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月底，方静怡伤恢复得差不多，便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只是再也没穿过那条钟爱的针织连衣裙。
到了一月底，各个大学基本都放了寒假，学子从各地回了家乡，总是少不了与好友聚一聚的。
郑欢的酒吧因此每天都有大笔的进账。
徐岁忙完了年前的订单，得了空闲，时不时会来店里帮郑欢忙，一来二去倒是和店里的几人都变得熟络。
梁佳见徐岁今日缺了席，凑到郑欢身边询问缘由：“老板，今天怎么没见到你朋友？”
郑欢无聊地拨弄着几个骰子，听梁佳问话，没精打采道：“他被外省电视台的一个栏目组喊去做嘉宾了。”
“上电视？”
郑欢：“是，一个宣传传统工艺的节目。”
梁佳“哦”了声，坐在郑欢身旁休息了几分钟，就又被一桌客人喊去加套餐里的酒。
因为徐岁的临时外出，郑欢没来由地失落起来，连带着事情都懒得去做，只趴在吧台上发呆。
呆发到一半，郑欢注意到在一旁准备歌单的方静怡。
方静怡背对着大家坐着，抬手在脸上不知道揉着什么，郑欢从远处望去，总觉得有些垂头丧气的意味。
她皱了皱眉，又观察了一会，犹豫起身，朝方静怡的方向走去。
听到临近自己的脚步声，方静怡瞬间低头又揉了揉眼睛，随后挺直了背，深呼吸整理好情绪，露出个得体的笑容，回过头。
“郑欢？”她似是诧异，“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郑欢依旧紧锁眉头，看着方静怡的眼睛，直到对方眼神闪躲，才开口：“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觉得你不太对劲。”
“没有。”方静怡矢口否认。
“那你眼睛怎么有些红？”
方静怡慌了慌，本能地抬手遮了一下，随后放下，嘴角牵强地向上扯了扯：“这两天眼角有点发炎……我正准备过会去买个眼药水呢。”
“好吧。”郑欢靠在吧台，用手推了推方静怡的肩，“要是有困难记得和我说，能帮总会帮些的，别自己一个人硬抗着。”
在外多年，郑欢难免碰到过一些麻烦，异国他乡难寻帮助，便只能一个人硬抗。因为曾经经历过这些，郑欢比常人更知晓其中的艰苦，也因此，更见不得身边人重蹈自己的覆辙。
九点半，方静怡开始演唱。
歌单里一水的情歌，虽然在酒吧唱情歌是件极平常的事，可郑欢的第六感却告诉她，方静怡一定遇到了麻烦事。
而这麻烦事，多半与情感方面有关。
方静怡今晚的演唱效果超乎寻常的好，有几首歌唱的实在共情，引得客人纷纷鼓掌叫好。
季泽调酒的动作在听到这些歌时停顿一瞬，他抬头遥遥望去，生出复杂的情绪。
几个小时后，演唱结束，酒吧打烊。
客人们尽兴而归，郑欢同梁佳和季泽将店里卫生收拾干净，关掉电源，锁门离开。
季泽等在酒吧后的停车区，见到方静怡骑上车，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咬牙偷偷跟了上去。只是没多久，季泽便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方静怡骑车回家的方向，与以前有了变化。
季泽将车停在路边，看方静怡转弯后消失于自己的视线中，皱眉思索，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郑欢。
“老板，我刚刚在路上看到了方静怡。”
“她似乎搬了家，走的路与以前不太一样。”
“联想到今天的状态，我觉得方静怡有些不太对劲。”
“能不能麻烦您去问一问？”
“我有点担心。”
看着自己发出的最后一句话，季泽顿了顿，还是撤回了消息。
重新发送时更换了内容——
“麻烦您了。”
出于安全考虑，郑欢在开车时一般不看短信。
因此季泽的消息是郑欢回家后才看到的。
回想起今天方静怡背着自己揉眼的动作和全是情歌的演唱歌单，郑欢想了想，还是决定约方静怡出来聊一聊。
她给方静怡发了消息，约她明天晚上吃饭，借口是对她上次受伤的补偿。
方静怡很快回了消息，两人将吃饭的地点和时间定了下来。
翌日，一家私房餐厅里。
郑欢坐在位上，等方静怡赴约。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推门的声音。
郑欢寻声抬起头，便瞧见穿着黑色长款棉服的方静怡走了进来，她朝方静怡挥了挥手，示意位置。
方静怡笑着打招呼，坐到郑欢对面。餐厅里开了暖气，温度不低，方静怡坐下没一会儿，便觉得有些闷热，于是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中高领针织衣。
郑欢看她衣服穿得多，笑道：“又是高领衣，又是长裤长靴，过会吃饭的时候肯定会热。”
