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香豌
余茜月一早便去了猎宫。
近来发生的事情不少,以防不测,蓝霁若协同幼帝,准备返回长安宫城之中。
谢鲲并无异议,将此事全权交由余茜月处理。
才到猎宫,余茜月便被宫女匆匆带到蓝霁若居住的宫殿之中,端坐于大殿之上的,除了蓝霁若,还有余茜月的父亲余伯年。
余伯年官居一品太傅,是三朝皇帝的先生,加之自家侄女贵为太后,女儿又是手掌大权的摄政王之妻,身份之贵重无以复加。
随着年岁增长,除了教习幼帝之外,平日居家并不外出,也甚少与朝中权贵往来。
余茜月对自己的父亲极为了解,他向来不管闲事,一旦出面,便必要让他合心意才肯罢手。
“姐姐,父亲,今日传茜月来,不知是何事?”
余伯年眉头紧皱,双唇轻抿,微微泛白的眉毛犹如白茅一般指向鬓角。
“妹妹坐。”蓝霁若身边的宫女随搬出一张椅子,摆在余伯年旁边,父女两人并肩而坐,却各自看向相反的方向。
“今日姨父前来为皇上授课,姐姐想着你两人已经许久不曾相见,所以便将你们二人一同请来,当年之事已经过去许久,你们也该解开心结了。”
在座之人心知肚明,这心结并不好解。
四年前余茜月对宋祁一见钟情,时常派身边的侍女去买宋祁的字画,半年不到,便已珍藏上百幅。
余伯年同蓝家为了保住前程和家族利益,在蓝霁若的配合下,硬生生将余茜月收藏的宋祁书法之作尽数焚毁,又将她谢鲲凑到了一块儿。
为了让余茜月死心,余伯年不惜派人尽数将余茜月收藏的字画毁了,还百般为难宋祁,费尽心思想将宋祁赶出长安。
“劳姐姐挂心。”
“你我姐妹,何必这般客气?”蓝霁若难得一见的彬彬有礼。
三人虽是血脉至亲,坐在一起竟无话可说。
余茜月早已料到蓝霁若传她来的目的。朝中局势正急剧变化,蓝家的势力随着谢俞的倒台,也被谢鲲不断削弱。
就算再意气用事的蓝霁若,也知道自己和幼帝现下尴尬的处境。名义上是大兴朝最有权力的皇上和太后,实则处处为谢鲲所挟制。倘若谢鲲有反心,随时可以将他们母子统治下的大兴朝据为己有。
余茜月原本只以为,曾经蓝霁若对谢鲲生活上的干预,不过是因为年少情深,不忍看到曾经的心爱之人另有新欢。现在才明白,蓝霁若绝非那等为情所困的小女儿心思。
余伯年一脸严肃,双眉微挑地看着这个全然辜负了他一番苦心的女儿,恨铁不成钢地责备。
“此番摄政王动宁王殿下,你早就知晓,却稳如泰山,全然不给家里提个醒。蓝家和余家哪天落得和宁王同样的下场,你便开心了?”
余茜月波澜不惊,“父亲何出此言?当年女儿出嫁之时,父亲便早已言明,一切都是为女儿的将来考虑,将女儿嫁给王爷并不牵扯半分利益如今怎的又让女儿给父亲传递消息?父亲明知道王爷如何对付与外界通传消息之人,难不成想要女儿落得齐云那般下场吗?”
余伯年气得吹鼻子瞪眼,半晌没说出几个字来。反倒是蓝霁若出言安慰,从中调和。
这些年,蓝霁若在谢鲲身边放过不少眼线,她也清楚,谢鲲对此事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一般。谢鲲动她的人,这还是第一次。
“妹妹是谢鲲名正言顺娶进门的侧妃,自然会安然无恙。”
“姐姐和父亲最好别多费心机,王爷并无异心,”
“住口!”余伯年怒不可遏,“现下生死攸关,你竟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当真是要气死老夫?“
哪里就生死攸关了呢?
余茜月同谢鲲虽并不亲近,几年相处下来她对谢鲲的为人却也十分清楚。而本就心高气傲的蓝霁若,过去几年一直打着年少情深的幌子,试图控制谢鲲。在青黛出现之前,她尚且可以勉强掌控,可自打青黛出现,谢鲲一次又一次忤逆她。加之谢鲲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蓝霁若再也坐不住,试图拉拢所有力量,削弱谢鲲手中的权力。
“父亲大可安心,王爷若有反心,何至于等到今天?”余茜月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虽与父亲等人的隔阂已深,但却终究不希望自己的母家遭受灭顶之灾,“如若不是宁王殿下率先挑衅,王爷又何至于对他下狠手?父亲大可置身事外,不必去招惹事端。”
“妹妹一直陪伴在王爷身边,也早就知道王爷对那风息谷女子十分着迷。为了她一句毫无根据的话,便派人对哀家兴师问罪!这样下去,恐怕哪天为了那女子将哀家和皇帝杀了也不是不可能。”
“姐姐怎会如此想?当年姐姐同王爷一同长大,情谊匪浅,加之姐姐又是王爷的皇嫂。于情于理,王爷都会保全姐姐和皇上。”
蓝霁若冷哼一声,“妹妹与王爷竟有峰回路转的时候,现下怎么帮着王爷说话?”
