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沈游愣住,眼中疑惑地朝里看去:“这门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你怎么起来了!”见到捂脸蹲在地上的季羕,沈游大惊。
季羕本就还没完全清醒的脑子差点又被拍晕过去。
鼻子有些异样,他拿开捂着鼻子的手,发现手掌已经沾上了刺目的红。
两道红痕从他的人中缓缓流下。
沈游:“……”
沈稚:“……”
季羕看着自己的手掌,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直到一条巾帕直接覆上他的半张脸。
他微怔,紧接着自己的脸就被一个手掌给箍住了。
沈稚自己身上时不时的会出一些口子,见血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何况只是区区的鼻血。
她对还怔住的沈游道:“别光站着,去浸一条湿热的帕子过来。”
沈游回过神:“哦……哦好!”
季羕抬眼,恰好撞上沈稚在打量的目光。
四目相对。
沈稚扬眉,长得还挺人模人样。
睡着的时候看不出来,醒了沈稚才发现他这张脸的颜色颇为优秀,特别是眼睛。
上挑的眼尾细而狭长,抬着的眼皮挡住了半个瞳孔,睫毛卷翘纤长,给眼睛覆下一片阴影。他眼瞳里出来的目光并不是很明亮,绕着阴郁,清俊带着些许秀气的眉毛压在眼皮上,从他的眼睛里沈稚就能看出浓厚的防备。
他的皮肤很白,但却白得不正常,没有过多红润的气血,仿佛这种白是从他骨子里长出来的。
“匕首已经被我丢了,别想着再拿它来刺我。”沈稚箍着他的脸颊,虎口卡住他的鼻子把血流堵住。
季羕的嗓子发干,声音有些喑哑:“你是谁?”
沈稚轻哼:“我是你恩公。”
“……”
这时沈游找到帕子走过来,面上带着担忧:“阿姐,这样子一撞会不会撞到脑子,要不要我去把张柳叫过来?”
“晚点再去,再说了就算撞坏了,那张柳半吊子功夫会治脑子吗?”
沈游顿悟:“也是哦。”
沈稚松开手,给他换了条巾帕:“既然你醒了,那我问你,山下的院子就你一个人住?”
季羕捂住巾帕,没回她,他像是看不见刺的刺猬,浑身都带着警戒。
沈稚不以为意:“你脑子烧成了一锅浆糊,院里没人我才带你来这的,现在你醒了,山下的事我也不计较,我们算两清。”
他在这待了足足五天,再待下去,迟早会被她娘发现的,沈稚也不拐弯抹角:“明日我送你下山。”
下山?季羕暗中打量了下门外的环境,耳边是清脆的鸟鸣,清晰入耳。他这才发现自己可能是在某处山林中,突然联想到院前遇见的山匪,季羕心中一紧,扯动了肺腑,不由急咳起来。
沈稚起身好意给他倒了杯茶,刚凑到他面前,却被他的手臂隔开。
“不喝?”沈稚收回手,也不生气,“不喝就算了。”
看他还有力气拒绝,沈稚也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事了,第二天就神清气爽地起来送人。
她站在沈游屋外等人,身穿的暗红窄袍衬得身量匀称修长。沈稚抬起手臂活络筋骨,就见沈游开门带人出来了。
沈游知道阿姐今天要送季羕回去,虽然不熟悉,但好歹在一间房里也是待了有几天,沈游实在不忍他穿着一身脏污的衣裳回去,自己的衣服又小了,于是昨日晚上就跑去张柳那儿借了套衣裳回来。虽然是粗布,但衬的人还是精神了一些。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站在门口,神情漠然。
沈稚偷偷下山的时候有进过几次汀州城,城内也有不少的贵门公子,气质还没有眼前的人出挑。她心里带了疑惑,怎么看他都不像是生长在野郊的人。
罢了罢了,又不关她的事。收回思绪,沈稚转过身:“走了。”
沈游还有课业,她娘随时会过来抽检,没有跟过来。路上就只有沈稚与他两人。
沈稚走的小道,路很窄,但是山里的人很少会经过,可以掩人耳目。
随手折了根草放进嘴里,她回头看去。季羕身子还有些虚弱,走得不快,不一会儿就落到了后头。
阳光被树叶的缝隙拆分开,细细碎碎地投下来,带着一丝暖意,而季羕的脸却是愈发的白。
沈稚停下来等他,季羕经过她旁边的时候没有停,甚至没看她一眼。
他走了好一会儿,沈稚正要抬腿跟上去,前面的人突然原地站定。
季羕转过身来。
他站在没有阳光的树荫下,乌黑的眸子像是泼了一笔浓墨。
“我自己可以下去。”
沈稚皱眉:“现在才到半山腰。”
“我看得到路。”季羕的眼神意外的坚定。
“这山路复杂,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就可以下山的。”
季羕不再回答,就这么盯着她,大有她跟着就不走的意思。
“行行行,你要自己走就自己走吧。”沈稚心里冒出一簇恼意,转身就往回走。
属狗的吗,狗咬吕洞宾!
