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坏家伙们（五）
一个废弃的车场内，雾眠被捆绑在椅子上，嘴巴也贴上了封条。
女孩的样子很是狼狈，额角眼角都是乌青的伤痕，左脸上还有巴掌印子，身上不少黑脚印和拳印。
雾眠就纳闷了，这帮龟孙子真是能下得去手。
而现在，她和黑豹只隔了一个桌子，一米的距离，她能够感觉到，黑豹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的心。
黑豹就是那个枪杀原主的年轻男人，身材中等，面色苍白，发际线还有一丢丢的高。他看着年轻，却是个聪明狠毒的角色，睚眦必报。
雾眠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眨巴着眼睛静静观望着。
黑豹抽出了一个文件，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张照片，扔到了雾眠的面前。
“杀了这个男人，我们之间的恩怨一刀两断。”他开口说道，语气阴森而寒冽。
雾眠低眸，所看到的不出意外，李正文的脸。
她几乎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那模样看上去就像是被打的乖巧听话了。
并且不知为何，此刻雾眠还莫名多出来了一份归属感，郑太寿和朴雄哲都收到过杀死李正文的命令，看来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黑豹微微皱眉，眼前的女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的金雾眠除了有需要她伪装的时刻，其余的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没有什么存在感。而现在的她，整个人像是重生了一样，一双眸子透亮，行为也变得有些乖张，让人看不透。
黑豹撕开雾眠嘴上的封条，算是给她机会提问。
“咳咳……为什么要杀他？”雾眠干咳了几声，还有碎牙吐出，她问道。
这是吴九卓的旨意还是吴正原的旨意？
黑豹嘲讽地笑了笑：“他不死，你就得死。不……你和我们，都得死。他杀了上面的人的家人，有人要报仇。”
他又从袋子里拿出来了一叠照片，照片里的人是雾眠的哥哥当年死去的场景，而画面上握着刀的人正是李正文。
知道雾眠有哥哥的人并不多，雾眠也从没向黑豹这帮人提起过自己哥哥的姓名样貌。
“你不是也要给你哥哥报仇吗？一举两得。”黑豹那双豆大的眼睛闪着毒辣的光芒，如果不是她还有利用价值，他早就让她生不如死了，一场天衣无缝的犯罪，一场能够让他衣食无忧获得自由的犯罪，全毁了。
他接着说道：“一个月，我要看到他的人头。”
话毕，黑豹走到了雾眠面前，抬起了她的下巴。
其实雾眠自从穿越过来，就觉得黑豹长得很逗。
豆大的眼睛，小冬瓜一样的脑袋，令人悲伤的发际线，不起眼的身材，平凡无奇中还带着一点膨胀的自负。
就跟个瘪冬瓜成精了一样。
不过下一秒，雾眠就笑不出来了。
黑豹举起刀，狠狠扎在了雾眠左膛上，刀尖没入了小半寸，疼得刺骨，被枪杀的记忆累加在胸口，让雾眠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你应该庆幸你心脏长在右边，如果李正文不死，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失误了。”他咬着牙凑在雾眠的耳边说道，他掐住雾眠的脖子，阴冷的气息好似恶鬼锁喉，“听到没”
雾眠强忍着痛意，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知道了。”
雾眠压抑住眼中怒火，眼下就算使用系统炮竹也没有用，整个车场至少有10个人以上，一把枪，她只有两个炮竹，根本无法对抗。
但是这笔账她记下了，就算她不能杀人，这个黑豹她也要打成死冬瓜。
黑豹拔下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想着逃跑，就算你能逃得了我，也逃不过那些人呢。乖乖听话，我们就能活下去。我知道你过目不忘，把这些文件记下来……”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轻柔起来，只是眼底的杀意从没收敛，他慢慢将所有文件一一展开，让雾眠开始记忆。
等黑豹带人离开时，雾眠依旧被扔在了车场内，胸前的血已经不咋流了，只是有些疼。
雾眠估摸了一下，问题不大，没有伤及太严重的筋骨脉络，要比之前那次枪伤好恢复多了，只是失血有点多，让她变得虚弱了起来。
她不太敢动弹，身上被打的伤还是很疼的。
直到好久好久，雾眠觉得自己都要睡着了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目标人物李正文。
