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四月十五辰时三刻,景阳宫里的众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顾瑾瑜坐在妆台前，任由嬷嬷在自己脸上小心地涂抹。

        原本卯时他就该起身，硬是拖延到此刻,繁琐的仪式也被他简再简，宫人不敢触怒他,尤其是在今日,只好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场谁都不看好的婚礼竟然如期举行了,惊掉了地的眼珠子，但别管他们心里怎么想,没有人敢表露出来。

        “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1

        负责梳头的嬷嬷口中说着吉祥话,脸上带着喜庆的笑。

        顾瑾瑜没在意她,他盯着镜子里映出的面孔看，觉得有些新奇,这还是他第次出嫁。

        旁的香阳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嬷嬷塞了个金元宝,讨个吉祥,嬷嬷脸上的笑更加真切了几分。

        等时辰到了，顾瑾瑜依次去拜谢他的父皇和母妃,前者暗示他要好好监视静安王,后者倒是想和他说些体己话,然而再多的话语在面对顾瑾瑜冷淡的神情时,便说不出口了。

        套流程下来，他心情不由恶劣了几分，这种心情直到他坐上花轿也没能缓和，让前来迎亲的祁染十分忐忑,不知道自己何处让他不满意了。

        幸好迎亲路上没再出什么麻烦，而且祁染为了顾瑾瑜的句话，是真费了心的。不单是护送的队伍，就连能靠近迎亲队伍的百姓全都经过排选，力求完美，随着喜乐飘荡，入目所及，尽是艳羡和祝福。

        路行到王府，原本朴素的门面也被装点得十分气派华丽，表明了祁染对顾瑾瑜的重视。

        皇帝为了表明自己对臣子的看重，也带着珍妃亲自来了趟王府，坐在代表高堂的位置上，这无疑让静安王府更加热闹了几分。

        顾瑾瑜身着大红色的曲裾内衫和齐腰襦裙，外罩玄色的广袖长衫，绣着金色凤纹的裙尾迤逦曳地，和发上配饰的金色凤冠相得益彰，显得华美高贵。

        盛装打扮后的顾瑾瑜无疑是众人的焦点，原本违和的地方被遮掩得很好，他同祁染站在块，任谁也得夸句郎才女貌。

        但顾瑾瑜却能察觉到周围人包含着嫉妒、怀疑、怨恨、质疑等种种情绪的眼神，他念头转，伸手握住了祁染的手，对方很快回握。

        他们俩的动作并不大，但众目睽睽之下，这种小动作也十分惹眼，至少顾瑾瑜察觉有数道目光陡然强烈起来。

        微微偏头，便看到了顾明钰铁青的脸和他身边满脸写着柔弱的孟云，他弯唇，露出个灿烂的笑，对方的脸色更难看了。

        顾明钰至今不明白为何祁染会同意这门亲事，明明他之前得到的消息不是这样，但任他有千般疑问，也得不到解答，在他的恶意期待中，这门亲事终究是成了。

        礼成之后，对新人被簇拥着进入新房，在众人的见证下完成了简化版的礼仪，喝下了合卺酒。随后，众人识趣地退下，将新房留给他们两个。

        祁染看着面若桃花的顾瑾瑜，平日里冷淡的面上满是笑容，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顾虑到顾瑾瑜这日没怎么进食，他吩咐人将早准备好的吃食和温水送上来，亲自替顾瑾瑜除去发上的累赘，又帮他仔细地净面。

        最后若非他还要去应付前面的宾客，他还想亲自投喂，如今只能遗憾地离开。不过他回来得也很快，待皇帝离开之后，他便懒得再应付其他外人。

        他回来时，顾瑾瑜刚巧沐浴完，身上尤带着几分水汽，祁染十分自然地替他将长发弄干，然后自己也去洗干净身上的酒气。

        两人合衣躺在床榻上，祁染能清楚地听见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声，他的手慢慢地伸了过去，没有被拒绝，他的动作也愈发大胆了起来。

        桌上的红烛不知被谁熄灭，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顾瑾瑜能清楚地看见祁染晶亮的眼眸，里面满是期待和喜悦。

        ……

        次日，祁染先步醒来，身体仿佛被束缚住，他睁开眼看，才发现顾瑾瑜头枕在他的手臂上，微红的面颊紧贴着他的胸口，手脚则压在他身上，睡得十分香甜。

        这并不是个舒服的姿势，然而他的身体先于脑海中的指令做出反应，动不动，生怕惊醒对方。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他又忍不住想叹气，经过新婚之夜，他自然发现了，怀中的公主实乃真男儿。

        虽然很吃惊，但意外的是，他对此竟并无抗拒之心，甚至任由对方对自己胡作非为。

        胡思乱想了通，他发觉怀中的人动了动，下意识闭上眼，很快，怀中空，周围却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他忍不住睁开眼，刚好对上双似笑非笑的眼。

