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晁珩
上京城新年庙会人声鼎沸，百姓们摩肩擦踵鼓动着欢闹的气氛，而言笙一行人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在人群之中显得格外突兀，燕王担心言笙被挤倒，于是便拉着一大一小往偏僻处走去，薛纪淮和晁珩对视一眼随后跟上。
两人走在后面，薛纪淮小声问道：“你跟昭宁公主为什么事起争执了？”
晁珩方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会听薛纪淮说那女子当真是昭宁公主，下意识心中一紧，“没有起争执，是我一不小心撞到了她身边那位小友。”
话出口后，晁珩看了眼走在前面的三人，踌躇问道：“昭宁公主方才说，那是她弟弟可是哪位皇子吗？”
薛纪淮闻言看向幺幺，眼神在小孩的发带上转了个圈，“啊——那是我朋友家的孩子，小孩儿可怜，没人管，我这段时间就带着他。”
听薛纪淮如此说，晁珩心中的石头也算落了地，还好还好，这若是哪位皇子，那自己可就一不小心惹了三位龙子凤女。
“你今儿个出来是？”薛纪淮语调拉长，带着些不怀好意问道。
晁珩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来，“这，这不是新年庙会么，我母亲让我替她来看看。”
“哦？长平侯夫人是让你来看庙会啊，还是让你来看公主啊？”
胸中难言之隐被薛纪淮一语戳破，晁珩面上更是难堪几分，“怎么如今连你也知道了？”
薛纪淮拍了拍晁珩的肩膀，“别这么不情愿，夫人又没做错什么，如今放眼满上京，谁家不想尚公主？何况那位，还是皇后娘娘膝下的。”
晁珩一把甩开薛纪淮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都要尚公主那便让他们尚好了，我母亲也真是的，非逼着我出来趟这趟浑水。”
“呦呵，天家公主，金枝玉叶，你还瞧不上了？不说别的，我跟你说，我同昭宁公主相交这些日子深知，她跟谣言传的一丁点儿都不搭边，你别在外面听了些风言风语就觉得她怎么怎么样，公主是个极好的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晁珩眉心微蹙，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位明艳的公主，随后道：“我与人相交，从来不经过他人言语，只不过，我与公主素昧平生，若是只因着家母想让我尚公主，我便贸贸然掺和一脚，那也太”
晁珩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词能表达自己心声的同时又不贬低昭宁公主，薛纪淮见他五官只差挤到一块了，便出声道，“好了好了，我知你意。”
“不过，今儿个是燕王带着公主出来的，你既已在殿下面前露过面，也不好就此离开，我带你跟燕王打个招呼吧。”薛纪淮此话是为他好，晁珩很领心意，于是便跟着他上前行礼。
“晁珩见过燕王殿下、昭宁公主，殿下千安。”
燕王看着面前之人，略一偏头问道：“长平侯家的阿珩？”
晁珩有些意外，这位爷眼光之高是满上京城人尽皆知的，自己跟他早先并无来往，燕王这会儿居然知道他是谁，“是，家父正是长平侯。”
燕王挑了挑眉，“本王方才听昭宁说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小孩儿皮实，没真摔着。”
“多谢殿下。”晁珩庆幸，好在燕王是个通情达理的，心中想着既然没事，那自己也该找个借口告辞了，可随后还没等他动弹，便听得燕王继续说道：“正好到饭点儿了，既碰着了，就一块用个午膳吧。”
“啊？”晁珩一脸讶异，自己第一次跟燕王见面就被约饭，这心情当真奇妙。
燕王听他是这个反应，有些不悦道：“怎么？你有事儿？”
“没有，微臣只是没想到殿下如此随和，谢殿下赐宴。”晁珩虽感觉有些骑虎难下，却也明白，但凡是长了脑子的人，都不会拒绝燕王的邀约。
三个男人在这边说着话，言笙在那边带着幺幺逛庙会，俩人蹦蹦跳跳玩得不亦乐乎，幺幺身上挂满了言笙给他买的小玩意，直到俩人实在逛累了，这才返回马车旁，言笙回来后，一眼便瞧见他们这队伍当中多出来一个人。
“走吧，上车跟你解释。”燕王见言笙回来，便揽着她朝着马车走去。
待到几人分开上车后，言笙这才看向燕王，也不多说什么，只等他解释。
燕王看了一眼幺幺，随即挪到两人身边，将幺幺的耳朵捂住，这才和言笙说道：“刚才那个，是长平侯家的嫡幼子晁珩，此人精通机关术，少时师从公输家，曾在滕州闭关学习数年，回京后在其父兄的坚持下，才开始读书走科举之路，此人甚为聪慧，不过学了三年，便夺取了那年科举的探花郎。”
“他起初也是在翰林院供职的，是怀玙兄偶然发现其有机关术的才学，八兄费了挺大的劲才让他去年年底转到工部，听说他刚去没多久，便精进了工部屯田司的筒车，如今工部已经在试验中了，若是可行，便会在今年开春时推广，此物若是能大大提高大原的农田灌溉，那么今年粮食的产量也会随之提升不少。”
“不过，依八兄所言，此人才学决计不止于此，四兄的意思也是一样，晁珩此人虽不通晓人情世故，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大才，不要浪费了。若是晁珩能为我们所用，那么未来便是一大助力。”
