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六)(22)
江晚橘怔怔地看着满屋子的花,许久,转身,陈昼仁的手压在她背部,笑着说:“果然,还是我们小橘子更好看。”
江晚橘转身,手抵在陈昼仁胸口。一句话闷在肺中,好久,才被气流带出来:“……浪费。”
“怎么能算浪费?”陈昼仁讶然,“我在为我们国家和法国之间的贸易和航道贡献一份微不足道的力量。”
江晚橘知道他能说,无论什么都能说的冠冕堂皇,能言善辩,这个男人有着灵活的舌头。
她应该对此保持警惕,可是真的很难不被取悦到。
于是江晚橘踮起脚,亲吻了陈昼仁的唇,发自内心。
陈昼仁并不绅士地与她深吻,绅士地为她铺陈桌布——像所有老电影中看的那样,他扮演了一位尽职尽责的管家,为疲惫的江晚橘准备晚餐,铺上厚厚亚麻桌布,放上擦得亮闪闪的银质烛台,点燃蜡烛,关掉灯。
只保留蜡烛,这些有着漂亮灯罩的蜡烛分布在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立式的,落地的,桌子上……和梅花一起,灯光将梅花映照出皎白柔润的光芒,而梅花仿佛渡给了蜡烛清寒的香气。
有着厚实亚麻布窗帘的房间里,在馥郁梅香与烛光中,陈昼仁亲手将鸡肉和羊肚菌制作的浓汁肉丁放在江晚橘面前。
江晚橘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在这个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江晚橘彻底地搬进了陈昼仁的家中。
在两人都有空闲的时候,江晚橘和陈昼仁坐在八区的咖啡馆露台座位上喝咖啡,去位于法国航空公司大楼内一家专门烹饪牡蛎的老店中品尝厨师的精妙手艺。
江晚橘在埃菲尔铁塔中的米其林星级就餐场所品尝着侍者恭敬送上来的葡萄酒,和陈昼仁去小而精致的橘园美术馆看画作。
这个漂亮的小园子实在19世纪开始修建的,原本是为了保护花园中的橘树,让这些树木不至于在过冬的时候被冻坏。楼下展示着保罗·吉约姆的许多私人藏品——他是一位艺术商人,眼光独到。这里的展品包括了许多知名艺术家,包括塞尚、毕加索、马蒂斯、莫迪里阿尼……
最出名的,还是莫奈的《睡莲》,这8幅巨大而美丽的油画被安置在顶层的椭圆形展室之中。
江晚橘驻足观看了许久,从事的行业让她具备着许多艺术方面的知识,这些东西是不可缺少的。
相比之下,陈昼仁表现得似乎对艺术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冷静审视。
当江晚橘恋恋不舍地和这些油画告别的时候,他低声问:“你喜欢莫奈的画?”
江晚橘反问:“难道你不喜欢?”
陈昼仁说:“喜欢。”
顿了顿,他又说:“所以我家里摆着一副,是我拍卖回来的。”
江晚橘:“……天啊。”
陈昼仁笑:“真好,你的第一反应不是’我的上帝’。”
他摸了摸江晚橘的脑袋,安抚着这个因为金钱力量而感觉到震撼的女孩子。她闻起来香香的,脸颊和胳膊都很柔软,陈昼仁很喜欢。
就连吃惊的样子也如此可爱。
江晚橘却久久不能释怀。
陈昼仁究竟多有钱?
江晚橘没有任何概念。
他永远不会为金钱发愁,似乎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不会有什么烦恼牵绊住他,他所拥有的财富和权利能让他轻松跨过一切困难——不对,在他眼中,那些其实都不算困难。
江晚橘也渐渐知道了一些关于陈昼仁的事情。
他其实很少谈自己的家庭,几乎不会说自己的家庭关系,江晚橘只知道他和家里人并不亲热,唯一熟悉的亲人是只有几个月相差的表哥温崇月——也就是上次和他一块儿来法国的人。
陈昼仁的狐朋狗友不少,心腹至交亦有之。其实陈昼仁本身并不怎么奢靡,他能眼睛不眨地带着江晚橘去香榭丽舍大道,去金三角区域奢华店中扫货,带她去歌剧院听歌剧,轻松将她送到时装秀第一排去看秀,让el手工坊的匠人亲自为她量体裁衣,制作人台,专属定制服装。
他自己却始终戴着一块宝玑万年历,穿着从国内带来的衣服。
比起那些附加价值,陈昼仁更在意的,是能否令江晚橘开心,这些东西,是否适合穿在她身上。
他拥有着自己的一套审美。
和价格和品牌比起来,陈昼仁更喜欢一些有趣的、与众不同的小东西。他会和江晚橘一起去世界上最古老的蜡烛制造商那边定制和购买一些蜡烛,也喜欢去和艺术家一同创造出“克莱因蓝”的商店中购买颜料,并用这些颜料画了一副画——
江晚橘不得不承认,陈昼仁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他画了江晚橘的剪影,柔柔美丽。
他或许能成为一个艺术家。
他有这个天赋,却吝啬展露。
陈昼仁在上玛莱区的一家店中为江晚橘选中了一个工匠用柔软小羊皮手工制作的手袋,当时它就被摆放在玻璃橱柜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并不惹人注意。陈昼仁经过时看到了它,认为很适合江晚橘。
于是这个手袋就到了江晚橘的手中,她背着这个手袋去上班,获得了公司里最挑剔的某主管夸奖。
这个苛刻至极的法国女人难得称赞她衣着用品上的细节:“你今天的手袋不错。”
陈昼仁给江晚橘看自己手机中的相片和录下的视频——他有一只陪伴很久的伙伴,是一只巨型雪纳瑞,性格很好,是个雄性,名字叫舒克。
舒克每天都要吃很多,陈昼仁不在的时候,将由专门的佣人照顾……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将自己过往讲出来的男人。
比起来过去和未来,陈昼仁显然更加享受现在。
这没什么不好,江晚橘想,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冬天终于结束。
春天到了,皇家花园的樱花开了,这株白色早樱树,开到倾泻而下。小园林渐渐嫩绿,江晚橘和陈昼仁去赏樱花,春光正好,草木蔓发。
江晚橘裹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她拿手机对着樱花拍照,一连拍了好几张,风吹起来,将她的羊绒围巾吹得往后飘,她抬手压住,回头,看到陈昼仁站在她身后,正静静看她。
四目相对,陈昼仁笑了一下,张开胳膊。
他穿了一件黑色风衣,灰色衬衫,头发被风吹到微乱。
江晚橘问:“你在做什么?”
陈昼仁说:“我在等春风将你推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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