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亡】
他一脸难以相信,言殊便也有些疑惑,“咦”道:“你不是一直住在宫里吗?”
叶浮沉:“我……”
“我知道了!”言殊忽然激动起来,“其实我哥哥也养过男人,只要不让人知道,不要紧的!”
叶浮沉已经完全说不出话。
言殊的话多少有些天真,即便是天|衣,也有裂缝的时候,偌大一个皇宫,那么多眼睛、嘴巴,但凡漏出半点风,就能掀起惊天大浪。
但叶浮沉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如他曾对小南说,这世上从来不缺少是非,宫里更是如此,生活或许身不由己,但心境是能自己把握的,凭别人说什么,自己不往心里去,就是一堆废话,当喝了隔夜的汤,吐掉就是了。
且他在玉澜宫这么久,有心的早已知道的七七八八,脸面早已丢尽。
可方才的事让他忽然意识到,齐望山真的要纳妃了。
而无论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齐望山一日不放他,那么迟早有一天,他会面对更多的“言殊”;无论他愿不愿意,他的父亲兄长、叶老将军的名誉,都会被蒙上深重的阴影,至死也洗脱不开。
他父亲谨小慎微,被家族卷进权术之中尚能勉强独善其身,他的兄长很早远走江湖从未参与这一切,却要因为他而蒙羞。
这是叶浮沉无法容忍的。
叶浮沉骑在马上,视线被拉的很长,瞳孔之中却无焦点,只是虚虚地落在某处。
空气仿佛凝固,言殊嗫嚅道:“呃,你没事吧?”
叶浮沉一动不动,半晌才轻轻摇头:“我没事。”
言殊似乎不太信,正要再开口,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大吼,紧跟着人群开始分散,夹杂着马匹的嘶叫,场面非常混乱。
叶浮沉觉得情况不对,一夹马腹狂奔过去。
离得近了,嘈杂益发清晰,叶浮沉举目望去,见数名黑衣人正在人群中来回翻腾,其中几名更是直接奔向齐望山。
刺杀!
叶浮沉眼神一凛,回身对追上来的言殊喊:“别过去!”
可言殊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已经吓得呆住,愣在马上无法动弹,叶浮沉一急,纵身飞起,脚尖在马背上一点,借力掠至言殊马匹上方,俯身将她抓在手里,用力扔在一边的侍卫堆里,旋即掠向人群。
黑衣人一个个倒下,可仍有几名躲开重重护卫,奔到了离齐望山几步之遥的位置。
而此时,所有护卫皆被缠住,竟无一人能分出心来保护皇上。
齐望山仿佛也不慌乱,不闪不避地站在树下。
叶浮沉隐约觉得不对,可眼瞅着那几人拔剑出手,他已经本能上前,一脚踢飞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
随即是激烈的打斗。
他的出手给护卫赢得了反应时间,短短片刻,他们就围了过来,而此时黑衣人已经所剩无几。
叶浮沉多留了一个心眼,趁乱点住一个倒地的黑衣人防止他自尽,这才跳出包围圈。
齐望山的目光一直放在叶浮沉身上,随着人落地,他才缓缓收回视线,说:“你救了朕。”
叶浮沉抹了把脸,笑笑不说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齐望山自小习武,功夫不在他之下,今天的情况即便没有他,齐望山也不会出事。
但察觉危险的瞬间,他来不及考虑那么多,跟从前一样,这大概已经是他的本能。
黑衣人很快被收拾干净,除了叶浮沉点住的一个和另外两个,其他被杀和吞药自尽的,春意盎然的林场一片狼藉,空中弥漫着淡淡血腥气。
猎是打不成了,齐望山盯着几名活口看了片刻,唤过孙义道:“先将他们同那几人关在一处,待朕回宫再行审问。”
“奴才遵旨。”
自有人收拾残局,齐望山带着其他人先行回到宫中,从宫门进入,叶浮沉忽然说道:“陛下。”
齐望山顿住脚步,叶浮沉看着他,却不言语,他一挥手,随从迅速退开,叶浮沉这才开口:“陛下说我今日救驾有功,是不是?”
齐望山:“是。”
“那,陛下可有赏赐?”
齐望山微微奇怪,叶浮沉从不是在意赏赐的人,可叶浮沉此时异常认真,并无玩笑之意。
于是道:“自然,待朕忙完手头事,会论功行赏。”
“我有一样东西很想要,不知陛下肯不肯赏给我。”
他吁了口气,直视齐望山凌厉双目,“我想离开京城。”
齐望山额头剧烈一抽,眸中倏然浮上厉色。
叶浮沉一字一顿,字字分明,落地有声:“陛下,我父已经……只消你下令,我会远远离开京城,今生今世除了死,不会再回来。”
今生今世除了死,不会再回来。
齐望山脑袋嗡的一声,脑子一沉,冷笑起来:“你是在要挟朕,若不放你,你就死在京城,是么?”
