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voice（二十）
哗。
落地窗帘忽的被拉开，清晨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挤进了房间，照亮了房间的每一寸空气，光线里，细小的尘埃随气流飞舞，轻轻落在了床上微微隆起的一团被子上。
一张小脸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皱眉，随即把脸埋进了灰色的被子里，显然还没有适应清晨的光亮。
卫生间的哗啦啦的洗漱声结束，毛泰九裹着浴巾走了出来，水珠顺着白皙结实的肌肉缓缓滚动而下，性感而充满诱惑。他直接走到衣柜，打开，开始寻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现在距离他与金雾眠结婚已经3年了，往常，大部分时候都是雾眠会提前起床帮他准备好今天要穿的衣服，不过昨夜，确乎是太兴奋，女孩累的今天早上已然不能按时起床了。3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他曾经也怀疑过留下雾眠并且与她结婚是否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的，可是3年走来，一股从没有过的安心与满足一直淡淡地笼罩着他，当夜晚抱着女孩娇柔的身躯入睡，当清晨看见女孩跑来跑去忙碌的样子，他仿佛像是沉浸在一个美好无比的梦里，贪念可是又害怕梦醒。
他不得不承认，雾眠已经影响到他了。当他想要虐杀时，只要女孩的一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或者一句撒娇，说想他了，他忽然就会觉得眼前的血腥变得无聊无意义。他开始矛盾地在虐杀者与正常人之间转换，但是两者，都不愿意放弃。
他随手翻弄着衣柜里的衣服，看着这些长的差不多就是颜色不一样的西装突然有些发愁。
今天穿什么？
翻衣服的西索声唤醒了雾眠，从灰色的被子里一只小爪子挣扎而出，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需要帮忙吗？”说是如此，可是除了一只爪子伸出，再也不见其他任何动静。
“不用。”男人低沉的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雾眠勉强把脑袋从被子里拖出来，睁开一只眼睛去瞅了瞅了毛泰九，入眼便是男人结实漂亮的背部，挂在肌肤上的水珠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泽。
大抵每个人的清晨都是这么神奇，睁开眼七点，闭上眼，再睁开，八点了，仿佛自己拥有了时光穿梭的能力。
雾眠此刻也一样，刚刚看见还是找衣服的毛泰九，再睁开眼，男人已经穿好了纯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头发也已经吹干了，手表完美地戴在了手腕上，正在挑选着领带。
雾眠僵硬地从被子里爬起来，活脱脱地像从坟墓里复活的僵尸一样，每动一下，雾眠都感觉身上酸痛无比，像是被车碾了一般。
嗯，昨夜，也是“愉快”的一夜。
毛泰九的手指轻抚过每一卷整理好的领带，最终停留在了一条黑底蓝纹的领带上，拿起领带走到了床边。
雾眠拍了拍脸，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站起来，站起来了的雾眠比毛泰九高了小半个头，也就只有这种时候雾眠能名正言顺地低头看他了。她熟练地接过领带，从男人的后颈绕过，在正前方摆正，对齐，绕圈，打结，调整。一气呵成，雾眠最后翻下衬衫的领子，帮他整理着领带的位置。
毛泰九一面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种独一无二的待遇，一面说道:“今天不能陪你回去，一会儿叫司机送你。”
“好。”早晨雾眠还没有喝水，嗓子沙哑得有些可爱，朦胧的眼眸透着没睡醒的迷糊。今天，是她借口回老家给父亲扫墓，实则是要去办另一件事的日子，故意挑在了毛泰九有事的时候，她并不希望他与她一同去。
临走时，雾眠搂着毛泰九的脖子把他抱在了怀里，下巴抵在毛泰九柔软干净的头发上，好久才放了人离开。这个身高和拥抱的姿势，十分满足了雾眠对现在身高的不满与嫌弃。
毛泰九本身是抗拒的，可是时间一久，也抵不过雾眠的死缠烂打，他也就放弃了。
结婚前，他一直觉得雾眠对于他是乖顺而不反抗的，可是结婚后，雾眠一次又一次刷新他的认知，让他见识到了一个不要脸，还能登鼻子上脸的她。
可是偏偏雾眠拿捏他拿捏得刚刚好，每次在他即将暴怒时又卖乖收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无可奈何。
等到毛泰九离开，雾眠便像是泄气了皮球，瘫倒在了大床上，小脸再一次埋进了被子里。三年里，毛泰九对她的喜爱值刷到了95，感化值刷到了80，已经算是很有成就了。这些年他虐杀人的次数不断减少，尤其是最近半年，几乎没有人死在他的手上，在处理现场上毛泰九也多了几分谨慎，总之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要完成任务，需要好感值达到100，可是剩下的20雾眠怎么也刷不上去了，就好像是达到了瓶颈期，达到了毛泰九不愿意让雾眠干涉和踏足的地方，导致任务再一次陷入了困境。
为了避免剧情出现偏差，在婚礼前，雾眠便想尽办法让武镇赫调离了本市，阻止着他调查毛泰九。而姜劝酒也按照着她所见到的，去了国外留学深造。不过这二人，都已经回到了本市，估摸着已经相遇了。
姜山河去了国外深造一年后，还是选择回到了家乡，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检察官，不过他一直没有结婚，甚至连女朋友都不曾有过。
