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汉尼拔（二十八）
“米尔科……”汉尼拔穿着白大褂站在水池边，他的手里握着一个像是实验记录本一样的东西，胸前的口袋还别着一根钢笔。
他的头发一股三七分地梳在了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冰蓝色的眸子此时变得深沉而阴暗，好似大海深处那无人敢探及的神秘，他微微低头，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这让他看上去禁欲又诱惑。
水池中，一个男人正被一个铁钩子一般的刑具束缚着，缓缓沉入水中央，他尽力想要脱离水面，但是无论他怎么挣扎只会让钩子尖锐的地方插入他的肉里，变得愈发束缚，让他愈发痛苦。
水池深的无法想象，有什么淡黄色的液体从另一边缓缓开始注入。
“是格鲁塔斯派你来杀我的？”汉尼拔翻看着实验记录，语气漫不经心。
“不是……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给你钱的。我现在就给你……”男人狼狈地在水中挣扎着，他的脚悬空在这液体中，让他感觉害怕极了。
汉尼拔放下实验记录，拿起了男人来时的那件黑色的外套，一面侧头看向他，一面将火炉的挡板打开，将他的衣物与随身携带的所有东西都扔了进去。
原本不大的火苗得到了这些，火舌很快高高卷起，像极了吃到了美味的恶魔爪牙。
“不！”男人大喊出，他的身上已经湿透了，此时汉尼拔的举动更是让他的心凉了半截，“不要……”他摇着头，急切地看向汉尼拔，好像希望他能够放他一马，相信他所说的话。
可是汉尼拔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看着他惊恐地睁大双眸摆弄着他那像蛆虫一样的身体，然后——伸手——拉下了挡板。
“你杀了那么多人，米尔科。”汉尼拔耸了耸肩，说道，“比现下的多多了。”
他居高临下地走到了水池边，洁白的大褂上没有沾染上一丝灰尘，他将双手插进口袋里，那挺拔的身姿恍若上帝下派的天使，正在执行他所判下的刑罚。
“你能够感觉到他们吗？他们就在你身边……”
米尔科看向四周，不知何时，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也从水池中缓缓冒了出来，有的只有头、有的只有胳膊，他们都不是完整的，却同样苍白膨胀……
米尔科一脚踹开一颗飘向他的、披散着头发的头颅，然后愤怒而害怕地看向汉尼拔。
“嗯？”汉尼拔挑了挑眉，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落下过。
他极其享受这样的画面，看着米尔科渐渐沉默的样子，一股变态的满足萦绕在他的心里。
“我们吃了她。”米尔科也渐渐放弃了挣扎，他点了点头，说道，“为了生存！”
愤怒渐渐占据了上风，他回忆起孽缘的开始——其实谁也不想那样的不是吗？
汉尼拔的笑容终于收起了，他舔了舔嘴唇，渐渐变得冷漠了起来，他伸手拿起冲水枪，对准了米尔科，然后打断了他的回忆：“格鲁塔斯，在哪里？”
雾眠到达医学大楼的时候，还是被它阴森的气氛给稍微震慑了。
丛林之中，掩藏着这样一座苍白的建筑，属实符合了一切恐怖事件发生的条件。
她寻着汉尼拔曾经说过的路线，踏入了这栋大楼，令她惊讶的是，化尸池和实验室的门并没有关上。
雾眠并没有告诉汉尼拔她来找到他了，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顺便探一下汉尼拔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雾眠小心地从门缝里钻进去，入耳皆是哗啦啦的水声，四周都是泡着各种人体组织的瓶瓶罐罐和骨头支架。
雾眠并不觉得可怕，还隐隐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些熟悉。
她顺着水声走去，走过一排排架子，她看到了正在灌水的化尸池，上面的玻璃防护罩已经关上了，不远处用透明防弹玻璃隔离着的实验室里正亮着灯，雾眠还能看见案台上摆放着新鲜脑子——有一根针正朝着大脑皮层里输送着什么。
“汉尼拔？”雾眠小声地唤了一句，似乎除了水声，她还听到了什么东西。
下一秒，雾眠感觉自己的腰一紧，尖叫下意识地冲破嗓子，却被人用手捂住了。
男人的气息强势霸道，带着一股过分清冽又死亡的消毒水味道，从身后将她包裹，制止了她踏上前仔细看看化尸池的举动。
汉尼拔从背后抱住了雾眠，他高大的身躯将娇小的女孩困在怀里简直是轻而易举，女孩张开嘴尖叫的那一刻他恰好捂了上去，她没来得及收回的舌尖掠过了他的掌心，让他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
最近，他对她总是有些奇怪的反应。
“嘘……”
像是强盗般的男人出声的那一刻，雾眠就知道了是他。
在汉尼拔稍微松懈的时候，雾眠转过身来，生气地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为什么吓我？”
汉尼拔笑着松开了她，说道：“为什么不告诉你要来？”说着，还用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想接哥哥下班而已。”雾眠说道，此时注入化尸池的水声已经没了，那奇怪的响动似乎也没有了。
