这么冷？”
女孩这才将他仔细上下打量一番，发现月光下男孩的发梢正往下淌着水。点点水珠沿着他的脖颈滑入衣领里。
叫她光是看着，就激起一身寒意！
这可是十二月的寒夜！纵然f城在南方，气温也渐渐逼近零下了！
“你掉水里了？！”
“唉…”他抖抖袖口，语带惋惜。“我还披了件外套，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不过你本来不应该站在这里的吧？你这么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家伙，也不指望你特意来慰问我了。说吧、说吧，什么事？”
“你先回家换衣服！洗、洗热水澡，最好泡点姜茶！”她跑到吕思涯的身后，试图推他走到家门口。
又想起来画室就在他家隔壁，害怕惊动还没下楼的叶老师。
她稍微收了点音量，但还是坚持要把他往那扇门前推。
“快呀别站着不动，要生病了”
吕思涯倒是不怎么急，边被她推着走、边调侃：“看看看看、现在有些人来我家，比我一个主人回家还着急了。”
女孩推着这个滑头鬼，走了几步、却发现推不动了。抬头一看，是到了他家门口。
“你…你快开门呀！”她催促道。
“你不告诉我为什么在这等我，我就不开门了。”男生语气藏着十分笑意。江雨盈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这家伙现在一定欠揍极了。
“我我、今天”
见女孩低着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吕思涯眉头一松，倒是没有再逼迫她说出来。
他伸出手，将早就捂在手心的钥匙插入门前锁孔，熟稔地扭了几圈、把它打开了。
“我是因为外婆她、”她抬头，却发现眼前人已经进门了，只给自己留下一个落拓的背影。
“有事等会再说，我去洗个澡。你自便。”
留下江雨盈一个人站在他家的客厅里，和一台老旧的电视机面面相觑。
这家伙是个人都能往家里带的吗？她暗自捏了把拳，犹豫好久还是叹了口气。
天下没有白吃的饭、没有白受的恩，一切都是要还的。或早或晚，只是还的时间问题。
客厅很干净，电视柜边还养着一盆草。她走近，辨认不出这是什么植物，只能从它油光水滑的叶片看出主人对它的维护。
瓷白的地砖光可鉴人，她在地上放下书包，转身朝着他家厨房走去——
她一边默念打扰一边打开壁柜，想找点茶叶。视线来回逡巡了好几圈也没看见，他的壁柜里就那么些东西、看着却已有些年头了，碰着能沾一手灰。
一个f城的人家里居然没有茶？她眼前跑过男生那明显不符合南方人的五官和身量，纳了闷。
莫非他是假的f城人不成？
女孩关上壁柜的木门，倒是在旁边的冰箱里找到了生姜。
可怜见的，他的冰箱里也没什么食材，一看就是平时不自己做饭的。不过他一个人，既要上学，又要养活自己恐怕也没时间做菜。
一些冲泡类食物、速食产品倒是不少，几乎占据了冰箱和壁柜的半壁江山。
她暗自沉下心，天天吃流食，他这胃能受得住吗？
二代目江雨盈心道自然是受不住了，现在人可出息了，胃药都能当饭吃。
女孩一通搜罗，终于集齐了陈年老姜、还有一袋保质期不明的红糖。她都怀疑这么一整，人吃了会不会有事？
唯一好些的就是那瓷杯了，好家伙……壁柜一半是上述的那些速食产品，一半就是这些瓷盘瓷碗，多得能开会。
想到这她还有些不解，这家伙明明是一个人住，怎么家里这么多盘啊碗的？看他也不像天天在家宴请亲朋的人，难道是为了收藏？
没时间细想，按着记忆里的步骤，她煮了一锅姜汤。刚端起碗准备走出厨房，就看见吕思涯倚在厨房的门边，目光灼灼地看着这里。
他周身蒸腾着从浴室里带出的热气，发梢却还在滴水，一滴滴像小虫一样滚进了单薄的胸前。江雨盈被这视线看得心脏狂跳，总感觉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猎人在看他捕获的猎物。
她先移开视线，飞快地将手里的碗放在桌上，双手交叠承在胸前，煞有介事地说。
“你快去吹头发我、我先帮你把姜汤热着。”
男生却没有动，只是和她对视着，一时间举目皆静、仿佛陷入了什么僵局。
半晌他才轻叹一声，侧身刚踏出一步，忽然直直栽倒在地上！