嗡。
手机的震动响起，雾眠从被子里再次爬起来，摸索到了床边，翻找到了手机。
“喂。”雾眠说道。
“毛夫人，车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司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雾眠跪坐在床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回答道：“好的。”
墓园里，一棵棵大树郁郁葱葱，阳光像缕缕金色的细沙，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在石板铺成的小道上。
一个墓碑上，刻着雾眠父亲的名字“金文作”三个字，墓碑下，放着一束黄白色的雏菊，包裹在纯色的纸张里。
墓碑前，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黑色的鸭舌帽挡住了女人大半的脸，帽檐之下，隐约可见的轮廓清丽动人。女人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裙，勾勒出女人身材玲珑有致却又不失肃穆。在女人的身后的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的身体微微倾斜，像是左腿有什么问题。
雾眠静静站在墓碑前，心中微微刺痛。这是原主的情感，却在此时影响着她，雾眠像是安慰亡魂一般，每年都会来墓园祭拜，来安抚身体里残存的另一个灵魂的情感。
良久，雾眠身后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上了前。
“金小姐，时间差不多了。”中年男人说道。
雾眠点点头：“好的。”说罢，便跟着男人上了车，车沿着离墓园不远的小公路蜿蜒开着，直直进入到了山里的深处。也不知道开了多久，只见小公路的尽头，立着一个牌子，赫然写着：“德成精神病院”六个大字。
精神病院隐藏在山林的深处，铁门缓缓打开，中年男人开着车驶了进去。
六年前，一个叫李里的男人出现了，也就是现在在开车的那个中年男人，他是金文作的手下，曾被金文作救过一命，很是忠心可信，帮着金文作处理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而李里告诉了雾眠，金文作不是在黑帮火拼中被报复死的，而是有人杀了他。火拼时，金文作并没有到场，带着人的是李里，李里被打断一条腿，却侥幸活了下来。可是金文作却被人打死在了一间废弃的地下室，血肉模糊，很是残忍。而那个疯女人就住在那件地下室里。
李里花了不少时间去调查这件事，发现金文作的死很有可能是自己人干的。
三年前，她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又意外地发现了金文作与那个疯女人的合影，照片里那个疯女人看上去还比较正常，两人的姿势颇为亲密隐约觉得这个疯女人很有可能知道金文作的死。
她花了不少力气才找到这个疯子，但是由于她的精神状况十分不稳定，甚至出现了伤人的情况，雾眠无法与她交流，于是只能将她安置在这里，进行治疗。
最近按照精神病院里的医生的说法，这个疯女人目前的精神状况有了较大的好转，在她精神正常的时候曾经说过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金文作的女儿。于是雾眠这才借给父亲扫墓的机会来到了精神病院见这个女人。
倒不是雾眠非要搞清楚这一切，而是这个世界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要搞清楚一切。
一方面，当知道金文作冤死后，原主的情感与灵魂越来越能干扰到雾眠的情绪与对身体的控制，就好像怨鬼缠身，雾眠只能帮原主查清一切来安抚已经献出身体的原主。而0244也承认，由于是第一次任务，系统尚未完善，所以导致原主的情绪过于强烈，严重干扰到了宿主，如果雾眠能够了却原主的心愿，那么也将会有额外的奖励。
另一方面，雾眠确乎有私心的。记忆中的金文作的确是一个好父亲，那种沉默的爱，让雾眠愿意花费时间去揭开谜团。
到达一栋老旧的建筑后，车停了下来。雾眠跟着医生，走进了建筑内，外表看似普通陈旧，屋内却像是监狱一样，用铁栅栏和钢化玻璃一间一间围了起来。
走到一间病房内，只见一个身材佝偻，瘦弱的像是柴干一样，头发花白的老女人蜷缩在椅子上，双手被尼龙黑色布袋套了起来，束缚在了胸前，这就是那个疯女人。雾眠走进去，坐在了老女人的对面。
“您好。”雾眠试探着说道。
一个医生拉过疯女人的臂膀，让她正对着雾眠，轻声说道：“这是金雾眠小姐，你要见的人。”
疯女人颤颤巍巍地摆过头，小心地看了雾眠一眼，眼球混浊无神，布满血丝。雾眠也没有被吓到的样子，从包里拿出一张她与金文作的合照，递到了疯女人的面前。那个疯女人用被黑色布袋包裹的手按压在了照片上，细细看着，当看到金文作的脸时，那个疯女人忽然哭了起来，那是一种无声的哭泣，泪水划过她满布伤痕与皱纹的脸上，无数的痛苦从她张着的嘴里跑出，她小心地抚摸着照片上的金文作，没有一丝声响。
“您能告诉我谁杀了我的父亲，金文作吗？”雾眠的声音有些哽塞，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并不是她的情感，而是原主的情感。当那个疯女人开始哭泣时，她听见了，有另一个声音也在哭泣，滚烫的泪水砸在她的心上，让她同样的痛苦与烦躁。
半轮血月挂在夜空，乌鸦站在枝头呱呱地叫着，忽的振翅而飞，几根羽毛摇摇而落。
车从白天驶来，乘夜色而去。雾眠坐在车上，沉重而不语。
这时，0244的声音在脑子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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