“王爷与先帝手足情深,先帝临终托孤,请求王爷辅佐皇上至其成年,王爷这些年来都做到了。将来也定能做到。姐姐与父亲多虑了!”
身处权力中心之人,一旦起了疑心,便极难消除。纵使年少情深,终究抵不过权力与生死。
蓝霁若听出余茜月的意思,淡然冷笑道:“妹妹心意已决?”
“茜月只希望姐姐同父亲安然无恙。”
待蓝霁若和幼帝的依仗离开猎宫,余茜月才回伽蓝园,路过前院的小径之时,瞧见青黛正拿着小铲子为一株香豌豆培土,斫琴和小留侍立在旁。
“青黛姑娘当真有雅兴。”
青黛抬眸望向余茜月,起身行礼道:“拜见侧王妃,不过闲来无事,找些事情打发时日罢了。”
此处本是一条偏僻的小径,平日里行走的人并不多,唯独余茜月,因不喜烈日骄阳暴晒,每每从前院回自己居住的兰园,便会选择走此处。
余茜月将青黛扶起,小声道:“青黛姑娘是特地在此处等我的吧?”
“侧王妃冰雪聪明,见事清明。”青黛越加恭敬道,“那晚在沁芳闸,青黛对侧王妃不敬,心中一直愧疚,早就想登门请罪,不料一直没能找着机会,是以拖到今日。”
余茜月一改往日与世无争的淡然,轻轻笑道:“倒不必客气,青黛姑娘是王爷心尖上的人,我们今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姐妹之间,不必这般介怀。再说那日之事,我也并未放在心上。”
“侧王妃体恤,青黛更加愧疚难当了。”
“终究是平日里往来太少,感情生分了。”余茜月拉起青黛的手,“我瞧着你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我的兰园之中也有不少,你便同我一起去看看吧!”
“青黛早就听闻侧王妃院中遍植兰花,格外清雅脱俗,今日有幸能得以一见,求之不得。”
谢鲲同谢逸便并肩而来,恰见余茜月一行人朝兰园的方向而去。
谢逸瞥一眼谢鲲,勾唇笑道:“嫂嫂当真大度。”
谢鲲并未搭话,淡淡看着两人款款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欧阳端的行踪,可确定了?”
谢逸立即手扶脑袋,作挑眉犯难之状。
自打谢俞被控制后,谢逸便四处搜寻欧阳端的下落,奈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细细搜寻了所有可能之处,也丝毫未能查到欧阳端的下落。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躲过我们的眼线,”谢逸收回手,揣在胸前,颇为怀疑地问道,“莫不是他已经逃走了?”
谢鲲不以为然。
“此番北上,他意在带走宋祁和青黛。现下这两人都在本王手中,他不可能独自逃遁。”
“那欧阳端,比当年还要狡猾,知道与我们硬来不占优势,便藏头藏尾。我们这样盲目地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谢鲲见谢逸终于开窍,神色淡然道,“他在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等宋祁的伤势稍有好转,还有”
“你这人怎么说话说半截,还有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谢逸受够了谢鲲这般卖关子,拽着谢鲲的手臂,眉毛挑得都快插进鬓角,“你那些九曲回肠心思我搞不懂,但你若再像上次那般拿自己性命冒险,再突然让我带兵来伽蓝园解围,老子可不干了!”
谢鲲煞有介事地纠正,“若提前告知你,谢俞和欧阳端的眼线便随时可能发现我们的计策,从而找到破解之法。只有攻其不备,才能绝地反击。”
“行行行,你做什么都有道理,我也不与你逞口舌之快。反正你若再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老子下次也不管了!”
谢逸说罢,见谢鲲还望着青黛远去的背影,心情略有些复杂,“她若像普通女子那般,陪在你身边也无妨,只可惜是把美人刀,刀刀致命。”
谢鲲眉目冷峻,语气坚定仿若金汤,“本王不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谢逸略有些无奈地笑笑,转而道:“钟酉方才来回话,一切安排就绪。”
“钟酉做事向来稳妥。现下时候还早,不如陪我到清虚院,看看那盘残棋如何?”
“还看?我脑子着实不好使,参不透你与欧阳端的路数,那盘残棋,还是留着哪日活捉欧阳端,你亲自与他切磋罢!”
当年谢鲲与欧阳端不仅在骑射上不分伯仲,就连棋艺也难分高下。当年两人最后一次对弈,下了一天一夜,两人谁都无妨将对方的子吃尽,又谁都不愿认输,那盘棋便搁置到如今。
“不想知道破解之法?”
“不想!”
“既然你不愿意,那便去将华神医找来。”
谢逸目瞪口呆,“她制的药,你当真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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