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假期
7月15日，中-共向国民党送交《中国共-党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但国民政府方却没有给予回应，可是全国的民众，却在以学生为首的大力宣传下，再次掀起了反对内战，支持抗日的热潮。
吸取上一次大规模游行受挫的教训，没再做惹人注意引起政-府派大队宪兵军队镇压的大运动，多是在街头闹事宣传演讲，卖国货派传单抵制抗日的行动，宪兵和军警们看到也多是睁只眼闭只眼，或者驱赶，或者怒斥，却没有再大举肆意抓人。
浅予和秋燕把手里的国货卖完后，把卖得的钱上交登记，募捐到前线抗日物资所用。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相伴着准备回家，经过一家洋装服饰店前，秋艳突然拉住浅予的，指着橱窗广告上的一幅画报上惊讶的问道：“浅予，你看。”
浅予一怔，顺着她指的画报看去，只见画报上是一位身穿非常时髦的西式礼服的东方女郎，此时女性时尚从前十年的男孩子气慢慢演变成凸显女性轮廓的开放风气，画报的女郎穿着开背露肩的洋礼服，露着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裙摆倒是回落至脚踝长，配上一双精致的高跟鞋，再加上一头最时髦的波波头，实在是又禁又欲又好看。
“这衣服太开放了些，不适合我们的。”饶是浅予是从法国回来的，也见过法国女郎更时髦的衣着打扮，可她还是无法接受这样暴露的衣服。
郑秋燕好笑道：“想什么呢，我是让你看这画报上的人眼不眼熟。”
浅予一窘，才抬头仔细的看着眼前的画报，这脸型五官，果然十分眼熟：“是清荷？”
郑秋燕笑道：“是吧，你也觉得像她对不对，走，我们进去问问。”
沈清荷本来是和她们一起上的信德女中，可是因为她家道中落，没有机会再读大学，后来家人给她找了一条路，就是去影视公司当影星，虽然戏子的名声不好，但她家里那样的情况，她妈妈卧病在床，家里的弟妹又小，都需要钱，她也只有这一条路好走，清荷模样也长得好，如果这幅画报上的人真是她的话，想来她已经混出头来了。
两人走进洋装店里时，里面的售货员立刻满脸笑容的迎接上来，可是在看到进来的只是两个女学生时，笑容立刻淡了下来，这都是第几次了，一看就是和之前那些冲着画报进来看服装，却又买不起的穷女学生，她们都懒得应酬了。
开心中的郑秋燕没有看到售货员瞬间变化的脸色，也许看到了也没在意，上来就问道：“您好，请问外面那幅画报上的……”
“那套礼服吗？”售货员冷淡道：“是意大利名师设计，从加拿大回来的名服，价钱很贵的，一套的价格能在广南最繁华的地区买套公馆了。”
两人一怔，相视一眼，秋燕神情也冷淡了下来，似笑非笑道：“我只是想问问画报上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哦，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啊，前段时间上映的电影《月光影下》有没有看过？”
两人又相视一眼，她们忙着学习和救国抗日的活动，哪里有空闲去关注看电影。
售货员脸上的鄙视更浓：“你们不会是都没去看过电影吧，月光影下是时下最新出的一部电影，画报上的女明星就是里面的一个角色扮演者沈清荷，虽然她在这部电影里不是女主角，可是她的风头盖过了女主角，如今正在筹拍另一部电影，她演技好，人长得又漂亮，可多人捧着呢，像你们一样冲着画报来的多的是，可是买得起的却没有几个。”
果然是清荷，两人为得到她的消息高兴，也就没有留意售货员的态度，再问她清荷饰演的电影情况，她也不冷不热的爱说就一些，不爱说的也不搭理她们。
听到清荷在影视公司似乎挺顺利的，两人都为她高兴，看着摆在店中间实在醒目耀眼的礼服，再看看画报上清荷穿着这套礼服的美丽，秋燕突发奇想道：“浅予，要不咱也试试这礼服？”