0244在脑海中说道。
李正文握着电棍，小心翼翼地靠近着车厂内，根据他的预判，那些人应该已经离开了，只是还是小心为妙。
三个小时前，他们到达了金雾眠信号消失的地点，却发现张全哲的尸体。
几个人分开搜寻，李正文靠着失踪现场的分析找到了此处，不出意外，他应该会有所收获。
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了一个背对着他被绑着的人，四周空旷而安静，看上去没有别的人了。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不浓，但是足够刺鼻。
这时，他听到了细弱的呼救声，就跟那种刚刚被下下来的小崽子，因为失去了依靠而无助又凄惨地嚎叫声：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要死啦~~”
“help？”
“sos？”
有气无力，断断续续。
李正文不知道怎么的，心中攥着的一口气好像能呼出来了，那种强烈的心跳声，也终于渐渐平静了下去。
他收起电棍，走到了椅子边，看到的就是雾眠那苍白的小脸和水汪汪的眼睛，胸腔上方的血迹已经凝固了，女孩胸膛微弱地起伏着，看上去好不狼狈。
她好像也并不意外是他，安然理得地等待着他的救援。
李正文脱下外套，搭在了雾眠的身上，一面给吴九卓他们打电话，一面蹲了下来帮着雾眠处理手腕和脚踝的绳子。
“的亏你是智商高，能够找得到我……不然我今天晚上可能就挂了。”雾眠有气无力地说着话。
她侧头看向蹲在椅子旁的李正文，也许是匆匆赶来，他的皮肤呈现着一种灰白的病态感，脖子上暴起的青紫色血管交织，显得有些可怕。
他是沉默而内敛的，厚重的刘海挡住了他的额头，眼角微微向上，显得有些凶戾和冷漠。侧面看去，他的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有种说不出的帅气。
只是他是不常笑的，穿衣打扮都是暗色系，整个人阴郁极了，偶然扭曲的一笑，还不如不笑。
其实雾眠一直觉得他把头发撩起来，好好拾掇拾掇自己，应该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李正文忍受着那股炙热的目光，帮她割开了左手的绳子，冷不丁地说道：“看够了吗？”
“没有……”雾眠很直白地说道，声音有些疲软，她觉得有累了，精神上的累，无法控制，“你前女友有说过你长得帅吗？”
雾眠想要转移自己的疲累，就喜欢不停地找着话茬。
李正文割绳子的手一顿，他并不喜欢别人提到那些事情，那些让他莫名其妙的往事。
不过只是停留了一瞬间，很快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但是却有些烦躁起来。
雾眠没有等到回应，她继续盯着他的脸看着，然后给他提出了一个建议：“你知道忘记旧爱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
李正文只当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没有理她。
“一个是时间，一个新欢。”
“只是时间太漫长了，你可能等不到释怀的那一天。所以我建议你后者。”
雾眠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调情，可能是风吹的很合适，可能是自己想找刺激，转移一下伤痛。
她看不透李正文，所以还挺好奇他对那个前女友杨侑真有几分真情，哪怕她背叛了他，他也愿意为她挡枪，想要求得她的相信与歉意。
这如果是雾眠以前的反派们（毛某，徐某，金某——牢底坐穿大队），肯定会把人剁成肉泥喂狗的。
所以现在的李正文，在她面前的李正文，又有几分是真的？
李正文心跳骤然一疼，他抬头，不偏不倚地撞进了雾眠的眸子里，蹲下抬头的他，恰好能与雾眠平视。
那双不大不小，没有什么特点的眼睛，却透亮而清澈，像是一面镜子，倒影出了他自己。
雾眠也看着李正文的，男人单膝跪在地上，挽起了一截袖子，强壮有力的臂膀上青微微筋暴起。他的身材应该很好，精壮有力的那种，她想。
李正文手中的刀尖停留在了绳索上，刀口朝着别处，没有朝着雾眠的脚踝，他好像被雾眠的话震住了，在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睛里，雾眠也看到了自己。
雾眠裂开嘴角，舔了舔嘴边破皮的伤口，说道：
“我不是咒你会死的早，撑不到释怀的一天……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再不快点我就要’释怀升天’了……”
雾眠用手轻轻戳了戳胸膛上的刀伤，微微一牵扯，又有鲜血流出，看得雾眠好不心疼，秀气的眉头拧成乱麻。
她有些委屈巴巴地看向李正文，好像这样就能让他也感同身受。