叶浮沉摇头,他并不是这个意思:“陛下……”
“朕从懂事起就想要爬上如今这个位置,只有到了这个位置,才能掌握一切,包括不受人要挟。”
齐望山负手而立,手背青筋因为握拳而凸起,狰狞而恐怖,“你既连死也不怕,那我就告诉你,即使你死,也要死在这里。”
他大概是气疯了,连象征尊贵的“朕”也忘了说。
安静片刻,齐望山再度开口:“你以为今天救驾有功……”
“我没有救驾。”叶浮沉平静打断,“即便没有我,陛下也会安然无恙——是我僭越失了规矩。”
齐望山脸一沉,他前几日收到线报,有人会在狩猎之日行刺,为了引蛇出洞,他暗中减弱了林场守卫:“你怎么知道的?”
叶浮沉:“您下令时说‘同那几人关在一处’,这大概不是第一次行刺。”否则凭皇家守卫之严密,怎可能轻易让全无功夫的言殊混入?
齐望山眯眼:“只是如此?”
叶浮沉一愣,不可抑制的在心底笑出声来,才救了他——虽然齐望山并不需要,转眼,又开始疑心了么
这样的怀疑、不信任,从未断绝,即便他父亲“不在”了。
这一刻,他明白自己干了件蠢事。
希望像是凛冬中的一抹阳光,让人寻得一时半刻的温暖,可不过一瞬,乌云层层铺开,更重更厚的挡住那点热光,天空再次一片阴沉。
虽然想过或许不会如愿,可齐望山这么生气,那怒火喷发恨不得将他就地正法的模样,让他知道,这个法子彻底行不通了。
到底是他太天真了。
叶浮沉想透了,平静地请罪。
齐望山却愈发怒不可遏,撂下句:“你在这世上一日,一切都是朕做主!”就拂袖而去,过后再次下旨,加严了玉澜宫的守卫。
一切仿佛又回到原点。
叶浮沉毫无波澜,每天除了给花浇水,剩下时间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躲在房中。
每天来送饭的依然是孙义。
头几日一切如常,第五日时,叶浮沉提出想回家一趟,孙义立即禀报皇上,得到旨意后派了两个人随同,叶浮沉在家中呆了一日,晚上依然回到宫中。
第八日,他再次提出想吃宫外的东西,如法炮制,离宫玩了一天。
自此,叶浮沉再未离开玉澜宫。
狩猎后齐望山忙于政事,再次去往玉澜宫已是半月之后。
是孙义喊他去的。
彼时他正批奏折,闻言语气都冷了几分,道:“按规矩处理,别什么都来问朕。”
孙义:“陛下……”
“出去!”
孙义缩着脖子走了。
殿内忽然闷热起来,齐望山将奏折摔到一边,扯了下领口,道:“把窗户打开。”
“是。”
又过了会儿,又道:“凉茶。”
“奴才遵旨。”
窗户开了,凉茶灌了两壶,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烦躁,成堆的奏折如一堆石头从他眼里压在心头,他强迫自己翻开一本,刚看完几个字,一道脚步声慌乱地靠了过来。
隐忍的耐心顷刻间告罄,他直接将奏折扔了过去:“朕看你是活腻了。”
“陛下!”孙义手忙假乱地跪倒在地,“叶将军病了。”
齐望山冷笑:“不肯治是吗?那就随他去。”他倒要看看叶浮沉又在搞什么鬼。
孙义慌里慌张地摇头:“不是,是……叶将军他吐血了,奴才找太医过去……陛下!”
此时的玉澜宫寂静无声,叶浮沉坐在窗边长榻上,默默望着窗外的山茶。
正是盛开时节,茶花长的很好,只可惜以后不能照顾到了。
费了那样多的心思,终究还是守不住,多少有些可惜。
喉间又升起热意,他稍稍低头,红色的液体立时洒了一地。
腥气实在重了点,他取过一颗软糖塞进塞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门口闪过微风,他抬头,正撞在齐望山来不及收回的震惊中。
又吐出一口,鲜血斑驳地落在地上和他的素色单衣上,像极了外面盛放的花朵。
唯一有所不同的,花朵象征生命,而这些血,意味着死亡。
齐望山在门口,久久没有跨进来。
叶浮沉缓缓擦去嘴角的污渍,笑道:“我就要死了,什么都做不了了,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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