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是个疯子（二）

“救你？我为何要救你？”疯子走进破庙靠着土墙坐下，身旁正好是滚落的神像脑袋，疯子顺势将手臂搁在上面，看着倒是个不敬鬼神的，此时如同大佬一样好整以暇得斜觑着百里璟，“你我非亲非故，阴差阳错替你赶走杀手已是救你，为何还要费我精力？”

        不救你回来提醒我这一句又是为什么？百里璟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眼下这人神志清明，但没就此离去，折回来定是有所图，想到这，百里璟挪进庙里走到疯子身前，“只要大侠救我，您要我做什么，但凡我做得到，一定替您办到！”

        “如此，先把来历报上，我可不救麻烦之人！”

        百里璟心中咯噔，眼下要是说被那杀手打得失忆不知可行否？

        “怎么，不能说？看你这一身，非富即贵，是哪个贪官的儿子呐！”疯子说着抬头直盯着百里璟，目露凶光，仿佛只要确定百里璟身份，第一时间便要为民除害一般。

        百里璟想了片刻，在疯子跟前茅草上坐下，开口道：“我来自平江府，家父百里正平，从商不从政——”

        “说不准是奸商，”疯子“嗤”了一声，“同临安府百里家是何关系？”

        百里璟迷茫得摇了摇头，“没关系。。。吧！”鬼知道什么关系，“百里这姓虽说稀少，但肯定不止临安府一家对吧，再说，我家世代居于平江，家父也是做些小本生意，这也是要赶考，才置办了些好衣裳！”

        “既然如此，为何会有人要杀你？小子，可别想着编理由糊弄过去，我平生可是最恨骗子！”

        百里璟忙摆手道：“不敢欺骗大侠，只是——”

        “说！”疯子一拍身旁泥塑的神像脑袋，只听“啪”一声，脑袋碎裂成粉末落在地上。

        百里璟不禁哆嗦一下，这古代的功夫的确如小说中一般，但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用力按捺些许心弛神往，抬手抹了下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低下头为难道：“不瞒大侠，其实，其实——”百里璟看酝酿得也差不多了，才像终于下定决心一样开口道：“家母乃是家父外室，我。。。我是外室子，不入宗谱，不进家庙，家父说只有参加科举，得了功名，才好同族里表明身份，先前不说，实在是，实在是。。。”

        百里璟一边说一边暗自祈祷，但愿这现编的一套说辞可以先糊弄过去，无论是百里这姓氏，还是那杀手口中所说贱人生的贱种，总是躲不开豪门恩怨去，自己这番说辞，既没肯定自己同那临安府的有瓜葛，可也没否认，至于到底如何，就让这疯子自己猜去吧！

        可是百里璟想不到，自己竟然误打误撞，愣是一头撞在了血淋淋的真相上。

        “果然是临安百里家的作风，”疯子自认为确定了百里璟的身份，说出的话也缓和了不少，但听这意思对百里家确是看不上眼。

        百里璟不禁心内踌躇。

        “罢了，你我也算有缘，你这伤遇到我不过尔尔！”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每日早晚服一颗，瓶子空了你也就无碍了！”

        “就这样？”百里璟怀疑得接过瓶子，说好的复杂的内伤，不应该内服外加辅助什么药浴金针打通经脉的吗？

        “不信？既如此，我也不勉强——”疯子说着伸手欲拿回百里璟手中药瓶。

        “不不不，大侠误会了，小生感激不尽。”百里璟连忙将药瓶打开，瓶子里大概有个三四十颗小药丸，倒出一颗捻在指尖，白色药丸小如米珠，浓郁的草药清香扑鼻而来，百里璟狠了狠心丟入口中吞下，而后把瓷瓶宝贝一样收入囊中。

        “你倒不怕是毒药！”疯子见此满意得点了点头，一开口却还是不饶人。

        百里璟感受着腹中升起的暖意，之而四肢百骸的疼痛神奇得减轻了许多，“多谢大侠，果真是神药！”

        “哼，便宜你了！”

        “不知大侠贵姓？”总是大侠大侠的叫着，似乎也挺奇怪。

        “叫我大叔就成。走吧，跟我回家去，这破地方待着也不嫌脏！”大叔嫌弃得拍了拍手上灰尘，无视自己一身乱七八糟的装束，起身朝外走去。

        百里璟亦步亦趋跟在大叔身后，才出庙门，水汽铺面而来，一泊湖水映入眼中，湖面漫无边际，湖上波光粼粼，远处船帆隐隐可见。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长居钢铁水泥城市的百里璟早想着能请个年假去山水间放松放松，可惜案件不断，别说请假了，就是准时下班都难，可这小小的愿望居然以如此方法实现，也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了。

        “秋水盈盈照眼明，水天一色最怡情！”百里璟看着美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酸腐书生！”大叔不屑得“哼”了一声，抬脚向前走去。

        百里璟自然不会告诉他这诗的后两句才是自己心境，既来之则安之，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伤，身体才是的本钱，这句话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至理名言！

        惯见江湖风浪险，偏向风波起行处。

        本以为有着如此高强武功的大叔怎么说也会有个山庄，再不济也要有几进院落，然而——

        这晴天漏风雨天漏水的茅草屋怎配得上武林高手？

        茅草屋前是简单的木竹篱笆围成的一个小院，院中东倒西歪着几个破罐子，西北角放着一个水缸，看来是日常用水取用，其他再没有值得百里璟停留目光的的地方。

        屋子里黑黢黢一片，大叔指了指东边，“那屋子我用，其他你随意！”

        坑坑洼洼的地面，两个长板凳，一张缺了角的烂桌子，一间灶塘几只破碗，这就是百里璟可以随意用的地方和东西。

        “大叔，那我睡哪？”百里璟怎么看都没有可用的额外卧具，难不成睡地上？

        大叔不耐烦得挥了挥手，径直去了东屋，“嘭”一声把屋门关上，百里璟瞧着摇摇欲坠的屋门撇了撇嘴，这么大力气这门居然还这么坚挺。

        百里璟放下包袱，屋里屋外走了一圈，灶台不知多久没用过，积了一层灰，水缸中只剩下半缸水，水面漂浮着几片枯叶几只小虫，生的熟的能吃的一概没有。

        不过就着这半缸水，百里璟总算也看清了这具身子的模样，忍不住“卧槽”脱口而出，放到自己那个时代妥妥的流量小生一枚，“啧啧！”百里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看是好看，可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是不是太危险了。。。

        落日熔金，暮色四合，光亮如流水般消逝殆尽，旷野外响起不知名的虫叫，夜枭停在树上，歪头看向人间。

        “罢了，不想了，明天再说吧！”伤处重又泛着疼，百里璟收起臭美的心思，皱着眉头回到屋内，疼痛加上饥饿，让他颇为难受。

        将两张破凳子拼一拼，弯着身子躺上去，抖出包袱内衣裳盖在身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去。

        荒诞又疲累的这一天，随着黯淡的光线消失在地平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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