李正文有些慌乱地收回目光，手上的动作愈发迅速了起来，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又来了，胸膛里滚热翻涌。
他明明最讨厌谜了，那些毁了他人生的谜团。
可是现在，他觉得他是航海的水手，她是在海面上吟唱的妖女，明明知道她不像表面上的简单，却忍不住探究到底，一再靠近。
她有种魔力，能致人死地，也能让人就地复生的魔力。
电影院里，空旷而悲寂。
无脸男看着屏幕上播放的一切，他想，她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够吸引多少黑暗的魔鬼，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爱上她，想要从她的身上获得救赎。
这样也挺好的。
她去拯救他们吧，他来拯救她。
这样的话，他还是最独特的一个。
谁也比不了。
黑夜里，引擎声划破天际。
雾眠觉得他们现在的姿势很危险，不是黄色的危险，是……可能是招惹警察的危险……
男人的气息浓烈而清冽，将雾眠整个包裹了起来，她骑坐在摩托车的前座，戴着头盔，一只手勉强撑着机身，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温热而安全。
那种极度紧张后袭来的昏沉感让雾眠招架不住，只是身体的疼痛又不断地提醒着她的处境，让她无法安然睡去。
男人的双臂将雾眠环了起来，双手紧紧握着摩托车的车把，快速却平稳地前进地。
这样的姿势很好地避免了雾眠因为没有力气而掉下车的问题。
李正文能够感受到女孩的气息有些混乱，那软和的一团微微颤抖着，像是受惊了小动物。她在自己身前好像有些难受的样子，可能撑不了太久了。
他不着痕迹地微微加速，手臂微微收拢，让女孩能够更好地依靠他。
而此时雾眠的脑子也很混乱，跟着金光日的时候，她也是机车少年，但还真没有这样被人带过。
就像是小朋友和父母出去玩，被迫蹲在前面的踏板上是差不多的感觉。
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与憋屈。
真是一次糟糕的体验的。
病房里，雾眠正扯下衣领看着上次中枪的地方又被包上了新的纱布，恨得直咬牙。
她下一次一定要把那个瘪冬瓜精打成狗。
只是没过多久，女孩的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她又轻轻抚上了脖颈上的那个项链，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只是坠着一只狐狸模样的铜板，看上去老旧极了。
这是他们的连接点啊，她与李正文的。
雾眠刚刚扯回衣领，病房里又有人到来了。
看着吴九卓那张老狼似的脸，避免不了地拷问又要来了：“怎么回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雾眠言简意赅，这个仇人也不必言说了，“对了，我这伤国家给报销不？算是工伤不？”
吴九卓看着岔开话题的雾眠，她显然不想深入聊这个问题。
雾眠也在偷偷打量着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否察觉到了李正文案子的真正幕后黑手是谁。
吴九卓也没有再问下去，他扔出几张纸，说道：“下个案子你没有必要跟了，写报告吧，所有事情都要一清二楚。”
一个危险罪犯失去联系，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很严重的事情。
况且雾眠的伤势也不适合继续参与了。
“好。”雾眠也没有反抗，她盯着这几张纸，眼中又闪烁出不详的光芒。
等到第二天吴九卓收到报告的时候，雾眠狠狠倒打了一耙，凭着她隐藏的超强记忆力，把黑豹等人何时何地嫖了个叫什么名字的娼都写的一清二楚，给了警察们更多的线索去抓捕黑豹等人。
昏暗的牢房里，李正文看着桌子上摆放整齐的药丸，目光深邃而濒临崩溃。
回忆涌上心头，那些血腥暴力的场面不断回放，他捂着脑袋，觉得好痛。
男人拱起的躯壳不安地扭动着，脊背上好似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良久，他安静了下来。
再次睁开眼睛，他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嘴角抽动，一个阴森的笑容浮现，他舔了舔嘴唇，抓起桌子上的药，悉数倒进了嘴里，在口腔内咀嚼着，再吞咽下去。
只是当他侧过头，看向房间角落的监控时，又恢复了那副冷漠而内敛的神情，仿佛刚刚发生过的事情都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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