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八章坐轮椅的女人
墙壁后的房间里,全然是灯火辉煌的一片。蜡烛、吊灯摆满整个房间,将每个阴暗的角落都点燃了光亮。房间并不大,五十平左右,四壁挂满了千奇各异的多边形瓶罐子,银色、金色、淡紫色、玛瑙色……活像女巫的炼金工房。
正对面有个深褐色柜台,旁边摆着最新款电脑,电脑跟前坐着一个女人,从林堇序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头上的小漩涡。
她是林堇序唯一的朋友江淮意,她们四年前一同穿越到这个世界。虽说是江淮意一直像口香糖粘着林堇序不放,但林堇序打心底很在意她,只是表面上不显露罢了。
“来了?”江淮意声音慵懒,她双手高举伸了个懒腰,才抬起眸子看向林堇序。
“你……omg!你怎么搞得跟外面那些讨饭的一个样。”她两只手摇了几下,脚下轮子转几圈,从柜台旁移至林堇序面前,手肘撑在轮椅扶手上,长发顺在耳后直达胸前。
她支着颐,上下打量了林堇序一番。
“说说吧,你这啥情况。”
林堇序没回答,跬步至齐腰的柜台前,低头摆弄自己手中的手套道: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
尽管江淮意独自守着这间屋子不能行走,但周遭发生的事的确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是怪物,能够观测所触碰到的生物在极短时间内的未来,虽说并不是精确无误,但也十拿九稳。不仅如此,她的血液还可以调制各种药水,墙上的瓶罐子里或多或少都装有她的血液。
但医者不能自医,她的能力还不足以医治自己失去知觉的双腿。
江淮意摇着轮椅跟在她后面,不解道: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啥对那小子那么好啊?还上演一出公主救王子的戏码,看得我都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呢。”
她撑起脖子,黑色脑袋左右晃悠,想看清林堇序究竟在手上捯饬些什么。
林堇序垂眸,长睫毛有如蝴蝶扑闪着翅膀,她倒吸一口气,顿了顿才说:
“那是我欠他的。”
轮椅上的江淮意脸色刷的就变了,语调高昂道:“你为他做的还不够多吗?你不都……诶诶诶,你就这么硬摘你手上的肉不要了?”
林堇序两只手的手套已经被烫出个大窟窿,原本白璧无瑕的双手血肉模糊,没一处皮肤幸免。手掌上甚至能隐约露出白骨,手套的碎片粘在向外翻的血肉上,鲜血凝在上面,叫她怎么也撕不开。
“用这个!”
江淮意从墙上扒拉下个黑玻璃瓶,抛到林堇序怀里,神色不悦道:“虽然你体质特殊,伤口愈合的快,但也不能这么造啊,纵使是铜墙铁壁也有开裂的时候!”
“你要是死在外面了,谁来替我收尸?”
林堇序稳稳接住,没接话,默默将里面的药水倒在手心上,整个过程眉头都未蹙一下。她上好药又用纱布一圈圈缠绕在五根手指上,包得严丝合缝,仿佛是为了不让她自己看见似的。
期间,江淮意一直在对她刨根问底,她也不厌其烦,惜字如金地一一应了。
但八卦如江淮意,她实在无法容忍林堇序心不在焉的态度,伸手扯着林堇序的衣领将她往下拽,林堇序上身不稳差点倒在江淮意身上,还好她反应迅速,两只手撑在轮椅把手上虚握着。
两人挨得极进,四目相对,林堇序讶异地望着江淮意那阴晦的双眸,只见她神色凝重,以为她要说什么大事。
江淮意紧绷着脸,她一瞬不瞬盯着林堇序,半晌,才惊奇开口道:
“你怎么不戴墨镜了?”
“……”
“你不是总是戴个墨镜吗?怎么取了?”
林堇序汗颜,直起身才说:“摔了。也不想戴了。”
“为什么?”
“说明星都戴墨镜,我不想当明星。”
江淮意哭笑不得,她捂着肚子笑出声,笑得胸腔隐隐作痛,觉得累了才停下,说道:
“你以为带了墨镜就能当明星啊?只有像他……”
“诶等等,等一下!你不会是因为我才不带的吧?”