浅予也看了看画报上裸露的程度，抿唇笑道：“我还是觉得不适合我们。”
郑秋燕好笑道：“我就试试，也不买。”
“你们想试试这套昂贵的礼服？”旁边的早已不耐烦的售货员突然道。
这回她们两人都看到了售货员满脸不耐的鄙夷嘲讽：“这套礼服乃是意大利名师安迪芬设计，加拿大进口厚锻制造，一套的价格都可以在广南最繁华的地段买套公馆了，你们想试？若是弄脏了一点，弄坏了一丝你们赔得起来吗？”
“你……你怎么说话的？”
售货员嘲笑道：“我说的可是实话，你们觉得你们赔的起吗？”
浅予和秋燕都大怒，对身为同胞，身为同样是中低层人士，还不定她的生活条件比她们好到哪里去的售货员，那不知哪里来的优越感，还鄙夷嘲讽她们都感到愤怒，但她说的她们又无法反驳，真像她说的这套礼品能买一套公馆，她们弄脏一点，弄坏一丝真的赔不起。
浅予拉住不忿想要上前理论的秋燕道：“算了，这种礼服也不合适咱们学生，别跟她争吵，我们走吧。”
秋燕一顿，瞪了那售货员一眼。
看到她仍然鄙夷嘲讽的脸色，浅予也忍不住淡然回怼道：“我们的确是买不起这衣服，弄脏了一点，碰坏了一丝我们的确赔不起，那么请问你赔得起吗？”
售货员一噎。
浅予面带讥笑道：“看来您也是赔不起的，同样买不起赔不起，我就不明白您哪里来的优越感来讥笑我们。”
售货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我……”
“我们的东三省被日本人侵占的时候我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泱泱大国却抵挡不住日本弹丸之地的侵略者的侵占，为什么我们偌大的中国却让大好的东北落在日本人手里，让东北的人民沦为亡国奴，遭受到日本人的屠害，原来就是因为有太多你们这种嫌贫爱富、扒高踩低、麻木不仁的人，日本人侵占了东北，还虎视眈眈着我们整个中国，可是你们却仍然漠视不管，事不关己，己不操心的崇洋媚外的态度，你就在这里守着这套能买下一套公馆的名贵礼服吧，等日本人打过来，等整个中国沦陷的时候，再用你这套昂贵的礼服去向日本人摇尾乞怜，让日本人给你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像你这样的不配为一个中国人。”
她话音刚落‘啪啪’的几声鼓掌声，有人推门进来了，一边鼓掌一边笑道：“说得好，这位同学的话实在是打了我们多少人的脸啊，日本侵占了东三省，可是我们国内却仍然有不少的事不关己，麻木不仁的同胞，的确不配为一个中国人。”
只见一个身穿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男人，其中一个阴阳怪气却笑意盎然的人，正是李景瑜。
真是哪里都能碰到他，浅予抿了抿唇，拉着秋燕转身就离开。
“同学。”那中年人急忙叫住了她们，满脸笑容道：“抱歉，我代替我们店员不礼貌的态度向你们道歉，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没有拒绝客人上门的道理，不管衣服是贵还是便宜的，客人买的是贵的还是便宜的，都同样是客人，没有贵贱之分。”
浅予和秋燕顿住了，瞥了眼脸色煞白低着头满头冷汗的售货员，知道眼前这男人大概是这家店的老板，但在旁边神情悠然的李景瑜的注视下，她们都不愿多呆，含糊道：“老板您这店的衣服的确不是我们能消费得起的，我们也不来遭人嫌，告辞。”
“啧，怎么就消费不起了，不就是一件礼服嘛，这套是吗，过来，我让你试试，试得好看十套八套我给你买。”李景瑜懒洋洋的向浅予招了招手。
浅予没理会，看都不看他一眼，迅速的拉着秋燕要离开。
李景瑜一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挑眉笑道：“去试试，我觉得你穿着肯定比画报上的好看。”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口处顿住了，神情有些异样，感觉好像真的长大了。
