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电闸崩了？”王思琅打开手机的后置手电筒，又从门口翻出一把螺丝刀，熟练地摸索着起身开门看电闸。

        闻弦走到窗台上，撩开窗帘。

        空荡荡的街区里面，一片黑暗。

        “不用看了，”他说，“整个社区都断电了。”

        “这可……”周陆华说。

        “咱们是不是国内第一家……战队友谊训练赛放鸽子的战队啊？一队前辈们该怎么看我们啊……”阿亮心虚地说。

        “虽然不是第一家，但也没好到哪去。”闻弦说。

        他拿出电话，打给田诚。

        “诚啊，有事吗？我们……”

        “你们玩蛇呢！”

        田诚拿着电话，有力的声音震得闻弦耳朵疼。

        “群里又刷了一千多条消息啊！条条都在艾特我啊！就因为我给你们担保了一句你们绝对不是骗子啊！”

        “黄河又开嘲讽了！他打算投稿给潘塔凯尔啊！”

        “是人吗？为什么半路跑路啊？”

        田诚停顿了一下，显然在思考。

        “难道是因为他们叫你小红毛？不至于吧心里这么脆弱？”

        “断电了断电了！”闻弦说，“我们不是故意的，真断电了，不信我跟你视频！”

        “……这么倒霉？”田诚说。

        “你帮我们解释解释，嘿嘿嘿。”闻弦说，“从今以后咱俩吃饭都是我请客。”

        与漆黑的aa二队基地对比强烈的是，位于繁华的南方城市香江的cbd中心区，一栋别致的独立建筑外，已经亮起了大片霓虹灯。巨大的标志来回在玻璃墙上滚动，丝毫不逊色其他商业大楼。

        1896俱乐部，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展现着它与整个行业的繁盛。

        一群扛着相机，拿着话筒的记者正在走近。

        门口走出三个保镖，拉开大门欢迎大家进入。走在最前面的女记者穿着时下最流行的小碎花短裙，显得青春又活泼。她小跑着来到基地门口，染了桃色指甲的手摆了摆。

        “大家好，我是欣雯，今天，我们的《基地探秘》栏目第九期，采访到的是传说中拥有“亚洲最大电竞基地”称号的1896俱乐部！哇，一进门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金钱气息啊，不过的确非常漂亮！”

        基地一层除了例行接待的前台，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还有令人心旷神怡的植物与水池。在墙上摆着1896俱乐部这些年的荣誉与照片。还给每个队员都制作了独特的记录墙。

        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笑着欢迎来采访的记者朋友们，下楼接待，并为她一一介绍俱乐部的每个区域。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可是等欣雯到了二层，一切却都不一样了。

        同样华丽的训练室，最高配置的电脑和键盘，队员们整齐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舒适而有秩序，就是——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苦大仇深的神情，好像欣雯不是来采访的，而是来收购他们俱乐部的。

        欣雯从毕业开始就在电竞工作社任职，采访过无数选手，却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阵势。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大家好，见到各位队员们我实在有些激动啊，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时间和观众朋友们聊几句呢？”

        一个方脸男生拿着杯咖啡走过来，递给欣雯。

        “您请坐吧，当然可以采访，《基地探秘》我们队员平时也会看的，他们都很喜欢。”

        男生的声音很沉稳，他坐在一把椅子上，吆喝道：“兄弟们，过来干活了！”

        “谢谢莫队长。”欣雯好像和他很熟络，接受了男人贴心的好意。

        “唉，”黄河挪了挪屁股坐过来，“欣雯小姐，你不知道，不是我们对你有意见，是刚才的游戏让我一肚子火。就是他们……”

        “算啦大黄，”射手star，本名陆星辰，及时打断了黄河的话，摆摆手道：“都是小事，小事而已。”

        “那……我们的采访就开始啦？”欣雯不明所以，看了眼问题本，继续走流程。

        “开始吧。”

