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论政

嬴无忌的话让端木易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古灵精怪的小子，前一句才说不知道是否有人替自己更衣，后一句就问出了如此私密露骨的问题，着实是有些不地道。

“无、无忌啊，你是听谁说的这种事啊？”端木易明知自己的身体多半已被人看遍，还是怀着一丝侥幸心理，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兄长啊。”嬴无忌一脸天真无邪地答道。

“你兄长？”端木易显然对这个答案十分震惊。

“对啊，”嬴无忌眨巴着自己清澈干净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还有厨房的王婶、挑水的李叔、洗衣的小翠姐姐，对了，还有伺候我起居的如花。还有......”

“行了!”端木易打断了小无忌的悉数列举，一把将手捂在自己脸上，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这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来来往往那么多下人，都看着自己窃窃私语，有的甚至还带着暧昧的笑。

“怎么才一个晚上，这么多人都知道了？”端木易自言自语地抒发着心内的痛苦与羞赧。

“哦，师傅，忘了告诉你啦，我只是在他们那听说的。这件事，好像并不止这些人知道。”小无忌似乎并不理解端木易的痛，又狠狠地在他心口补了一刀。

“苍天啊！我的一世英名啊！”端木易满含泪水，没有说话，却在心里大声地呼号道。

“师傅，你还好吧？怎么还哭了？”嬴无忌对端木易的状态感到非常的诧异，以为他是哪里不太舒服。

“没事，没事，为师没事，为师只是心里苦。”端木易双眼呆滞，一脸茫然，没有感情地说出来了这句话。

忍着满心的伤痛，端木易跟着嬴无忌进了大殿，而嬴开早已在殿内等候了许久。

看见端木易进来，嬴开赶紧迎了上去，老远便问道：“先生昨夜休息的可还好？”

端木易终于见到了一个能用正常眼神看待自己的人，心里便觉得安慰了不少，于是稳定情绪，冲着嬴开行礼说道：“劳秦公挂牵，在下昨夜睡得还行。”

“啊，那就好。”嬴开点头笑道，紧接着用满怀赞赏的眼神，看着端木易说道，“没想到先生除了博学多才、武艺高强外，身体竟也格外的健硕，啧啧，赢某佩服。”

说完还上下打量了端木易一番。

“秦公，为什么连你......也知道了？”端木易被嬴开看得不自在，随即又仔细整理了一下衣衫，不太开心的问道。

“怎么，先生还不知道吗？”嬴开有些惊讶地问道。

“知道什么？”端木易被嬴开的话问得有些迷惘。

“托小儿的福，现在全宫城的人都知晓了。”嬴开终于把事情的真相揭了出来。

端木易这才明白，感情这小道消息、花边新闻在宫里如此普及，竟全是嬴无忌这一张小嘴散匀实的。他脑海里顿时出现一幅画面：明媚的清晨，嬴无忌一蹦一跳地在宫里跑着，见人就宣扬他端木易那里的雄伟壮观。

“无忌！”端木易羞愧难当，恼羞成怒，就要找嬴无忌“报仇”。

“哎~”嬴无忌哪里还敢跟在端木易身边，一溜烟就跑到嬴开的身后，小心躲着，只时不时地往端木易这边瞅一眼。

“哈哈哈，先生也莫要惊慌。我秦地偏远，民风彪悍豪放，不像中原腹地那么保守，这件事传出去便传出去了，不会对先生造成什么不良影响的？”嬴开一手在身后摸着儿子的小脑袋，大笑说道。

“秦公没有欺我？”端木易有些狐疑地问道。

“嬴某素来实诚，自然不敢诳先生。”嬴开言语诚恳，倒不像有所欺瞒。

“好吧，那此事便就这样吧，在下也不再纠结了。”端木易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好悻悻作罢，仅对着藏在嬴开身后的嬴无忌，假意挥了挥拳头，好吓唬吓唬他。

那孩子却也不甘示弱，虽不敢从父亲身后探出，却也冲着端木易扮了个鬼脸。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端木易既然应了，便也不再追究。任由着小徒弟在那里胡闹，他也没在说一句。反倒是平静了一会儿，问嬴开道：“秦公今日体察民情有何收获？”

嬴开见端木易这么快便回到正题上，内心更加赞赏他的知轻重、识缓急。请端木易坐下后，自己也端坐在一旁，缓缓说道：“收获确实不少，但问题依旧很多。”

