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阴谋（八）
“我们就是因为不齐心，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童程鹏有些懊恼了。
滕济森早些年就明确表示不会为这件事再出力，陈昌明对于他们的手段嗤之以鼻，现在连陈梦星都要为了个人恩怨影响复仇计划。在这样下去干脆散了吧。
陈梦星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的不敢说话，她并没有要影响他们的血海深仇的意思。冷静下来觉得刚才收到邮件后的确是自己太冲动了。平时自己的沉稳睿智都哪里去了，对手不就是个又瘦又小的心机婊吗？用不着童程鹏和滕济森帮忙，自己就能搞定她。
恰巧这时，陈昌明打来了电话，约他们这周五晚上见面。
他找到当年的仇人了！
而且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滕济森与小珂分开的这几天，来回翻看着自己向小珂讨要来的那些她偷拍自己的照片，不自觉嘴角上扬。特别是看到自己与小珂那几张合照时，总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小珂那张完美无缺的小脸，不觉的用手指轻轻拨弄。他自己好像也模模糊糊的认识到，自己对这个女孩似乎有所不同。
他无数次的打开与小珂的聊天界面，却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又无数次的关掉，无数次的觉得怅然若失。
直到他看到了小珂的毛衣，他瞬间想到了一个搭讪的由头。
他毫不犹豫的给她发去了信息：“最近想给我妹妹买一件毛衣，我觉得那天你穿的那件就不错，可以把链接发给我吗？”
小珂便把链接发给了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他看到信息来时有多欣喜，看到信息的内容后就有多失落。
每日的长夜漫漫，他并没有东西可以消磨。之前若还有颗沉静的心，让他每天能埋首在各种专业书籍中潜心研究，毕竟精神病学涉猎极广，各种权威的著作都能让他废去不少时日。只是这颗心最近躁动了，看不了这些需要缜密的逻辑思维的东西，一看双眼内眦就疼的不行。
是他的心，动了。
于是他又打开与小珂的聊天界面，翻着两人仅有的几句聊天记录，在编辑信息出点了数下，深思熟虑后才发了一条：“确定好来诊时间了吗？我这边要预约房间了。”
“周五晚上可以吗？”小珂回复的很迅速。滕济森心中闪过一丝窃喜，可又想到这不过是公事，很快又低落了下来。
总想跟她说些贴近生活的话。
“可以，你要吃完晚饭再过来吗？”接下来的“要不我们一起”这句话，他还是没有勇气发出去。
或者先问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万一有，自己也不用痴心妄想了。可这种问题，未免太过轻浮。而且目的性太过明显，若小珂因此生了他的气，他便失去了她的信任，怕是不能再往来了。
“结束我再去吃。”滕济森看到这个回复，心口堵住的地方顺了一些，自然而然的回复。
“那结束了我请你吃个饭。”发出之后滕济森有点着手机页面不断的刷新新的信息。
得到的只是一句：“再说吧。”
“滕医生这周来第二次咯。”康兰病区的护士依旧热情。她当然不知道此时滕济森心中早已埋下一颗即将破土的种子。
“嗯，我今天日班，趁午休过来看看她。”顺便将刚到的与小珂同款的毛衣带过来给康兰。
“哦，您今天来得早，她还没午睡呢。”护士依旧跟在他后面，想跟她多搭讪几句。其实这个病区，滕济森已经很熟了。而且医生入院第一年都会进行科室大轮转，每个精神病专区以及神经内科、外科片区都至少要轮转2个月。当然包括康兰的病区。
当然，精神专科的护士有这种跟随外人，即非本病区的人，直到送达他们到目的地的习惯。也不全是出于对滕济森的偏爱。
“到门口就行了，不用那么客气。”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到康兰又把床板翻起来了，在那儿摆弄着平板，大概是在看些电视剧吧。
