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乌云
世人常说：吴明山之地，非常人不得出入。
这桃花镇在吴明山山脚下，倒也算得上是吴明山之地，但却没有吴明山那般多的规矩。
青慕在这桃花镇待了好些天，他发现那位他所知道的那只“妖”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反观她还是最安宁的那位。
这几天青慕连续去了好些地方，就是再没靠近桃花镇的大门。
凤萧学堂是阴潮之地，青慕向来讨厌。于是去的时候他总是挑正中午的时候去。
这么些天，青慕也知道了梅樱的住所，镇子的边缘有一座寺庙，寺庙的旁边有一间破破的房子。
梅樱和丫丫就在这里生活。
丫丫会在梅樱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给他打招呼。
不知为何，他心下微动，忽然心里想起了一个人，但是他又抓不住那个人，心中的那个念头转而便又消失不见了。
他看着丫丫，突然想给她们二人一个温暖的住处。
今日，青慕照常去了梅樱的住处，手里带着的是一些吃食。
上次来的时候，丫丫悄悄与他说，她好久没有吃到零食了，因为上学堂的时候总是迟到，阿娘就罚了她的零食。
她说她很想念粮铺里的杏仁酥。
到达的时候屋子里面没有人，冷寂一片。
连平日里可见的烟火也没有了。
梅樱取完水回来后就只见到了青慕一人，她心里一紧：“丫丫呢？”
青慕淡声：“没有看到，我来的时候人就已经不在了。”
不知她信没信，青慕只见梅樱只是思索了几秒，便放手里提的水，向屋外冲去，嘴里还喊着：
“丫丫出来啊，别玩捉迷藏了，好不好？”
语气里尽是哄态，没有责怪，只有作为一个母亲的着急。
房屋前有一片林子，青慕看见她从树林穿过，速度很快，着急焦虑，中间还听到她对着他喊了一声：“青慕，你也快找一找。”
这些天来，你天天都在我家附近转悠。
你可能以为我不知道，只是没有拆穿你而已。
但是既然关乎到孩子的丢失，那我也没有办法。”
紧接着，她声音很冷地大喊了一声：“快快过来。”
与上次在街上看到沉默之样完全不同，在这一刻，没了当时见面的温柔寡言，现在更多的是沉默凌厉。
青慕还没反应过来，听到帮忙找就赶忙过去了。穿梭在树林之间时，在与她还有一小段的距离之时，他好像才反应过来。
梅樱知道他的名字，
还…知道这几天他在她家附近转悠。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树林很大，弯弯绕绕。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铺满大地，有几缕在树林的中央投射出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经过某些地方的时候，阳光打在眼睛上着实有些刺眼，青慕偏过头匆匆扫过几眼，没有仔细看，没想到这一分神梅樱很快就不见踪影，青慕想：
人，就就这样丢了？
青慕听着这沙沙作响的树叶，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又生出兴趣：梅樱这个人好像挺有趣的。
丫丫其实生性贪玩，偶尔也想走出去看看，一直在这个地方实在太过于无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跑出来了。
但是从那个哥哥在她家附近转悠的时候，她就没有在偷偷跑出来过了。
今日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好像耳边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要不要出去看看啊，穿过家门前面的树林，你会有惊喜。
她其实心中有一点点的心动，八九岁的孩子还是带着玩闹的性子，一时间就会忘记正午的时候，会有一位哥哥向往常一样到她家里来看她。
于是，当下定决心让脚步迈出的时候，犹豫也就通通消失，抛之脑后了。
她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只知道这里很黑。
世界里突然没有一丝的光亮，
她有点怕。
八九岁的孩子，这个时候会干什么呢？
也就只会哭了。
梅樱突然就在这片树林里迷失了方向。
这个树林里平日里就没有人进，像一个巨大的装饰品，在桃花镇里经历风霜雨雪，像是带着面具，面具下是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
梅樱转头，后面的青慕也不见了，她所在之地是一片空地，空地被树木层层包围，今日没有阳光，天空之上是无尽的乌云。
没有鸟鸣，只有细细的风声。