闻言，端木易倒是不怎么意外，继续问道：“可是诸事繁多，不知从何入手？”

听了端木易的问题，嬴开顿时面露惊讶与叹服，兴奋地称赞道："先生神机妙算，当真举世无双。"

其实端木易倒真不是未卜先知，只是他前世学过历史，知道这百废待兴之时，帝王将相最难处理的，就是办事的顺序。先做哪一件，再做哪一件，要是没有一套周密的计划，怕是要事倍功半，甚至徒劳无功。

结合上一世的学识与目光，端木易提出了“休养生息”的策略。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今丰镐之地久经兵乱战事，人民生活困苦，要想趁这时兴兵伐戎，只怕还欠些火候。

“依先生所言，我当如何制定政策？”嬴开对端木易提出的这个想法无比赞同，但在构想政策方针时，却又有些没有头绪。

这下倒把端木易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因为他确实不记得历史上对嬴开在接手西岐后实施的政策有所记载，这意味着，所有的方针大略都要他自己去创造。

思考了片刻，在自己少得可怜的政治知识中反复地搜索后，端木易决定向伟大的社会主义看齐：“秦公可以从这几个方面入手。”

“首先，尽快恢复农业生产水平，在下认为，百姓当下不是无田可种，而是无物可种。连年的兵乱，导致田园荒芜，难以留种，百姓的耕牛、农具也都损坏变卖，公可以以村庄为单位，集中农具、种子，统一分配，共享生产资料，来帮助百姓重新回归农田。”

“其二，适当地干预商人的活动，避免哄抬物价、囤积居奇这种事情的发生，稳定整个社会的经济运行。”

“其三，对于无田、无业的百姓，可以安排去修建西垂修建宫殿，一方面解决了征用民夫的困难，一方面也给了这些贫民生活保障，以防滋生盗匪。”

“最后，尽快与东方各诸侯互通往来，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尤其是新兴的诸侯，他们和咱们一样，素来被老牌诸侯视为异己，此时拉拢，可以掉避免很多麻烦。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端木易侃侃而谈，把自己前世之所学，全部结合了现在的天下形势，然后再转化为治国方略，在嬴开面前尽数展开。

嬴开在一旁听着，只觉得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直到端木易说完，还沉浸在其中，久久不能自拔，喃喃自语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看着嬴开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端木易不禁心中感慨：还是古人好忽悠啊！

这一场问政，就在这种思维高度的碾压得以中结束。直到最后送端木易出门，嬴开还未从震撼中抽出神来。

端木易对自己这种坑蒙拐骗的行为，深感抱歉。

但又能怎么样呢？谁让有人追捧呢？就在这种不要脸地自我安慰中，端木易坦然地接受了嬴开赐的千金与宝马。

出了大殿，嬴无忌迈着小短腿着急忙慌地跟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跟在端木易身后，怯生生地问道：“先生，您，不生气了吧？”说罢，又拿出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听了嬴无忌如此问话，端木易一时哭笑不得，在胸口憋闷长久的一口气，似乎堵得更厉害了，但好在嬴无忌这股子机灵劲儿倒让他老怀安慰。当下，心中也赞叹道，若论这寡廉鲜耻的程度，面前这个学生比自己，只怕是要青出于蓝啊。

总之，事情已经发生，端木易也不愿再追究了。毕竟自己认的学生，就是再混账，自己这个做师傅的也得兜着。哪怕他坑的就是自己这个当师傅的。

这样安慰着自己，端木易便也忍痛接受了现实。他只冲着嬴无忌哼了一声，也未加责备，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嬴无忌倒也懂事，得了便宜之后，便也不再卖乖，恭恭敬敬地跟在端木易身后，等待着他的教诲。

原想今日领着嬴无忌习练武功，但没想到从嬴开的宫殿出来，天空竟飘起了蒙蒙细雨。无奈之下，端木易只好作罢，转而带着小家伙往兵营走去，打算教他一些行军练兵之法。

大小二人，一前一后，撑着伞出了宫门。

伞是路上管一名宫人要的，原本由嬴无忌替师傅撑着，但他个子太矮，点着脚尖也不能给端木易挡雨，只好又换到端木易手里，由他给自己和徒弟一起撑着。

出宫后，又踏着微雨行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兵营所在。

两人迈步进营，却忽然听到营内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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