眼看雾眠还想朝化尸池去看，汉尼拔微笑着拉起了她的手将她带离了那边。
“那在这里等我，我换衣服，不要乱跑，很危险的。”
“嗯。”
汉尼拔说完，转身走向了控制台，将装置开到了最底下，然后才走进实验室进行收尾。
可雾眠还是没能按捺住好奇心，忍不住朝着化尸池看去。
此时注水一停，淡黄色的水面缓缓平静了下来，除了漂浮着的残肢断臂，也没有了什么。
雾眠失望地收回目光，乖乖地站在了一边等着汉尼拔。
汉尼拔很快收拾好一切，走到了雾眠面前，他支起手臂，示意雾眠挽上来，雾眠刚刚将手搭上来，她却看到了化尸池明晃晃地浮上了一张人脸。
重点是，那张人脸惊恐地被淡黄色液体淹没又浮出，他激烈地拍着玻璃罩，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雾眠对上了那双绝望的眸子，转身的动作微微一愣。
“怎么了？”汉尼拔也回头看向化尸池，此时一切都安安静静的，却又那么可怕。
雾眠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气氛凝固了，她身边的男人气压越来越低，好像带着标本间化尸池的温度都低了下来。
那张人脸仿佛只是雾眠一个错觉，因为没有两秒钟，他就沉下去了，再也没有了动静。
两人谁都没有动，最后还是雾眠率先关掉了化尸池的灯，牵着汉尼拔的手走了出去。
走出了那压抑的空间，雾眠才长舒一口气，问道：“这就是你最近在做的事情吗？”
走廊的灯光幽暗，但是汉尼拔还是看清楚了雾眠的脸，她没有惊恐，甚至连惊讶都不曾有，只是面容上浮上了一丝担忧。
他还记得，他将那屠夫的头颅献给紫夫人的时候，她眼中的惊恐与不理解。
“害怕吗？”汉尼拔下意识地询问道，他希望自己没有吓到她。
“还好……我还以为，你最近有喜欢的女生了……”雾眠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回轮到汉尼拔疑惑了，原来她的脑回路……是这样的。
“看来我找别的女孩，比我杀人更可怕。”汉尼拔总结道。
“……杀人当然是不对的，只是他是谁？”杀人当然不对，但是梦里无数次梦见的，让她已经先入为主这样的汉尼拔了。
这样的他们可能会下地狱的吧。
雾眠想到。
“杀死米莎的人。”汉尼拔握住了她的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清。
提到杀死米莎的那些士兵们，雾眠也有些头疼，因为这些人已经在她的梦里杀了无数个夜晚了，只是她从没看清楚过他们的脸。
“这件事，你不要想。”汉尼拔说道，他要替米莎报仇——这是他的宿命、他错失了许多年被遗忘的宿命，同样他也要和过去划清界限。
他总是将雾眠当做妹妹看，很多时候，她的脸，就是米莎的脸——虽然她们完全不同。
但是最近，他无法将她完全当妹妹看了。
他对她有种新的渴望，新的迫切，他占有欲望比之前更加龌龊可怕，但他庆幸的是，他能够一直感觉到她的回应。
这就是紫夫人说过的——爱吗？
不一样的爱。
所以他有了新的动力，不单单是仇恨，还有……爱。
想到这里，汉尼拔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温柔，那双冰蓝色恍若漩涡般的眸子看着女孩的脸，所有阴暗的想法都快要压不住了。
雾眠没有扬起头捕捉到这一幕，她回忆起梦境，模糊掉的故事线终于开始清晰了起来——是的，汉尼拔是要报仇的，她的梦里有这一段，只是她忘记了。
可是，心中好像有个声音又在说：阻止他……
“不要想，不要管，好吗？”可是这时，汉尼拔在她的耳边说道，他轻柔的声音一点点蛊惑着她，让她忘记了盘旋在心中的想法。
她张了张嘴，开口却说道：“好……”
格鲁塔斯看着收到的照片——高大的年轻男人正为一位娇小的东方女孩打开车门，他的一手贴心地抵在上方，预防着女孩的头不小心撞到，另一手扶住了她的小臂，动作优雅又绅士。
起初，格鲁塔斯的目光是集中在年轻男人身上的——他惊讶于当年的小男孩已经长成如今这副模样了，不由得感慨命运真是有趣。
可是随后，他的目光放在了只有一个侧脸的东方女孩身上——她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东方女孩都好看。
格鲁塔斯的手指覆在了女孩的脸上，旁边标注着一排小字——雾拉·莱斯。
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一激动，将烟头狠狠烫在了跪在他脚边为他洗脚的女孩头发上。
头皮上的焦味传来，女孩只是颤抖着身子，不敢有半分抵抗，而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
格鲁塔斯扔掉烟头，抬起跪在地上的女孩的脸，越看越觉得索然无味。
而这个女孩，正是他前几天在监牢里带走的、那个像小兽一样凶狠的女孩。
“你没有她好看。”格鲁塔斯悠悠地说道，这句轻飘飘的话却像是什么可怕的咒语，让跪着的女孩颤抖了起来。
“求你……不要……”她可怜地说道，双手合一，眼中已然没有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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