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尔琛早就活成了一个不会哭的人,别说是薄灵春将死了,就是他自己马上离死不远的时候也不见得会掉一滴眼泪。
哭,除了让尔琛唾弃自己懦弱之外别无用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但同时他觉得很没必要跟关乔推心置腹地讨论这个哭与不哭的选择,他岔开话题,好奇起了关乔的狼狈:“你干什么去了,身上怎么湿成这样。”
关乔撇开眼,双手还在悄悄抖着:“没干什么。”
尔琛看他像个撒谎的小孩,无论多绞尽脑汁也透露着满满未经事的无知,就好像这个不怎么入流的谎对他来说竟是天大的事了。
然而等再走近一步,尔琛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了。关乔身上湿淋淋的痕迹并不像是什么外来的水源,倒像是他自己身上出的汗。
关乔两侧的额角源源不断地冒出些细细小小的汗珠,不用一会儿的功夫就融到一起仓促打湿了附近的碎发,更有甚者形成一个偌大的水珠沿着下巴滴到地面上去。
尔琛看傻了眼,不明白关乔为什么出了这么多汗。
他看关乔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情急上前两步想扶着人坐下歇歇。关乔却是猛地向后一躲,差点摔了个倒栽葱。
尔琛见状就不敢再去碰关乔了,他俩一步之遥,能让尔琛闻见关乔身上有一股寒凉的冷汗味道。那是一种掺合着风尘仆仆的浑浊气息,很分明的是汗,但不算难闻,可以如常的在这股味道的包围下好好呼吸。
尔琛看出来关乔发着抖,抬手轻轻触碰那额角的汗珠,指尖是一片冰凉:“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
关乔躲了尔琛一次已经是极限了,尔琛就像是他的毒药,在他最没办法防备的时候趁虚而入直至能够一击毙命。
可是,这又怎么能怪到尔琛头上呢。尔琛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着一副好心肠。
关乔在这一刻装起糊涂放纵了自己,他可怜巴巴地望向尔琛,嘴里咕哝着:“我头疼……”
尔琛没见过关乔这幅样子,因此愣了个彻底。关乔身为管家惯常是习惯穿西装的,他个儿高,堪称盘正条顺,总能将西装穿出一种矜贵的精致。
而人一旦被瞧出了这种精致,整个就冷了起来。他不再等同其他这个年纪的青年,没什么私人的爱好,不说傻话,也不做莽撞的傻事,就是一个永远不会出错、八面玲珑的“管家”。
任谁家的“管家”也不该是这样一个眼泪汪汪撒着娇的小孩儿,尔琛愣完之后心就软得不像话,扶着关乔往自己身上一靠,他丁点儿不嫌弃地把手掌心贴在关乔额头上捋了又捋:“走,咱们去医院。”
关乔脑袋抵在尔琛的肩膀上,头一扭就能把脸埋进后者的脖子里。他耗尽了全部理智来控制自己别做不该做的事,控制到濒临崩溃周身一软瘫倒了下去。
尔琛连忙捞住他,但因各自体格的关系被迫纠葛着一起坐到了地上。尔琛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长长地伸出去,正好给了关乔往他怀里窝的空间。
关乔又变得热乎乎的,是个面对尔琛跪倒在地,两人头靠着头的姿态。这姿势对尔琛来说过于亲近了,已经到了耳鬓厮磨的地步。他感到不适,腰背挺得僵直,一时做不出撤退还是保持现状的决定。
最后他想现在关乔病着,正是需要关怀的时候,他凭白就将此时的氛围感受为暧昧实在不合时宜。他既然标榜自己拥有超过一切性别的德行和实力,那就更不应该将自己视为一个omega来评定与一个beta的接触是否合乎寻常。
两个大男人,抱一会也没什么。
关乔额头抵着尔琛的肩胛骨,硬邦邦的,跟尔琛这个人一样有棱有角。
他在这一刻生出了对向导的怨气,认为是他不要他了。否则为何永夜如此漫长,令他陷在这里再也回不去家乡。
关乔能感觉到自己离狂化不远了,他的精神体终于濒临消亡,屏障也随着呼吸渐渐崩坏,这些他都没有力气再去管了。
——直到尔琛回来。
尔琛管他,尔琛要他,尔琛能让他再活下去。
他听着尔琛血液的声音,闭上眼如同置身于山谷的呼啸狂风中,数着那一声声惊雷般攻击脑域的心跳。
再巨烈的苦楚,因为是尔琛带给他的,他便觉得都可以忍受了。
关乔如梦初醒,尔琛既然这样好,他更不能拖累他了。
他从尔琛身上撑起来,挤出一抹笑说自己好了。尔琛瞧不出他这所谓的“好”到底好在哪里,但也的确因为他的离开松了一口气。
尔琛问道:“不用去医院了?”