仔细听，是风吹过树林后，叶子互相碰撞的声音。
在沙沙作响。
梅樱浑身上下充满了戒备，眼神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四周，确实充满了杀气。
心想，这树林怎么这么奇怪。
刚刚天气还是晴空万里，现在竟然是乌云弥漫。
又转而反思，自己怎么就什么也不准备就出来了。
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跑出来了。
自从来到这里，自己好像总会做出一些不受自己所控制的行为。
青慕站在树林当中，没有其他别的动作行为，就呆呆的站在一处地方，只是盯着洒在地上的阳光。
那个地方好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
四周静悄悄的，发出一点的声响会被无限的放大。
人的恐惧也是。
青慕感觉依旧是有一丝丝的声音，忽远忽近，飘乎乎的。
——我能不继续练功吗？
——不行。
——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快了…
……
青慕感觉他听到了好多不同场景的话，好像是从不同人的口中说出来的。
他们好像在唠家常，他竟然无端生出艳羡。
还有些想念…
眼前的画面在不停的转换，穿过长安城，穿过沙漠，穿过南宁城…
那些地方他从未去过。
但是眼前的景象却显得尤为真实。
“醒醒啦，醒醒……”
这应当是梅樱的声音，因为声音不见着急，就只是那种普通的询问。
青慕感觉头好疼。身上好像被谁压着，好重，好热。
眼睛缓了许久才睁开。
青慕一醒来便发觉自己躺在榻上，果然，这里的榻还真是睡得不舒服。
身上还有好几床褥子，怪不得他感觉热的不行，感情是被热醒的。
梅樱看他醒来后，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表情。
那是…嫌弃的表情…
好像在说：你怎么这么弱不禁风。
青慕有些尴尬的笑笑，伸手接过了梅樱递给他的水，喝了一口问道：“丫丫找到了吗？”
不知是不是不合时宜。
梅樱默了一瞬，微笑道：“没事。”
所以这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
青慕疑惑了一瞬，只见梅樱补充道：“现在在安全的地方。”
青慕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个屋子虽在镇子边缘，偏僻。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陈设非常简单，青慕此时占据了他们的床，醒来了也不好再继续霸占。
他掀开被子，下床，对着正在收拾屋子的梅樱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声“谢谢。”
梅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这人为什么对自己的昏迷之后的事情一句也不问。
房屋前的树林确实是很奇怪，容易让人生出幻象，梅樱在自己的幻象中挣扎了好一番才出来，转身便看见了青慕靠在一棵树上盯着地上的东西。
眼睛一动不动。
若是细细的看，瞳孔是微颤的。
不知他在幻象中看到了谁，唇角还有一点的微翘。
幻象一般都是人内心美好的事物或者害怕的事物的影射，他应当是看见了什么惹人欢喜的事物了吧。
人一旦陷入幻想之中是很难脱离出来的，就像是自己千年难一遇见的事物出现之后自己不愿放手一样，要走出幻象，就是要生生将自己从欢喜之中剥离。
换言之，是要亲手将其毁之。
忽的，梅樱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忍不住说：姐姐，你当时应该很疼吧。
眼神空空的，有点悲凉。
青慕其实也没有昏睡多久，算算时间，应当不到一个时辰。
他自己心里有数。
他知道自己进入了幻象之中。毕竟之前就进入过一次，没想到这才几天，竟又体验了一番。
感觉一般，就是有点无端的奇奇怪怪的感觉，说不上来。
他忍不住自嘲：看看你，功法怎么越来越弱了。
他其实身上是有意识自己进入了幻象的，但是确实忘记了幻想里的内容。
他心里也很是疑惑，到底是什么让他自己愿意沉迷其中不愿出来。
从房屋出来之后，便照着回镇中心的路上。
手里拿着的扇子成了玩物。
一下一下的拍打着自己的手心，像是种惩罚。
一生只有数十载，忘却事情并非他愿。
功法渐渐衰弱，也不是他所想。
但，它们就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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