        “第一个问题，是粉丝们问的，中国赛区特有的三天小暑假过去了，各位队员在三天假期里都干了些什么呢？有没有趣事可以分享给大家？”

        star的手机震动一下，屏幕亮了。

        【□□息】tc田诚：星哥，aa二队的让我和你道歉，他们不是故意的，他们电闸跳了，整条街都跳了，实在没法继续打游戏。他们队长要我替他隔着网线给你磕头，砰砰砰！

        陆星辰的脸上有一些扭曲，他悄悄把手机递给黄河。

        “不是，这理由也太扯了吧？”黄河说。他完全想象不到这个年代专业俱乐部还能停电。

        “跳电？基地跳电？”大龙也看到了屏幕。

        那边，队长莫怀正在对欣雯的问题埋头思索：“我们队一直抱着冲击夏冠，弥补春天遗憾的决心，所以这三天并没有队员远走，除了昨天组织了一场篮球赛，其他的时间都在训练。至于趣事，好像没什么。昨天大龙的眼镜被小陆一记暴扣打下来踩碎了算吗？”

        欣雯听得认真，那边的摄像拍的认真。此时黄河的声音就非常不和谐地从背后传来。

        “打扰一下，这边三位怎么了？哪里的基地跳电了？”欣雯好奇地问道，“方便说吗？我也想小小八卦一下。”

        黄河哭笑不得。

        “我们刚和某队打训练赛，一进去对面就跳电了，估计一直黑到明天早上。我正在祈祷这个队明天没比赛，否则也太惨了。”

        “不，”陆星辰说，“他们队明天还真有比赛。”

        “这……”黄河说。

        “还在上午。”

        \"嗯……\"黄河说不出话来了。

        欣雯也在一边听着，又心疼又想笑，却知道面对镜头不能公开透露训练赛的信息，只好收回自己发痒的心。接着问下一个问题了。

        而aa二队的队员们，这个夜晚，注定无眠。王思琅拿着螺丝刀，双手扒着电箱，闻弦在梯子下面举着手电筒。

        “往上一点，对对，左，好的别动。我看看——不对啊，连着呢，没断啊。”

        “队长，都说了不是咱们基地的问题，不知道谁家用大功率电器了吧？”闻弦说。

        王思琅从梯子上跳下来，垂头丧气地靠在墙边掸灰。

        “走吧，告诉他们三个一声，带上门钥匙，神威网吧五排去吧。”

        ……

        寂静的夜色中，夜班车205路到达了它的终点站，小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但街边的小馆子里面却还能听见年轻人的喧哗声。车上走下五个人，他们形迹可疑，举动鬼鬼祟祟的，一下车立马钻进了正对着车站的神威网吧。

        王思琅从兜里掏出五张身份证，很有气势地拍在前台。

        “老板，五台电脑，谢谢。要b区的，安静。”

        “好的。”网吧小妹热情地接过开始登记，忽然眉头一皱，“这位小哥不好意思，我们有规定，未满十八岁不能进入本网吧，您看门口有公告的。”

        小妹指着网吧门口那张巨大的易拉宝公告说。

        游戏行业吃天赋，次级联赛的队员们作为甲级联赛的后备军，年龄普遍偏小。这就是为什么1896的队员称呼他们为“小孩儿”。aa二队也不例外，除了王思琅和刘凯，其他三人的年龄都不满十八。

        不过闻弦却毫不在意，悄悄地凑近网吧小妹：“姑娘你是新来的吧？我们认识你们老板，你去和他说说，就说aa二队的要来训练。”

        黑暗之中，网吧里又昏暗，看不见几人的面孔，只有闻弦那头上的一片红色在电脑屏幕的照射下十分耀眼。小妹的身体不自觉往后瑟缩了一下。闻弦无奈地退后，“你别紧张，我们是好人，是职业选手。你们老板姓李，我知道他，你跟他说说，肯定没问题。”

        “哦，好吧，我问问看。”小妹将信将疑地点头，拨通了前台的电话。

        “哈哈哈，抽烟喝酒烫头外加夜班混网吧的好少年。”周陆华笑着调侃闻弦，“瞧瞧你把妹子吓得。”

        “时尚！”闻弦辩解，“这是时尚，你不懂。再说我又不抽烟喝酒。”