关乔摇了摇头,只觉得脑壳里晃荡的是一泡黏糊糊的溶液,七零八碎的搅合成一团。他由此僵持住,小心的不敢再多动弹:“不用,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放到以往,尔琛只会让关乔回屋睡去,但今天关乔身上带着太多不对劲的谜团,他怕自己让人走了会是放虎归山。
于是尔琛稍微上前拦了一步:“先生还在医院躺着,我不能让你也出了事。我想……还是去做个检查吧。”
关乔看着尔琛的眼睛,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老毛病了,治不好。”
尔琛语气很温柔,但态度很坚定:“治不好怎么能成呢,总不能一直这么疼下去,得想办法治啊。”
关乔和尔琛都是聪明人,歪歪曲曲绕弯子的话不用多说,谁都能立即明白谁。
停顿了一会,关乔出声说:“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派人把我监视起来。其余调查我也尽力配合,只是……我不能再跟您待在一起了。”
他对尔琛的称呼从“你”又变回了“您”,大抵是清醒了些。
尔琛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先生对你的信任实在是数一数二,我不如你,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我在想……是不是你在怀疑我?否则,为何这大半夜的要在这里蹲守我?”
“不——”关乔飞快否认,转念间说了实话:“我就是需要见一见你,没别的。”
“嗯?”
“我……我想知道他好不好。”
“你可以自己去看他。”尔琛心里带了点情绪:“除了齐医生,只有你能进去病房瞧他。”
关乔低声说道:“明天去。”
尔琛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他了解薄灵春的手段,也算是相信关乔的为人,因此最终还是放了关乔自行离去。
只是在关乔临走前他又多问了一句:“你是beta吗?”
关乔背对着他点点头,很坚决的承认。
天一亮,薄公馆里就来了拜访者。
关乔因为昨夜和尔琛的接触而勉强能稳定精神维持住体面,他还是一身管家制服,在正门口彬彬有礼地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来人进到家中。
大皇子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气势汹汹地携带着清晨的凉风大步迈入:“介于昨日的刺杀行为,我奉命来调查灵春身边是否有内贼,还请诸位行个方便,有问必答。”
尔琛心里有事衡量,因此一夜未睡,听到动静后很快下楼来到客厅,关乔顺势站至他的身后,一副将他奉作主人的做派。
大皇子看在眼中没有作声,款款坐下抿了口茶说道:“除了刚才所说的调查,还有一件事需要诸位仔细看看。”他说着,向后一扬手,侍从立即将资料递上:“根据分析,灵春出事的地方曾有三点七六秒的时空停滞,国会的老东西们猜测这是那位名声大噪的“白银王”的手笔,嘱咐我务必问出他与灵春的关系。若是有仇,这次灵春是拜他所赐才遭此一劫,那自然不能让他逍遥法外了去。而如果他的出现是为了救灵春一命,也请薄公馆内的诸位如实相告是否见过他与灵春有过联系,帝国正需要这样的人才与反叛军抗衡,能由灵春牵线将此人吸纳进帝国就再好不过了。”
“白银王?”尔琛皱着眉,像没怎么听说过这个人一样。
大皇子其实也对这个白银王嗤之以鼻,但不妨碍他借机嘲讽尔琛:“看来尔琛先生自从卸了职一心待嫁之后就不再关心时事了,倒是很贤惠。”
不管昨夜两个人有没有互相猜忌,今天还是一致对外的,关乔弯下腰,附身在尔琛耳边小声说道:“这个白银王是在网络上兴起的一个绰号,是个觉醒等级十分强悍的异能者,每次出现都戴着副白银面具挡住脸。据说他能赋予普通人异能,也能让不足够驾驶机甲的人大幅提高精神力,总之,很符合国会想要打造超级士兵的计划。另外,教皇那边称呼他是神使,因此“白银使”这个名字说的也是他。”
尔琛听完微微一颔首,刚想说点什么,大皇子就气势凌人地抬了抬手:“不必说了,看样子你也不见得能知道点什么。他于我来说不算要紧,重要的还是查明刺杀灵春的罪魁祸首。来人,把这座薄公馆里的人给我分开单独审问,一个都不许漏!”
说完,他盯着尔琛:“手下人没大没小的我放心不过,尔琛先生就由我来亲自问几句吧,用不了多长时间,请吧。”
问询关乔的是个年轻的小警察,压根儿没有将他视作嫌疑人物,草草问了几句就放了他离开。
从被临时征用的问询室离开,观望整个公馆乱糟糟的,到处都有人窃窃私语说着小话。
见了关乔,他们才稍微受到震慑收敛了一点。家里没了薄先生,虽说还立着一个新婚的尔琛先生,但谁都不太怕一个omega,更招人怕的还是这个不声不响的小乔管家。
关乔一步一步从这些人身边走过,也好奇是谁插手了刺杀薄灵春的行动。顾弥冬才刚到家里没几天,能单凭自己就把薄灵春的行动路线摸得一清二楚并提前组织包剿想也不太可能。
更何况,关乔调出任务页面,看着还原地不动的75回想起了昨天将薄灵春救下时的场景,瞧那顾弥冬的神情样子,很不像是有想要杀掉薄灵春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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