“唔！”
“唉！！”
两小时后，吕思涯的卧室内——
吕思涯睁开沉重的双眼，一个毛茸茸脑袋就钻进了他的视线。他下意识往身后一缩，而后才想起来如今家里还有一个小客人。
“醒了？”女生挨在他的枕边，说话时热气直往脸上扑。“你再不醒，我要打120让他们把你抬走了。”
她甩甩手，随即递来一根温度计。“再量量，前面389c了，我给你的四肢擦了酒精，要是再没降下来，我就带你去医院。”
女孩蹲坐身前，双瞳刻满认真和温柔。
有一瞬竟让他想起了小时候陪伴他许久的母亲，但仔细一想、又不像了。
面前的小姑娘青涩稚嫩地很，他的妈妈倒是十成十的老狐狸了。从前最爱和他讲的，可是大家都知晓、又偏偏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性。
可他那时才6岁，那些道理晦涩难明，直到今天也只让他记住了一件。
“结草衔环知恩、图报”
对方嘴里喃喃的声音太小，江雨盈凑得更近了，一张俊脸在她眼前放大了好几倍，她甚至能看见他新长出的淡淡胡渣。
“你说什么？”
他不再说话，只是接过温度计，夹在腋下，乖巧地不似平日。
她贪看了几眼，这人没表情没气性的时候，看着居然有些像李君然家里养的那条大狗狗好像是德国牧羊犬？
“别看了脸都要被你看出花来了。”床上的“德牧”嗷嗷开口。
“哦那、那你为什么？”
他不疾不徐地说：“今天在路上，我遇到了一个和你一样的人。”
“和我一样？”
“和你在江边那会一样，但不是在江边，是在荆溪湖。”
“噢”
江雨盈乖乖等着，对方却没了下文。她疑惑地看去，却见他的长眉紧皱，脸上竟然流露出无措。
吕思涯确实很无措。
如果可以，他很想回到6岁那年。回去问问母亲，听她再说一次…到底什么是人性。
为什么他明明救了人，却要被对方如此对待？
“江雨盈。”
床上的男人突然叫了她的名字，语气异常认真。
“嗯？”她也不再扭捏，直视对方的眼睛。
“今天来找我是不是又因为你那个家？回不去了？”
“嗯。”
床上的吕思涯听见她的回应，重重往床头一靠，脸色灰败、像是得到了什么噩耗。
事实上，对经历过今天的他来说，这样的回答近乎噩耗。
如果面前的女生，因为他的帮助而过得更加痛苦，那将彻底沦为一个笑话。
他强迫自己去看对方的眼睛，怕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一丝忍耐和难堪。
“我把你从江边拉回来，你怨我么？”
她愕然抬头，没想到对方问起这事。“怎么可能？我不怨。”
“可你现在，连家都回不去了不是么？”
她身影一顿，联想到前面被他提起的那个和她“一样”的人，似乎猜到了什么。看着眼前萎靡的大狗狗，突然很想摸他的头。
她手一痒，确实也那么做了。这一头狗毛刚洗过、柔顺的很，还能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
她低头凑近一闻，有一股橘子的味道。
“好香”
“你”男生僵硬一瞬，旋即左右扭头、想甩开对方的手。语气里有些嗔怪。“我在问你话呢？你你在干什么”
江雨盈面色不改，依旧是笑着，手里也没停下，每次都能精准捕获对方闪躲的脑袋。
“你上次在音乐教室安慰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现在怎么还问这种问题？”
“我”
“如果不是你拉我回来，我怎么能认识你？”
“其实我也是舍不得这个世界的，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感谢过你。”
“常言道知恩图报，可我一个穷学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给你的”
“但看来也许我并不是无可回报今天我不把你说得心服口服，让你恢复成前几天那欠揍的样子，我就不叫江雨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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