方静怡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应该不会吧，只是看着多而已。”
郑欢之前只是随便一说，听方静怡否认，应了声，就招呼对方点自己喜欢的菜。
两个女生的饭量并不大，但架不住私房菜的样式和味道均是上乘，即使是挑挑拣拣，最后依旧选了好几道硬菜。
一份冰花青梅烧排骨，一例葱油鲍鱼，两盏杏仁豆腐，一锅竹荪炖鸡汤，还有一盘白灼时蔬。
餐厅人均消费不便宜，加之今天并非是节假日，厅内只有寥寥几桌客人，因此上菜的速度倒是挺快。
郑欢并不打算开门见山，直接询问方静怡近况，于是先用了餐，等两人都吃得尽兴后，才开口问：“静怡，自你回店里，我总觉得你的状态不太对。到底……发生什么了？”
说完，郑欢小心地观察方静怡神色，见对方面上的笑容凝滞，又补充：“我是出于关心才问的，当然，如果你真的不想说，那就当我没问好了。”
方静怡垂眼看向碗里没喝尽的鸡汤，缓缓将筷子放下，随后抬头一笑：“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和林文昊分手了。”
饶是郑欢之前料到方静怡的感情应是出现了些问题，但听到方静怡的话，还是吃了一惊。
“分手？”
“嗯。”方静怡笑了，只是眼里的失落和遗憾是怎么也掩不住的，“的的确确是分手了，我都搬出来住了好些天了。”
郑欢的记忆猛地被拉回到看望方静怡的那日，联想起自己在门外听到的东西坠落的声音和男人扯开嗓门的大声训斥，她皱眉问：“难道是因为之前在酒吧被人骚扰的事情？”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方静怡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膝盖上，“说来还真是好笑，明明我才是受害的一方，可最后的损失竟全然被我承担了去。”
“那条针织裙……”
“明明是他自己主动买回来送给我的，但最后嫌弃它尺度大，露的多，责怪我不应该穿出去的人也是他。”
方静怡深深叹了口气，随后苦笑：“其实又哪里能怪裙子呢，它何其无辜，不过是充当了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方静怡有些恍惚，与林文昊过去的点点滴滴如幻灯片般，在脑海里一帧帧闪过。
两人在高中时就有好感，只是苦于学业压力，一直等到高考结束，才互诉了衷情。大学期间，方静怡和林文昊去了不同的学校，相隔数百公里，为了见到对方，来回的车票都攒了厚厚的一沓。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十年的青春，两个人身份转变，从学生到职场工作者，从稚嫩到成熟。方静怡以为两人相伴这么久，是非要步入婚姻不可的，却没想到，所谓的感情在现实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他们的爱情终究落了个无疾而终。
方静怡释然地笑：“坦白的那天，我们都很平静，还一起去下了平日里舍不得去的馆子。这些年……我和林文昊都不容易，他和我的岁数都不小了，按理说都到了该成家的时候。只是他还有个在读书弟弟，家里帮不上什么忙，而我呢……家里的条件也不怎么样。”
“两个成年人要在一起，哪有那么多的有情饮水饱，说到底还是会考虑到未来生活的保障。可我们存了这么多年，还是凑不到一个房子的首付，林文昊和我既没房又没车，双方父母又怎么会同意我们结婚呢。”
“这些年的苦，只能打碎了往自己肚子里咽。我知道林文昊压力大，他给不了我未来生活的保障，日日夜夜都犯愁。所以他和我分手，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我不怪他。”
“我只是心疼他，心疼我们过去的这十年。”
说到最后，方静怡的声音哽咽。
郑欢看着她，张了张口，却是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许久，方静怡突然笑了起来，双眼随着笑容弯成月牙似的一条，藏住盈盈的泪光，她捧起在一旁放着的大麦茶，举向郑欢：“过会你还要开车，喝不了酒，那就让我们以茶代酒碰上一杯吧。”
郑欢听着她的话，也举起杯，同方静怡碰上。
“敬我们的过去和未来！”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心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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