沈稚没走几步,意外听到了一声轻轻的道谢,她侧身,那人已经背对着她慢慢往前走了。
她撇嘴,这人的性子怎么那么古怪。
等沈稚回到沈宅,沈游看看天色:“阿姐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他腿脚好的很,自己能回去。”沈稚冷哼一声。
莫名感受到自己阿姐的怒气,沈游暗自缩了缩脖子:“可山中的路那么弯绕,应该会被困住吧。”
“时间还早,困住一天也够他走出去的了。”
沈游还想说些什么,只见沈稚熟练地戴上了袖套,把手腕扣得严严实实,就知道她是要去武场了,便默默闭了嘴。
已经在武场练了许久枪法的李正见到沈稚,刚想招呼她,却发现她的神情不太对。
李正走过去:“怎么冷着脸,不开心了?”
“没有。”沈稚在武器库随手挑出一把趁手的□□,伸手一挥对准李正,“我陪你练。”
这一练就是练到太阳快落山,李正连连求饶,沈稚才歇下来。
李正盘腿坐在地上喘息,半晌,才好奇地问她:“还说没有不高兴,快同我说说,是不是张柳又做什么蠢事了?”
“也没什么,就是遇到个奇怪的人。”沈稚手撑□□站着,她的气也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林里的各个都是相熟的,还有奇怪的人?”
沈稚没心思再解释一遍,大概回应后就找借口回去了。在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思索,那人能走回去的吧?
然而等回神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稚已经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后山的岔路口。
“……”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下山一趟还来得急……
站了半刻钟,沈稚默默叹了口气,认栽了。
临近晚间的林子寒风逐渐肆虐,比山下要冷的多。沈游的嘴仿佛开了光,季羕在沈稚回去没多久,就走岔了路,在错综复杂的山林里迷路了。
他的身子还没好全,体力本就不多,山里的路面又凹凸不平,跌跌撞撞地走了好几个时辰,他被荆棘划破好几道口子的手已经被风吹得僵麻了。
陷入黑暗的参天树林像是被放出来的巨兽,地上的粗壮树根是缠人的脉络,将他缚在其中走不出来。
季羕接受了现状,他体力耗尽,寻到个坡上的巨岩坐着,任凭寒风刮进他的衣服,刺进他的皮肤。
天边落下的残阳烧红了半个天空,回忆陡然从季羕的脑海里翻腾起来。正德殿火光冲天,皇城陷入一片火海的时候,那片天空也如同现在一般艳丽。
像是饮了人血。
季羕手掌紧握成拳,身体微微战栗着。
而另一边的沈稚在两人分别的地方又往下走了好一会儿,她熟悉地左弯右拐,没看到人,便稍微放心一些。
她抬头看了眼天边,太阳已经落了一半,她走了半个时辰也没瞧见人,应该是回去了。
这件事就在这里做了结了,她松口气,自认自己解决的不错。回去的路上沈稚整个人都松快了起来,嘴里还不禁哼上了小曲儿。
经过一条岔路,她分出了点余光,往前几步后却陡然定住,接着后退回来。
岔路两边的荆棘草根有被压过的痕迹,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细看的话还是能辨认出来。
沈稚轻快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她眼皮跳了跳……不是吧?
她不敢确保这些痕迹是不是他弄出来的,但是这条路基本上是她为了躲开林里人的视线另辟蹊径走出来的,理应是没人会经过。
杂草倒压的痕迹也不像是山中的野兽。
沈稚试探地走近几步,发现里面也有相同的痕迹,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借着微弱的亮光,她辨别着路向,弯弯绕绕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在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多虑了之后,却在丛林缝隙中露出的远处石岩上看见了一个昏暗的影子。
山中愈发的黑,她看不清石岩上的是不是人影。
待一走近。
“……”沈游这个乌鸦嘴!
季羕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沈稚轻跃上石岩,声音陡然乍起:“你坐在这儿做什么?!”
听到声音,季羕瞳孔骤缩。还没回头,沈稚已经来到了他旁边。
她真的是没了脾气,迷路迷了那么远也就罢了,天都黑了他还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喝风赏月吗?
“不是说自己能下去吗?”
季羕薄唇紧抿着,随后松开,声音比白天更嘶哑了。
“你来这做什么?”
沈稚瞥他一眼:“还能做什么,捡人。”
“冷死了。”风灌进脖颈,沈稚被吹得一哆嗦,叫他,“起来,我先带你回山上,现在太晚,下山明日再说。”
季羕忍住双腿的僵麻,撑着手想站起来。
见他起身都起得摇摇晃晃,沈稚看不下去,伸手拉了他一把。
然而季羕刚站起来,双腿却一软,险些又栽回地上,沈稚手快还没来得急稳住他,季羕的脚踩了个空,整个人突然就往岩下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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