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汉尼拔(二十)
汉尼拔几乎比所有人都敏锐,在第一声枪响起来时,他伸手将雾眠的头护在了自己的怀里,女孩手中抱着的爆米花措不及手地撒了满地,但是已经没有人有精力去注意了。
雾眠的头埋在汉尼拔的腹部,隔着棉质衬衫,她能够感受到年轻男人坚实分明的腹肌,和滚烫的心跳,他似乎很紧张,一只大手覆着她的后脑勺仿佛一只钳子,让她根本无法起来。
枪声再次响起,这一颗几乎是贴着雾眠座椅上方飞过去的,汉尼拔庆幸他已经将她护在了自己的怀里,不然可能这颗子弹划过的就是雾眠的头皮……或者脑袋。
这个认知让汉尼拔感到一股战栗与寒意,耳边尖叫声响起,他转过头,在放映厅最后方的最高处看到了一个穿着黄色维修工服装的人,正拿着一把老式□□以近乎屠杀的方法扫射着电影院的人。
他的脸上有些癫狂,交织着已经坏掉的幕布光影,诡异而惊悚。
电影院的人已经四散逃开了,幕布被破坏但是音箱还在,维修工的枪击声配合着电影剧情里的枪击声,一时间竟然让人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这种老式□□的容弹量有限,趁着他换弹夹的时候,汉尼拔拉住了雾眠的手,低声说道:“我们走。”
电影院入出口是同一个地方,此刻正被那个维修工挡着的,断然是不敢去。
汉尼拔看准了幕布后的逃生通道——他曾经在电影院兼职时知道的,便拉着雾眠一面躲避着子弹一面佝偻着身子从座位中间窜到两边的走到。
电影院里大部分人都没有这个常识,枪声响起,他们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反倒是满足了那个维修工变态的心理。
今天看电影的人不少,几乎整个场子都是满的,他们还没有走到过道就已经被人挡住了。
有个女人因为无法坚持长期的弯腰,她试探着抬起头,却被分毫不差地一击爆头。
一阵肆意的笑声从上方传来,与此同时那个女人已经张着嘴歪着倒下了下去,而她的女儿在一旁发出了尖叫,刺耳的“妈妈”回荡在电影院。
雾眠感觉到一阵窒息,一切都太突然了。
汉尼拔看着前面的那个女人倒下,目光没有触动,他只是将拉着雾眠的手更加收紧,仿佛不管是什么都不可能将他们分开。
“别怕。”汉尼拔安抚道。
雾眠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点了点头。
她并不害怕,只是感到愤怒,只恨自己身边没有带一把□□,直接将那个人处理掉。
那个女人的死亡反倒让人群更快了,他们很快就到了走廊的位置,可是座位两旁的走廊也并不宽松,一群人挤在一起,几乎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果然,一道子弹朝着他们的方向攻击来,汉尼拔再次下意识地护住雾眠,从后方却又一个高胖的男人狠狠撞了雾眠一下。
台阶就在脚下,雾眠没有踩稳,不小心跌倒了下去。
眼看后面的人马上就要踩到雾眠了,汉尼拔几乎没有思考就俯身下蹲去,将女孩牢牢地护在怀里,女孩的手撑在地上,汉尼拔同样将自己的手掌覆在她的手之上,一只脚踩过他的手背,他强撑着没有压下去,伤害到女孩。
汉尼拔高大,有他护着雾眠,其他人就算是瞎了也不敢去踩他们。
很快,这波人同样逃到了幕布后,有人发现了逃生通道的标识,却发现根本打不开那道门。
汉尼拔将雾眠推到座位之下,一抬头便看到女孩泛红的眼尾和凌乱的头发——他记得,今天的辫子是雾眠特意为他编的。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可怕的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女孩有些狼狈,但是并不是很害怕,这让汉尼拔稍微安心了一点。
他摸了摸她的头,问道:“还好吗?”
“脚崴了。”雾眠说道,她想汉尼拔是不可能带着她过去的,因为这样的话他们都是最明显的靶子了,“你先走。”
雾眠前所未有的冷静地说道,她看了看四周,脑海中飞速浏览着各种对策,脚踝的剧痛似乎都不重要了。
汉尼拔沉下脸,用手扶起她的脸庞,逼迫着她看向他,然后说道:“永远不要说这种话……乖乖在这里等我。”
他细数着枪声,在第四声响起后,汉尼拔抽身朝着那个维修工的方向冲去,在他换好弹夹的那一刻,枪口对上了冲上来的汉尼拔。
他毫不犹豫地开枪,让他惊讶地是这个年轻男人并没有躲开,子弹擦过他的肩头,鲜血浸染了白色衬衫。
可是下一秒,他还没有来得及对准他的心脏或者头,那个男人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他扬起了一个优雅的微笑,然后一只手握住枪管,将那颗子弹打偏,另一只手一拳打在他的下颚上。
枪脱离了维修工的手,但他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反应了过来,与汉尼拔对打起来。
汉尼拔微微惊讶,他没有想到这个人是受过训练的。
几番交手,汉尼拔占了上风,但那个维修工却拿出了一把小刀,朝着汉尼拔刺去。
但汉尼拔的反应快速到了一种极致,他夺过他的小刀,将他的右掌按在影院后背椅子上,毫不犹豫地用小刀刺穿了他的手掌,将他钉在了座位上。
又一声尖叫,这次却是从维修工的嘴里发出。
汉尼拔喘着气对上那双眸子,那个维修工的双目已经充血,目光中闪烁着不正常的癫狂,他疯狂地笑着,仿佛痛苦对他而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汉尼拔心中的怒火再次翻起,他的拳头高高举起,一拳又一拳地砸下,飘荡的血腥味像是dupin一般刺激着他,让他的力度越来越不受控制。
手下男人的脸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不知死活了,鲜血混着肉酱映在汉尼拔拳头的节骨上,他起身,该用脚一脚一脚地踹向已经没有反应了的男人。
此时电影院没有一个人出声,本该是救人的画面,此时却变得如此可怕。
那个年轻而英俊的男人半张脸和身子都是血迹,精心梳在脑后的头发散乱在脸侧,他扬着笑容,每一脚的起落都像是虐杀。
光影还在转,他的背影打在墙上,仿佛撒旦张开了双翅,将这里引入一个新的地狱。
“fuck!”汉尼拔双手颤抖着将头发捋在脑后,他的愤怒与残暴愈来愈不受控制,一股食欲重新涌上心头,他想在这里撕开这个男人的胸膛,将他的血肉放在自己的嘴里咀嚼,将他活生生地吃干净,仿佛这样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可是又有一个声音阻止着他——她还在这里,不可以。
两道欲望让他像纸片一般在拉扯,他愤怒地踹着那个男人,最后举起了那把□□,对准了已经昏死的男人。
他想要找到扳机,可是手颤抖着几次都扣不上。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汉尼拔!”