言笙边听着燕王的话边点头，未曾想那么个呆头呆脑模样的人，竟然还是个精通机关术的工科高材生，“好了，我知晓了，一起吃饭就一起吃饭，我又不是容不下他，更何况是有利于我们的人，我更没必要跟他有龃龉，你可以放开幺幺了。”
燕王眼珠一转，神神秘秘地凑到言笙耳边悄声道：“还有一种办法可以套牢他，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长平侯夫人很是钟意你做她的儿媳妇儿，若是——”
“啪”
巴掌精准落在燕王的脸上，幺幺虽听不到声音，但夹在两人中间，他目睹了这个动作的最佳镜头，小孩儿下意识抬起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噗”
幺幺忍住了，但薛纪淮实在没忍住。
马车在天光府门前停了下来，今儿个的珍馐舫定然是人满为患，少不了一些世家子弟聚会攒酒局，燕王带言笙难得出来一趟，不想去跟一群人凑热闹。
一行人下了马车，晁珩看着薛纪淮脖子上方才没有的红痕，上前关切道：“季淮，你这脖子是怎么了？”
薛纪淮看向燕王咬牙切齿道：“无妨，刚才马车压着石头了，颠簸时多亏燕王殿下捞了我一把，许是那会不小心勒的，没事儿。”
“那就好，那就好。”
薛纪淮皮笑肉不笑，好你个头。
天光府里面同燕王所想一般无二，尽管外面一片喧闹，进了天光府却只剩下弦乐和流水声，闹中取静，无疑是置于市井之间的一片桃源。
店中小二见是燕王过来，连忙带着人一路上到顶层最安静的厢房，众人入座后不多时，精致的菜肴便摆满了桌子，上完菜门一关上，这里便隔绝了所有嘈杂，在过年这样的氛围里，这顿午膳显得格外舒心静气。
开宴后，燕王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年节时上京城的活动，言笙一边听着一边暗暗记下哪天有好玩的，想着找个机会将广宁公主也带出来一块儿。
“幺幺，来，尝尝这个，他们家的虾饺做的很是鲜美。”言笙见幺幺不敢夹菜，便把桌上可口的饭菜摆在幺幺面前。
幺幺见面前的碟子里多出一只晶莹剔透的虾饺，小声地向言笙道了声谢，出门这一路，他算是认清了那位脸色不好的公子是谁，从薛哥哥和方才那位晁公子的话里不难听出，这位乃是当今圣上的嫡子燕王。
也难怪他不喜自己。
幺幺想通这一点，心里顿时生出几分自卑来，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面对昭宁公主时没有这种情绪，但一旦面对燕王，他便觉得自己和那人是两个世界的极端。
言笙见他自打进屋落座便精神不济，多少也猜出了小孩儿心中所想，于是席间一直关切着他的情绪，生怕他因为太过懂事委屈了自己。
这边两人的互动声音不大，但却让坐在对面的晁珩尽数看在眼里，这位小弟弟一瞧便知家境不是很好，但却能被燕王和昭宁公主在年节时带出来游玩，想必除了他自己乖巧的因素外，也定有昭宁公主疼惜的缘由在里面，他怎么看都不觉得燕王有多喜欢这孩子。
看着昭宁公主温柔关切的模样，倒确实像极了贴心的大姐姐，如季淮所说，昭宁公主本人和传闻中的那位几乎就是两个人，晁珩不由地在心中感慨一句：人言可畏、谣言可怖。
“晁珩。”用完膳后，燕王突然出声唤他，晁珩立刻颔首道：“微臣在。”
“本王年前在墨阖轩给昭宁订了箱书，原想着今天带她去取，但方才季淮提醒本王，一会有事要去趟韩王府，怕是来不及送昭宁了，不知阿珩可有时间，替本王送昭宁去一趟？”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皆面面相觑，言笙狠狠瞪了燕王一眼：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订书了？
薛纪淮：我又提醒你了？
燕王：为了大业，你们要有奉献精神。
言笙仿佛被什么噎到了一般，抬手端起茶水便灌了半盏；薛纪淮挑眉闭眼接连点头，对，您老说的都对。
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燕王，一个眼神便让两人偃旗息鼓。
因着突如其来的安排，使得用完午膳后的一行人不得不分开，燕王和薛纪淮带着幺幺上了马车先行离开，留下晁珩和言笙站在天光府门口，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比一个尴尬。
言笙觉得自己脚指头有点累，她率先开口：“那个，我自己也可以去的，要不然你先回去吧？”
“不不不，微臣既答应了王爷，便要将公主安全护送回宫，墨阖轩距离这儿倒不算太远，公主是想走去还是咱们乘马车绕过去？”
言笙想了想两人在马车里相对无言的场景，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遂开口答道：“既然不远，就走着去吧。”
这话在说出的半盏茶后，她就无比后悔，虽然不算远，但因着是走去的，他们在路上便与韩王及徐霁川打了个照面。
四个人相对而立的瞬间，言笙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天底下还有比她九兄更不靠谱的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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