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阴山老人（一）

百里璟拜托柳月照顾好苏不知，自己整了整衣襟朝云书那儿走去。

        吴承茂正一个人推演沙盘，云书在旁看书喝茶。

        “云兄，”百里璟打了个招呼，看了看周围，“师妹人呢？”

        “又去林子里采蘑菇了，也不知她怎么就吃不腻。”云书笑着摇了摇头。

        “你俩，怎么还不成亲？”百里璟笑着凑上前去，“我看你对师妹有那份意思，是师妹不愿意？”

        “是我，”屋内走出一个干瘦的老人，精神却是矍铄，中气十足得回道：“凝儿还小！”

        百里璟和云书忙起身行礼，吴承茂也朝老人躬了躬身，而后继续盯着沙盘，似乎浑不在意他们谈论的是什么。

        “啧，前辈这就是你不对了，师妹也十八了，放在山外普通人家都可以做娘了，你还觉得她小？你看云兄急的。”

        “师父，徒儿没急，师妹是还小。”云书弯腰拱手，恭敬回道。

        “云兄你——”百里璟指了指他，忽而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罢罢，白替你操心。”

        半年前，阴山老人出关，考校了吴承茂之后，便同意云书收其为弟子，将所学阵法之术倾囊相授。

        而百里璟，更是没事就往这儿来，磨着阴山老人同自己讲讲，为何对自己高看一眼。

        但是阴山老人说他“心思纯净，怀有悲悯之心，阵图在他手上，不会为祸苍生”。

        又是苍生，百里璟听了便有些不屑，一个个得都跟他来谈苍生，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你可不是普通人。”阴山老人摇了摇头。

        “哦？”百里璟疑惑，“为何？”

        “你自己知晓！”阴山老人至此再未同他说任何关于他哪里不普通的话来，百里璟便也不再问。

        一看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头子，总有些不可透露的天机。

        “你的信！”云书将手边信展递来。

        “又来了？”百里璟摆了摆手，“不看，无非就是那些事，同我可没什么关系。”

        信是山下棉里镇银号掌柜寄来，自从大罕和大兴开战到如今，每月一封，心中详细写了战情。

        写完就算，也不说点别的。

        只在撒忽借道大宁，并抢掠百姓那封信结尾，感慨了句“百姓何辜”。

        百里璟当时心中也泛起怒意，可是看着山坳中的那帮人，又突然冷静下来，镇定得折起信纸，同之前的一叠放在了一处，而后若无其事得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百里大哥，”林子里传来喊声，皇甫凝拎着篮子走出，“我采了好多蘑菇，给苏姐姐带去点，她也爱吃。”皇甫凝说着把蘑菇摊在桌上，“苏姐姐最近还好吗？”

        “不好，太折腾了，都瘦了。”百里璟叹了口气，对于怀胎一事，自己这个圣手徒弟，还真没有施展空间，只能端茶送水，或者变着花样给她补充营养。

        “哎呀，怀宝宝这么辛苦呀，”皇甫凝坐在一旁，“那什么时候宝宝才会出来？”

        “还有一百多天吧，”百里璟算了算，“估计得夏天了。”

        “凝儿，进屋吧。”阴山老人突然让皇甫凝进屋去，皇甫凝一看便知师父有事，点了点头乖巧的拿着空篮子走了进去。

        “百里璟，”阴山老人问道：“你到过密道，看到过壁画，可知我们到底是何人，为何避世在此？”

        百里璟摇了摇头，“看着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晚辈不知。”

        云书起身走到吴承茂边上指点了几句，而后便站在其身后不再言语，阴山老人看着被山峰阻挡的北方，缓缓开口道：“那会我们族人，还是称霸在那片草原之上，北到北海湖，西达阿尔泰山，东至额尔古纳河，向南可至阴山下，整片草原都是我们的，牧羊放牛，骑马驰骋，其下部落每年供奉马畜貂豽皮，夏则散众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温，南来寇抄。

        我们族富庶，又占据了草原最好的牧场，自然引来别的部落眼红，于是，战争来了，南凉带兵攻打草原，不过幸好当时后秦等几国相互争雄，南凉不久便退兵，给我族留了一线生机。

        当时汗王便带兵攻破草原剩余部落，将领地进一步扩大，西则焉耆之地，东则高丽之地，北则渡沙漠，穷瀚海，南则临大碛，威服西域。

        如此广阔的领土，便不可再向之前散漫度日，汗王效仿南凉，立军法、置战阵，整顿军队，建立王庭。

        当时咱们的骑兵似风驰鸟赴，倏来忽往，震惊漠北。”

        百里璟一丝不苟得听着，这不就同如今的大罕一样？从草原上一步步征服部落，建立强悍草原帝国，“然后呢，觊觎中原之地？”

        百里璟自己是汉人，穿越过来的身份也是大宁人，学生时代的历史课本上对于外族总逃不过“入侵”二字，“胡人”、“匈奴”、“契丹”这些在他眼中都是反派人物，说出的话便也带了丝蛮横。

        阴山老人却是笑了笑，似乎印证了他心中所想，继续说道：“当时南凉强大，我们采取远交近攻，联合后秦后燕同南凉有仇的国家，一同对南凉边境进行骚扰和掠夺，而南凉，从小国开始，一个个讨伐，一个个收服，统一大漠南北掠夺财赋，解除了北边威胁后，而后开始谋夺中原，可却担心我们会成为他们南进的后顾之忧，集结力量对我们宣了战。

        一开始我族占据上风，后来对方使了离间计，王庭一下子四分五裂，族人四散，窜伏山谷，畜产布野，无人收视，南凉分军搜讨，东至瀚海，西接张掖水，北度燕然山，东西五千余里，南北三千里，抓获的俘虏和财产，弥漫山泽，盖数百万。”老人神情悲凉，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残酷景象，耳边是撕心裂肺哀泣之声。

        百里璟听得心惊，“所以。。。？”

        “南凉撤兵南征，我们终于喘了一口气，剩余的族人此时分为两个派别，其一，东山再起，给族人报仇，其二，”阴山老人一边说一边看向百里璟，“迁徙至阴山，使之耕牧，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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