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番外三
番外三
父亲受伤卧床，播州城暂时由他管领。
父亲身边幕僚不厌其烦地向他强调——如今播州城与安氏、宋氏犄角之势已成，万万不可轻易出城迎战，必要三家同声同气、同时行动方可。
他听得耳朵都长出了茧子。
无外乎是欺他年少，万分不信任他。
他又不是傻子，怎会贸然出城。
但为了让那些整日唠唠叨叨的幕僚们心再多悬些时日，他偏是不置可否，不说整饬兵马迎战，也不说坚壁清野固守。
他就是要让那些幕僚知晓，现在他才是播州城的统帅，是战是守，全在他一念之间。
他还配备了护盾以迎战大弩，又在城头增加了瞭望守备。
果然这日，大军浩浩荡荡来了。
他来到城头观看，发现一红衣女子在一辆战车上吃菜喝酒、很是逍遥。
旁边还有兵士敲锣打鼓呐喊，盛情邀请他出城赴酒局。
他在城上微笑，这些梁京来的将帅是欺他们南中地处边陲、缺乏教化吧？
激将法？
就在昨日，他父亲的幕僚还絮絮叨叨地跟他说杜牧的名言——大将刚戾者，可激之令怒，则逞志快意，不顾本谋也。
以此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不可中了敌人奸计。
他今日就算现学现卖，也不可能上当啊。
安氏、宋氏他已派人前去通知，只要再等上两三个时辰，播州城外兵马就可被他们安、宋、杨三家一网打尽。
让他们在他面前卖弄兵法，真是笑话。
可那红衣女子突然撤去了车上冠冕，他眼见得她拈弓搭箭，黑发和衣裙随风翻飞，然后只一箭就射倒了他城上帅旗。
他只觉心中一动。
突然改了主意，调集兵马出城。
父亲的那些幕僚们跪地磕头的跪地磕头、拼死力谏的拼死力谏，他让兵士统统将他们拦了回去。
他就是想出城看看那红衣女子倒底长什么样子。
日后想想，恐怕他当时便已经为她魔怔了吧。
出城后双方列上阵势，他看清了，她一如他心中预想的一样，面容和身姿一样秀美。
而她面上的盈盈笑意，比他预想的还要美。
他不禁回头和自己的播州城兵说：“一会儿我胜了她，就把她擒回来做城主夫人。”
结果他不仅中了激将之法，又中了美人计，反而被她擒回阵前。
他落入陷坑之时，虽然心中气得发疯，但一边听她说明她就是白袍将军陈余儿，心中微微好奇。
一边看她拄着下巴在陷坑旁看他，心中千头万绪统统不合时宜。
他在气愤之余心中想的竟然是，她这么美，自己中计之后恐怕很难擒住她了，又如何能让她做自己的城主夫人。
可见，他当时便已经为她疯了。
等父亲献出播州城，他才知道自己闯了一个多大的祸。
而她在燕王身边，一如在阵上一样笑吟吟的，这时他的恨意才后知后觉地一层层翻涌上来。
他狠狠盯着她，她全数装作看不见，他心头更恨了。
可就在他随父亲出门之前，她的眼神终于向他投了过来，见他依旧恶狠狠的，向他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他霎时愣在了当场，之前的恨意瞬间烟消云散，他不敢再看她，随父亲匆匆走了。
父亲无奈送他去梁京做质，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尽快与梁京权贵之女联姻，好尽早返回南中。
他心中好笑，他心中倒是有一个上好的人选，也不用等到去梁京，这人就在眼前。
在南中他不知见过多少女子为他神魂颠倒，一往情深、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有泼辣直白的，有娇柔害羞的，燕瘦环肥，无法一一道来。
他心情好时就赏她们点儿笑脸，也陪着她们柔情蜜意、风花雪月一番。
他心情不好时干脆理都不想理她们，只觉得烦不胜烦。
他倒底有什么好的，她们非得整日跟在他的后边，就没有别的事儿可做了吗？
简直莫名其妙。
所以他本来自认对男女之事还是颇有心得的，无外乎是之前的招式拿出来用用罢了。
她亦是女子，虽然生在梁京、长在北境，但既然之前他的招式屡试不爽，换了她也应该不会例外。
没想到他的招招式式全部铩羽而归。
一路从南中到梁京，他使尽浑身解数，甚至想法住进了安国公府，日日黏在她面前。
结果她从来就不曾把他当作男的。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在南中被他伤透了心的那些女子。
这下好了，他当年施与她们的，全数被她代替她们还了回来。
这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如今他就像她们一样，整日跟在她身后，千方百计想求她嫁给他。
不对，他还不如那些南中女子呢。
她们至少敢当面向他表白，他只敢开着玩笑希望她能眷顾他。
每句话说之前都为自己找好了退路，他比她们怂多了。
更可怕的是，这玩笑开得多了，她早已不相信他的一腔情意了。
他听闻西南平叛之前她向皇上自请嫁给崔绍成，于是想尽办法结识这位她的未婚夫。
结果竟是她与崔绍成串通起来骗皇上的。
他心中更是笃定，能这么有趣，她真真就是他想要娶的女子，要不就跟她认真表白了吧。
结果北境军屯之事风波骤起，她与韩林宗对战朝堂，在酒肆自己尚未有机会表白，她就醉了。
然后燕王来了。
他这时才知道，原来燕王也许早他一步，已经喜欢上了她。
燕王要将醉酒的她带走，他当时本是不想放手的。
但他看到了当时燕王李铎的眼神。
且不说那眼神中包含几许对她的深情，那是比他自己内心更坚定万分的眼神，他不知为何就缴械投降了。
都说二女追一男，都是用情深的先放弃；二男追一女，都是用情浅的先放弃。
他倒是不认为自己用情不深，但当时燕王的眼神深不可测，他委实被震慑住，退缩了。
其实之后也不是没有后悔过的。
总会让人浮想联翩，如果当日他坚持、没放手，又会发生什么呢？
然后安国公府又来了韩林宗。
他当时虽未在现场，但之后绿如将韩林宗所言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他。
他心中万分佩服，原来他不仅不如燕王，亦不如韩林宗。
他何尝有胆子把他自己心中情意不加隐藏地告诉她。
无外乎不敢承担结果罢了。
他不仅不及燕王那一腔深情，他甚至不及韩林宗这一份孤勇。
只是，他在南中一直是一枝独秀的，何曾有人有资格和他争抢女子。
在梁京，他这情敌不仅优秀，而且太多了一些。
也是，谁不喜欢美好的东西呢？
出征西域之前，他看着韩林宗在身旁一腔幽怨、满腹心事，不禁心存怜悯。
或许，这就是物伤其类？
但看着她在城头相送，他还是笑容满面挥了挥他的银枪。
如果活着回来，他或许有勇气和她表白呢。
只要她未嫁人，他绝不会放弃她。
也许会有万年难遇的鸿运砸在他头上，她突然愿意嫁给自己了呢。
所以，他拼死，也要从西域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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