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得知方静怡的伤并未伤到骨头，郑欢松了口气。
但出自人道主义，郑欢还是决定去看望一下。
方静怡住的地方位于鞍城雨山区的一个老居民楼，因为建造得早，楼里没有设置电梯。七楼的高度，对于郑欢这种坐惯了电梯的人来说，可谓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郑欢气喘吁吁爬到顶楼，看着眼前的门牌号，确认无误，就要敲门。
恰逢屋内传出东西掉落的声音，伴随男人的说话声，郑欢虽听不大清楚，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像是在吵架。
可联想到方静怡平时对男友的描述，郑欢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伸手敲门。
敲门声响起，屋内说话的声音一顿，随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被打开，发出“嘎吱”的声响。
开门的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寸头，穿着件黑色的针织毛衣，他疑惑地看着郑欢：“你是？”
郑欢打量男人，猜测这应该是就是方静怡的男友林文昊，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你好，我是方静怡的老板，昨天方静怡在店里受了伤，我来看看她。”
说完一举手里拎着的水果和牛奶。
林文昊将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才侧过身给郑欢让出路：“请进。”
郑欢站在门口迟疑，“不需要换鞋吗？”
“不用，直接进来就行。”
郑欢点头，进了屋。屋里摆放的物件有些老旧，但好在整洁。地面铺了瓷砖，小块的那种，没有美缝，时间久了，缝隙里染了清洗不掉的黑。
环境比郑欢想象的还要差些。
郑欢进屋的动静引起方静怡的注意，询问声从房间里传来：“文昊，是谁啊？”
“你老板。”
郑欢寻声推开半掩着的房间门，看到躺在床上的方静怡。冬天气温低，方静怡的身上盖了床被子，只有受伤的那条腿露在外面。
裤脚被卷到膝盖以上，露出冻得有些微微泛红的腿。
郑欢环顾房间，指着墙上挂着的空调：“怎么不开空调，腿不冷吗？”
方静怡笑了笑：“我腿不冷，有电热水袋捂着的，开空调做什么，多浪费电。”
郑欢皱起眉，有些不赞同，她伸手碰了碰方静怡的小腿：“怎么不冷了，腿都是冰的。省这点空调钱做什么，我给你开的工资付个空调电费应该没问题的吧。”
“能省点试点，还要攒房子的首付呢。”
郑欢听得不是滋味，伸手指着客厅的方向：“我给你买了些水果和牛奶，记得吃了补一补。这两天就不要来上班了，等好全了再去也不迟。”
“工资会照常发的，今年年终奖给你算15倍，多出来的就当是工伤补偿了。”郑欢心疼地看着方静怡腿上的伤，面上生出几分自责：“伤得这么严重，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不会留疤的，你别担心了。”方静怡伸手探向郑欢眉间：“不要皱着眉啦，留下皱纹就要变丑了。”
郑欢佯装愠怒：“你还要嫌弃不成？”
“我不嫌弃。”方静怡笑眯了眼，揶揄道：“就怕你的那位老同学嫌弃。”
郑欢觉得自己的脸瞬间烫了起来，她眼神不自然地躲闪了一瞬，随后扬手朝方静怡拍去。
“乱说什么话。”
若是家里只有方静怡一人，郑欢自然是能和她聊上一下午的。但如今屋子里还有个林文昊，郑欢也不好打扰这对情侣太久时间，于是又念叨了几句，就告了别，离开方静怡家。
出了门，郑欢给梁佳打了电话，将方静怡的具体情况同她又说了一遍。
时间还早，郑欢没急着回去，在老小区里转了转。
老小区里住着的多是上了年纪的人，退了休，平日里没什么要做的事情。冬天家里的温度低，
老人们又大多舍不得开空调，于是不约而同地下楼晒太阳。
这两天鞍城的天气不差，除了昨晚下了场小雪，其余多是太阳天。郑欢瞧见几个老头聚在一起边晒太阳边下象棋，便凑着热闹也过去看了会。
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郑欢拿出一看，脸上轻松的神色就一寸寸淡了下去。
是郑母梁秋月的电话。
郑欢点了接通键：“喂？”
“你现在在哪？还在鞍城吗？”
郑欢低头，看着地上正忙着搬一块苹果皮的蚁群，“在鞍城，有什么事吗？”
“哦，今年过年记得回家里过，我跟你爸有事跟你说。”
“知道了。”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郑欢将手机从耳边移开，看向屏幕，是郑母挂了电话。