女孩在下方站起,她的目光中满是紧张,双手不安地扣着影院的座椅,她唤道:“汉尼拔!”
汉尼拔扣动扳机的动作停止了,他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发红,他有点委屈,为什么他们距离好远,为什么只是看个电影,他又差点失去她了。
他扔下枪,朝着女孩一步一步走来。
女孩也很急切,她想要跑过去,可是剧痛的脚踝让她差点再一次跌倒,而就在她摇晃之时,年轻男人已经冲上前抱住了她。
他想要摸她的头,告诉她没事了,可是看到自己带血的双手,手臂又不自觉地垂下了。
他能够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从他的脖颈滑落,寒冷地直窜心脏,让他觉得好疼。
“没事了。”他尽量冷静地说道,“对不起,今天电影不好看……我没有挑到好电影。”
他的语气很温柔,模样却仿佛一只在雨夜被淋湿的丧家犬,又和别的狗打了一架,耷拉着满是血迹和伤痕的脑袋,还想要维持着自己作为家犬的优越和从容,可是到底,全是害怕失去的恐惧与绝望。
雾眠左手抱紧了他的腰,右手用力地握住了他失落地垂在身侧的左手,温热的血和女孩冰凉的手掌交织在一起,她说不出话来,在他举起枪的那刻,有很多画面闪过。
画面里有很多不同的男人,他们一张张脸闪过,却又让她记不住。
最后定格在汉尼拔的画面上,让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而这时,警察们才迟迟赶到,打开了逃生门……
电影院走廊里,救护车带着一批医生先到了。
但是伤者太多了,救护车根本无法拉走他们所有人,于是伤的已经无法动弹的人优先上了救护车,剩下的人先由留下来的医生处理。
雾眠看着弯下腰帮她处理脚踝的汉尼拔,只觉得心头像针扎一样痛。
他近乎自虐地不去处理肩胛上的枪伤,在医护人员到达后看到没有在乎雾眠的小伤,他坚持自己拿来药物先为她上药。
“汉尼拔。”雾眠沉下声音,有些生气,明明他的枪伤更严重。
“不要紧。”汉尼拔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差点失去她的认知还停留盘旋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感到绝望而愤怒,肩胛的伤口他看过了,子弹只是擦过,那不过是一道“小伤口”罢了。
“汉尼拔!”雾眠提高了嗓音,语气有些颤抖。
汉尼拔听出来她的生气,手上动作加快,帮她用绷带扎好:“好了。”
白色衬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他弯腰低头的时候,那个受伤的部位正好在她的面前,她能够感觉到伤口跟布料黏在了一起。
她伸手扶住汉尼拔的下颚,难得以强硬的姿态逼迫他抬起头来,女孩很生气,她的手指看上去很用力,但实际上对于男人来说跟挠痒痒一样。
汉尼拔触及到了她眼中的愠怒,变态的情绪中竟然闪过一丝满足感。
他幽蓝色的眸子渐渐便喑暗,交织着没有褪去的血色红丝,宛如撒旦将地狱之眼投影在了大地上上,目及所处皆是恐慌。
但这其中不包括雾眠,她严肃地看着他,她要求他去处理好肩膀上的伤,他却固执地要和她待在一起帮她处理脚踝上的伤口,这真的让她很生气。
“好了好了。我好了……”汉尼拔轻笑了一声,那种紧张的失控感渐渐离他远去,他摸了摸雾眠的头,“请问有医生吗?我中枪了……”
他举起手,带着愉悦的嗓音听上去完全不像是受伤了的人,他出声后才有医生反应过来他们漏掉了一个伤患,于是一个医生提着箱子赶来,用剪刀帮汉尼拔剪开衬衫布料,分离着血肉与外物。
消毒、处理碎片……
受伤的年轻男人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容,不管他下手多重,他似乎都没有任何反应,这不由得让医生多看了他两眼。
这个年轻男人很英俊,只是满脸的血迹让这张漂亮的脸也显得有些可怕了起来。
若不是刚刚的凶手已经送走,医生都要怀疑他才是刚刚在电影院乱杀的人了。
汉尼拔看着雾眠,女孩黑色的眸子难得染上了怒气,蹙着眉头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化成了一声闷闷的叹息。
他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女孩白净的手掌也已经染满血迹,两只手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诡异堕落的美感。
他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挣扎,满足地低吟了一声喟叹——她还活着,健康而鲜活地在他面前,再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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