        祁染有点尴尬，“你……你醒了？不再多睡会儿吗？”

        顾瑾瑜见祁染没提他身份的事，也没有戳穿，毕竟昨晚他也没有发觉对方有多抗拒，于是道：“我饿了。”

        祁染看了看天色，确实不早了，他急忙起身，身后的不适被他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脸镇定地传唤伺候丫头。

        他也没让丫鬟动手，亲自帮顾瑾瑜打理整齐，然后才梳理自身，动作十分自然。

        这番举动也让王府里的丫鬟们意识到了顾瑾瑜的地位，对待他更为敬重了，跟着顾瑾瑜来的丫鬟们也很高兴，毕竟顾瑾瑜受宠，就意味着她们在王府里的地位水涨船高。

        两人用完膳后，按理说祁染该将王府的中馈主持交由顾瑾瑜负责――若对方愿意接手的话，但发觉对方的真身后，他便放弃了询问，对方不像是会愿意为这些琐事浪费心神的，他也不愿意用这种事去烦扰他。

        他的父母也早已仙去，无需伺俸高堂，故此，他因成亲而得到的半个月休沐时间完全可以由他们俩自己支配。

        “不如去龙骑军的驻地看看？”祁染提议道。

        虽然他对于顾瑾瑜的身份转换还有些小别扭，但这并不妨碍他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

        以女子身份被束缚在宫廷内那么多年，还要处处小心提防，他觉得顾瑾瑜必定也是向往自由自在地驰骋疆场的。那么在他管辖下的龙骑军的驻地就是个好去处，在那里，没有人敢多说他句不是。

        顾瑾瑜自然不会反对，能出门游玩，还能去军队面前刷个脸熟，他自然十分满意。

        他们两个光明正大出了城，这个消息自然也很快就传到了各个有心人手中。

        因为他们没有刻意遮掩，所以外人很容易得知他们的目的地，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成亲后的第日便带着新婚妻子前往军营，这个举动怎么也说不上体贴。

        然而，偏偏又没法说静安王对顾瑾瑜不重视，不然这场亲事成不了，静安王也没必要亲自领着顾瑾瑜出城。

        皇宫，养心殿。

        “爱卿啊，你说这静安王意欲何为？才刚刚成亲，便带着朕的明珠前往军营，也不怕吓到了凝华。”皇帝佯怒道。

        楚晔辰笑吟吟道：“凝华公主姿容无双，才貌双全，静安王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凡夫俗子，见了天仙似的的公主，自然爱重不已，更何况，这门婚事乃陛下亲自恩赐，静安王感恩戴德，对公主自然越发敬爱，故而去哪都要带上公主，舍不得分开。”

        皇帝露出个笑容，却不含多少真心，“这位静安王的脾气比他父亲还要倔强，哪怕是朕的命令，他也未必会听信，先前他的动向不正是证明了这点？爱卿如今也要在朕面前装糊涂了吗？”

        “陛下恕罪！”楚晔辰目光微凝，面上带了几分惶恐，他心知皇帝已对自己心生不满，但他心底却并无多少担忧。

        “臣所言句句出自肺腑，臣对静安王前后的举动也头雾水，思来想去，也唯有想到这么个原因，陛下向来高德仁爱，静安王哪怕有些意气，静心思索后，在陛下面前也唯有恭敬听命。”

        他这不完全算假话，虽然他猜到静安王改变主意必定与那位凝华公主有关，但他实在想不到，那位公主能用什么手段让静安王妥协。

        依靠四皇子吗？

        这段日子，有点能量的人都清楚，他们兄妹俩已经闹翻了，难不成静安王想与敌示弱？

        还是说这位凝华公主同四皇子演了出好戏，表面决裂，暗地里却帮四皇子和静安王牵桥搭线？

        以他对静安王的了解，前者不太可能，后者……也不太可能。

        想到那道姿容绝艳、恣意潇洒的身影，他心中哂，这样的人骨子里就藏着骄傲，怎么可能愿意屈于人下？

        或许以前愿意，为了自己的亲人，她甘愿埋没自己，然而四皇子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斩断了她身上的枷锁。

        ――楚晔辰是这么认为的，他也不觉得自己看走眼了，虽然他还没彻底摸清那位公主的心思，但他肯定那位公主不会再偏向四皇子。

        至于美人计，虽然他用这个做借口搪塞皇帝，心底却不以为然，也恰好错过了真相。

        顾瑾瑜恰巧用的是这最简单的计策，而祁染也毫无抵抗地沦陷了，这是谁也没想到的，甚至包括两位当事人，当然若非如此，如今怕又是另外番面貌了。

        皇帝也不太相信这点，但人总是爱听好话的，他的面色舒缓下来，若是静安王真的喜欢上凝华，对他而言绝对是件好事，有软肋的人总是比较好掌控的。

        作者有话要说：1来自百度三梳礼吉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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