林堇序不看她,不作答。
江淮意的柳叶眼逐渐泛起波澜,眼尾向下微垂,前所未有的认真道:“你不会真的……”她眼眶不觉间微红了,头偏向别处,遏制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强壮镇定着说:
“林堇序,我劝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看看这次,弄的这么狼狈到头来什么好处也没得到!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林堇序终于撕下另一只手残留的手套碎片,两只手都被纱布裹严实了。她装作没看见江淮意的失态,刚欲开口,身后的电脑传来“叮咚”的提示音。
车轮在地上滚了几下,江淮意移至电脑前,她修长的食指点了点鼠标,墨黑色眼瞳里反映出蓝色的小方块,她飞快看了几眼,才对林堇序说:
“得,也不是没有收获,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叫姜离的良心发现,现在全网都没有对你们几个人的报道,只发布了对周祝平的通告,应该是姜离清除了他人关于你们几个人的记忆。”
她靠在椅背上,感叹一声:“这能力还真好,闹出这么大动静,直接刷的一下清除记忆就万事大吉了。”
林堇序不解,“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江淮意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可能是看在曾经的狱友情谊吧。”她手掌朝外一翻,苍白的手腕露出和林堇序别无二致的手镯,上面十个串起的红宝石色泽暗淡。
“不知道除了我们仨,那两个人是不是同我们一样也放弃了所谓的赎罪。”
林堇序将药瓶摆放回原来的位置,半晌才开口:“谁知道呢。”
她说完朝门口走,准备离开。
“堇序!”江淮意喊住她,她强压着五味杂陈的思绪,语气如常道:
“不要忘记我这双腿怎么瘫痪的,以后别做那么危险的事。”
林堇序没回头,脸上始终如一的漠然终于绽开一处缝隙,眼里显而易见露出柔光,她轻声回道:
“你要是想通了不想守在这了,记得回来。”
江淮意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褐色墙壁之中,良久,才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用你说。”
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眶,才抬头望向米色天花板,眼里晦涩不明。
在这间屋子的正上方,也是地下人行通道的正上方,耸立着全市最绚丽气派的大厦,也是人才济济,群英荟萃的——wh娱乐公司。
一小时后,杜警官刚处理完案子回局里,同队的手下小王就冒冒失失跟在屁股后面汇报情况。
“队长,我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周祝平在商场杀了不相干的人,又跑去天桥消失了一阵,这路线实在有些蹊跷,他目的究竟是什么?”
“别猜来猜去,我们赶紧抓到他就知道了。”杜警官推开监控室门,小王也侧身溜了进去,他点点头,继续说道:
“我刚刚去殡仪馆了,他们说周祝平前几天也去了那一趟,把楚迎芳的尸体带走了。”
杜警官停下,微怔:“为什么让他带走?”
小王忙将殡仪馆的监控调了出来。时间是一天前,周祝平跪在盖着白布的楚迎芳身旁,泪流不止,泣不成声,他边哭边咳嗽,肺都要咳出来了,通红的眼眶留着永无止尽的泪水。一旁的火化工都悲恸压抑的氛围所感染,止不住抬手抹眼角,还好心拍着周祝平的脊背,出言安慰。
小王说:“队长,之前市里不是修改了《殡葬管理条例》吗?殡仪馆的人看他哭的太伤心,就让他带走了楚迎芳。”
他看着屏幕里的泪人,说道:“队长,我觉得确实不太像演的,再说他周围的人不是对他口碑挺好的吗?长的也挺老实。”
杜警官皱眉,若有所思道:“人不是先有灵魂才有的外在,不可只看表面就断下定论,耳目皆可欺人。了解一个人绝非依靠三两言语和片段,人心是最复杂琢磨不透的东西。”
他回想起刚来局里时,师父许云华带他破的第一个案子,他曾胸有成竹,断定杀人凶手就是脸上挂着刀疤,而且还有案底的男人,但师父却不以为然。最终杀人犯还真被师父拿重了,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脸颊向内凹陷,手无寸铁的孕妇。
想到此,他忽而殷切地怀念起师父的叨絮,以及那伟岸的臂膀给予他望其项背的力量,他不禁有些伤感。在这世上,无论多英伟不凡的人,都不得不屈服于病痛,苦受折磨。
他也知道,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从不会对谁网开一面。可他师傅破案无数,拯救了太多误入歧途的人们,他一生积德行善,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对师父大发慈悲,让他晚些离去呢?
他叹了口气道:
“总之周祝平杀了人应该不假,继续查吧。”
夜晚的黑树林以及附近的商铺小区,被遗忘,冷落,丢弃在通都大埠的现代化都市的一角,全然没有灯火通明的蓬勃之景,尤其是愈靠近黑洞的地方,愈显得阴暗可怖。
一位带着鸭舌帽,手中抱着大型麻布袋的男人一步三停,朝着黑洞方向走去。灰蒙蒙的幕布下,孤零零的松树槐树同无人问津的哨兵,四散的枝干斜斜搭在邻旁的树上,像张开的黑色羽翼。男人蹑手蹑脚顺着由万千鞋印堆砌而成的泥土路,恍惚窥见前方有几个来回走动的人影。
看他们一致的穿着应是附近的环卫工人,负责将毫无利用价值的垃圾倒进黑洞里。他们晨兴夜寐,忙碌起来一天只睡三小时,共襄义举维护着这座繁华城市。
等他们忙完离开,男人才悄无声息踱步至黑洞前。
黑洞周围原本有两米高的围栏,但近一年为了方便处理垃圾,开了一个门共出入。门没上锁,男人跨了进去,在离黑洞边缘只有两步的位置停下。他抚着手中粗糙沉甸的麻布袋子,神色温柔,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他缓缓开口道:“迎芳,安息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如果不是光线隐晦,可以很清楚看见袋子底部沁出了一片暗红。男人卯足了力,袋子成抛物线滚进了黑洞中。
“财产。”
黑洞仿佛怪物张着血盆大口,饱腹了一顿,心满意足睡去。男人一双如同狩猎者的鹰眼在黑暗中闪着冷光,他摘下帽檐,光滑的头顶像剥了皮的鸡蛋,脸上的肉和五官挤压在一起。
他面目狰狞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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