郑欢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兴致，不再看老人下棋，径直朝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方静怡的缺席让梁佳和季泽有些不太习惯，总觉得少了什么。
其中季泽的不习惯尤为明显。
跨年夜过完，便是元旦了。鞍城的工作压力不是特别大，大部分企业都会规规矩矩地放完三天小长假，年轻人有了时间，总是喜欢熬夜出来聚一聚。
郑欢酒吧的生意没受昨晚事情的影响，依旧很是火爆。
由于几个套餐里都包括了鸡尾酒，季泽的工作量大幅度增加。为了提高效率，郑欢进了调酒台，帮着他一起制鸡尾酒。
这一帮，郑欢便察觉到季泽的不对劲。
平日里调酒熟练的季泽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不是将糖浆的种类弄混淆，就是将基酒的添加量弄错。
郑欢看得心惊，庆幸自己来帮了忙，才能及时发现，止住了事故的发生。她伸手，朝着季泽的面前挥了挥：“季泽？你在做什么？”
“嗯？”季泽回神，“怎么了？”
“你看看你手里拿的糖浆。”
“你没发现自己又拿错了吗？”
经郑欢这么一提醒，季泽才真正清醒过来，一边将雪克杯里的酒倒进洗水池，一边同郑欢道歉。
郑欢倒是不在意什么材料的浪费，担心地询问季泽的情况：“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老是走神可不是件好事。”
季泽否认：“没什么事，可能是昨天睡得晚没休息好，所以才提不起注意力。”
郑欢“哦”了声，听季泽说自己没事，也就不再询问。
因为几人昨天忙得晚，今天都不太能提得起精神，郑欢提早挂了打烊的牌子，等店里的客人全都结好账后，关了门。
郑欢嘱咐梁佳和季泽早点休息，得了两人的应，转身进了自己的车，便径直驶回了家。
连续几日的忙碌，让疲倦化作了洪水，朝郑欢席卷而来。她回到家简单洗漱后就爬到了床上，连手机里的消息都没回复，直接关灯休息。
凌晨三点。
郑欢被梦惊醒。
不堪的记忆在梦里重现。
她恍惚着从床上爬起，摩挲着墙壁上吸顶灯的开关键。
“啪”的一声，灯被打开，房间里顿时一片明亮。
郑欢双眼失了神，身子靠在床头，记忆被拉回到二十年前。
那时的郑欢不过七八岁，刚上小学的年纪。
班里的同学总有父母接送上学，郑欢放学时，看着他们被自己的父母温柔地抱在怀中，轻声询问这一天过得快不开心，有没有学到什么新的知识，自己就会止不住的难过。
小小的郑欢抬头看向牵着自己的女人。
不是妈妈，是家里的保姆阿姨。
他们的缺席不止于每天上下学的接送，还有每一次的家长会。
郑欢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拿了多少张奖状，考了多少次满分，都不会得到他们的关注和夸奖。
直到一次偶然，学校提前放学，郑欢没等保姆来接，自己提前回了家，她终于知道了这一切的原因。
她在院子外，透过玻璃窗看到父亲郑怀国。
平日里一贯不苟言笑的父亲怀中抱着位女人，脸上浮现的笑容深深刺痛小郑欢的眼。
一个陌生的，郑欢从未见过的女人。
郑欢当时虽然不知道这样男女间的亲密举动意味着什么，但还是生出了不安。
直到，她知晓了这些女人的身份。
他们是父亲的情//人。
再后来，郑欢发现，原来有情//人的不止父亲一人，她的母亲也是一样。
强烈的羞耻感快要将她淹没，郑欢终于意识到自己生活在一个怎样畸形的家庭里，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从未感受过父母的关爱与呵护。
她的家庭，是没有感情的。
是只重视利益，只为了金钱，地位而存在的。
是肮脏而丑陋的。
而自己，是这种畸形家庭的产物。
她的存在，不过为了是让两人，或者说两个家族的合作更加紧密可靠些罢了。
郑欢突然流出眼泪。
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外壳于这个夜晚被残忍的撕开，露出的全是狼狈不堪与血肉淋淋。
郑欢颤抖着手，将手机拾起。
页面亮起，有些刺眼。可郑欢却不在乎，只睁大了眼在列表里寻找救赎。
许久，她的目光落在置顶的一栏上。
徐岁。
“嘟嘟”的电话声响起，又很快消失，紧接着传来徐岁熟悉的声音。
“郑欢？”
“这么晚了还不睡，发生了什么事吗？”
郑欢用力地攥着手机，如同溺水之人紧握浮木。
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明显哭过的痕迹：“徐岁……”
徐岁的声音顿时染上几分焦急和担心，“怎么了？”
“怎么哭了？”
“郑欢你别怕，一切有我在。”
“你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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