浅予脸色一变，用力的挣脱他的手斥道：“放手。”
郑秋燕也着急的想要分开他们：“你干什么，放开她。”
李景瑜眼眸一敛，阴狠的眼神冷然盯了她一眼，止住她的靠近，一手轻轻一拽，将浅予一把拽入怀里，顺手揽着她向那套礼服走去，淡然道：“我说了去试礼服，我的女人想要穿什么衣服我还买不起？”
“李景瑜……”浅予大怒着用力的想要挣开他的怀抱时，旁边一人已经上前一步硬生生的插手进来，将她拦腰一把拽出了李景瑜的怀里，挡在了身后，淡淡道：“李科长，舍妹还年幼，不适合穿这种礼服，多谢您的好意，但不需要，谢谢！”
李景瑜眼神微微一变，盯着把浅予拦在身后的男人，眼里的阴狠更甚：“舍妹？沈先生，这位陈小姐是您的妹妹？”
沈长初回头瞥了眼紧张慌乱的躲在他背后的浅予，含笑道：“她是我的继妹。”
李景瑜一顿，他知道桑如意和一个姓沈的商人结了婚，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沈长初的父亲。
沈长初转向那个中年男人微笑道：“徐先生，既然您这边还有其他事要忙，我就不打扰先告辞了。”
中年男人急忙笑道：“好的，沈主编，我们的事稍后再说，还有刚才对令妹无礼的事情，也请容我改日登门致歉。”
离开了洋装店，浅予和秋燕道了别，坐上了沈长初的车离开。
看着汽车既不是开向清明楼，也不是开往沈家，她忍不住迟疑道：“沈大哥，您要是还有事要忙，就在这里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沈长初笑道：“别急，我有点事要先回报社里交代一下，然后带你一起去吃个饭，再送你回家。”
浅予瞥了他一眼：“您今晚不回家吗？”
沈长初点头：“晚上还要去应个酬，今晚就不回去了，所以和我一起吃个晚饭可以吧。”
浅予点头笑道：“好啊，荣幸之至！”
“学校放假，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在家复习，要么和同学一起卖卖国货，派发抗日传单什么的。”
沈长初微笑道：“没有去看看你妈妈？”
浅予一顿，讪讪道：“她和你们说我了？”
沈长初道：“没有，只是父亲工作有时比较忙，也没有空闲多陪陪她，我看她也想念你了。”
浅予默了默，道：“好，我有空就去看她。”
沈长初看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母女俩明明是相依为命的亲母女，可是总感觉她们之间少了那股相依为命的亲密劲，在这混乱的世道，还敢让她一个单身女孩子独居在外。
再看桑如意，父亲白天忙碌工作没时间陪她，她自己倒是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子，可是这个圈子里却没有女儿的一席之地，浅予很少来沈家看她妈妈，而她妈竟然也对女儿很少过问，简直不像亲生母女。
但这是她们母女间的事情，他也无权干涉，想到李景瑜，问道：“你和那个特务科长是怎么回事？”
说到他浅予也是满心不痛快，悻悻道：“就一个无赖流氓，跟他能有什么事，我躲都躲之不及。”
沈长初转头看着她姣好的面容，稍显稚嫩的脸庞，但上了大学就是个大姑娘了，长相大概肖父，但自带风情的妩媚却是遗传了母亲，这样的佳人，在这混乱的世道里，身后又没有人护着，怀璧其罪，可不就被有心人惦记了。
他斟酌了一番，说道：“如今世道混乱，政-局又不稳，你们两个女孩子上街卖国货也不安全，但让你自己一个人只呆在家里学习，也的确挺累人的，那你有没有想过趁着假期做点什么活，挣点生活费？”
浅予一怔：“做活挣生活费？做什么活，就做两个月的活能有人要？”
沈长初笑道：“怎么不能，我们报社最近比较忙，你若是愿意可以到报社里来帮忙，我按天数算工钱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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