        妹子的电话打得很短。她放下电话后，用好奇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五个人。

        “怎么样？”王思琅问。

        “稍等，”妹子拿起身份证，开始输入信息，“老板说你们是客人，一会儿我直接带你们去专区坐，那里人少网速还快——你们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吗？”

        “老朋友了。”王思琅笑着说，“渊源颇深。”

        “这边请。”小妹笑着把身份证还给他们，径直穿过大片散座，到达一个隔着玻璃的小包间。

        “这里之前是吸烟区，现在换过气很干净的。桌上有按钮，想喝什么按这个找我拿，我整夜都在这值班。”小妹和之前完全换了一个态度，十分热情。

        “太客气了。”王思琅说，“替我谢谢你们老板，也谢谢你了。”

        于是五人落坐。阿亮显然还很兴奋，他站在玻璃房里关上门，周围的声音完全隔开了，小包间中，六七台电脑整齐地摆放在中间，桌子上很整洁，没有之前玩家留下来的烟头和废纸。站在这里看着外面拥挤的玩家，有种幸福的感觉。

        “宽敞，有排面，像是高手该坐的位置。”他满意地说道。

        “抓紧时间开电脑。”王思琅说，“已经九点了，还有十二个小时就要上场，现在是关键时期……”

        “队长我知道啦，别再念了师父。”阿亮乖乖地坐下了。

        闻弦和王思琅咬耳朵：“孙教练现在在哪？”

        王思琅盯着他，他盯着王思琅，半晌，摇摇头。“你觉得我知道？”

        与王思琅的沉默不同，闻弦还尚未脱除少年稚气的脸上，此时却毫无波澜。

        “好吧，那只好开启b计划。”闻弦打开手机备忘录，递给王思琅看：“今天上午以往万一，整理的最近十场次级联赛阵容，其中明天要打的vocal队有上周一共打了两场比赛，状态并不好。我觉得我们可以根据明天第一场情况适当练练阵容，为季后赛做准备。比如说练激光英格丽体系。现在次级联赛没人在用这套体系，我们就是那中国次级联赛的急先锋。”

        “说着说着又跑偏了。”王思琅也笑了，边笑边看着闻弦做的笔记，“也不能轻敌。这几天刘凯和周陆华都没怎么好好训练，阿亮玩得心都野了，昨天已经开始玩娱乐模式了，不知道回归赛场怎么样。”

        两人悄悄进入游戏。

        深夜的排位又开始了。不过虽然两人并没明说，却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的内心悄悄发芽。就像闻弦头顶上那簇红色的头发，就像今年年初转会期那一份份诱人的合同，寇教练的眼神，还有无数个因为失败怀疑人生的夜晚。

        我能在aa二队出人头地。如果不能，我就带着aa二队出人头地，不管其他。合同到期之前再试一年，为的是他们自己。

        游戏开始了。

        闻弦忽然低声喊住王思琅。

        “怎么了？”

        “我觉得你以后能去甲级联赛。”闻弦说。

        “哈哈，”王思琅笑了，“别开玩笑，先看看季后赛吧。”

        “我认真的，没开玩笑。”闻弦说，“不过不是现在，咱俩拼一把，这个赛季再努努力。”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王思琅黯然，“你不能总待在这，没前途。总会有人找到你这块发这光的金子，指挥，carry，我能做的事情哪件你不能？”

        “我当然要去。”闻弦说，“等我去了就去向队伍举荐你，说你是次级联赛第一上单，我只会和你上野联动，到时候教练一头疼——行吧，小王，你来吧……”

        “神经病啊。”王思琅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专心打游戏，别贫了！”

        “我认真的。”闻弦说，“你看看这漂亮的单杀，有没有商子曜的风范？”

        “滚啊！”

        已经十一点钟，多少人还因为各种事情仍未入眠。coco基地终于彻底结束了训练迎来赛期，队员们甚至觉得比放假还要轻松。寇教练寻访归来，拖着一兜子当地特产回到基地，分发给队员们。

        “教练！”冼晴悦是最激动的一个，“小红……noisy怎么说？”

        “啥时候来？现在转会今年能上场吗？世界赛之前可以补强的。”彭毓问。

        寇教练却摇摇头，“他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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