小房间就是这个好处，能给病人用通讯工具。虽然公共地方都装着无死角的摄像头，但也比被关在大房间里，被限制活动时间，几十个人挤在一个大厅干坐着，只能看书或者看电视的好。
康兰只是不会和外人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她可以接收别人给她的讯息，并非不能自理的精神病人，若不是没有家人照顾，也不会长期住在医院里。
滕济森当然也想过，请个护工把康兰接回家。但她发起病来得叫医院保安才能束缚住，这又让他很犹豫。安全才是第一位，若她真觉得寂寞了，自己留在医院作为陪客陪她睡几晚倒也方便。
想到这里，滕济森总觉得对康兰有点亏欠。但他和康兰一样，也是受害者，从始至终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就像其他人，放弃承担照顾康兰的责任，也是顺理成章。当时自身都难保，还期待守望相助么？
他的那点亏欠，来自于他有能力将她放在身边，却因不敢承担照顾她的责任而将她放在这冷冰冰的医院里，让她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家。
他一如既往的坐到康兰的对面，跟她打了个招呼。康兰回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意思是你来啦，我在忙呢没空搭理你。
接着康兰把左手摊在桌板上，滕济森伸出右手，牵住她的手。这是他们互相安慰的方式，康兰看出来了，他今天有心事。
“就知道看电视，有网络也不给我发电照片吗？”
康兰把滕济森的手往自己那边拉了拉，指的是，是你自己跟我疏远的。
滕济森沉下眼，看了看康兰那个呆滞的表情背景板，加上她各种五官描绘的其他附加情绪，就是此时正事情绪低落的时候，需要你安慰一下。
能用这种微表情与康兰交流的，也只有滕济森了。
他用左手又摸了摸康兰的头顶，表示来自哥哥的安慰。然后拿出新买的毛衣，说：“我觉得跟你挺配的。这可是我自己看上的，不像以前那种是别人推荐的，快看看。”
他将毛衣拆封了，递给康兰。
她果然换了一副喜笑颜开的表情，商标都来不及扯就穿上了。
这是一件米白色麻花菱格宽松款开衫毛衣，穿上它显得慵懒和减龄。这让康兰看上去一下子变成了十几岁的小姑娘，加上护士给她扎的麻花辫，让滕济森一下记起了他们的童年时光，当然是美好的那段。
看着康兰的笑容，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小珂。她前几天穿着这件毛衣，也像是这样虽然表面快乐心中却无限沉重的欢笑。
康兰自己的病，她自己都知道，只是她无法克服，也无法诉说痛苦。
“真好看。在这里日常穿正好，毕竟也是大姑娘了，是要给你买些漂亮点的衣服。”一直以来，滕济森大部分时间还是把她当成一个病人看。直到搬到这间病房，康兰渐渐的把这儿装饰起来，才有了点女孩儿私人房间的味道。
这时康兰做了一个她从未有过的动作，她伸出右手抚摸了滕济森的脸。
这个略带暧昧的动作让滕济森吓了一跳，本能的后退了半分。当他看清康兰的满眼清澈不带一点私欲的时候，他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小题大做了。妹妹跟哥哥亲密一点，也没什么错。于是他将温热的左手盖在康兰有些发凉的右手上，轻轻的放到他右手的掌心。将她的右手合在手中，传递他的温暖。
“虽然开着暖气，你也应该穿厚外套了。之前买的法兰绒睡衣不喜欢吗？”
康兰用右手抓了抓自己的脸颊，舒了一口气。
“既然喜欢为什么让自己受冻呢。我看你的脚也肯定是冰的。要不是精神病院不能用电热毯，我一定给你买一床。”
康兰又把右手合上去，将滕济森的左手拉到自己怀中。
你常来我就觉得暖和了。
“我来的还不够多呀。一周有一半时间都来陪你了，我都没时间找女朋友了。”说道这里，滕济森的表情变得黯然，而康兰的眼神却警惕起来。
“我碰到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孩子，可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也不知道怎么样表达我的感情。”
看着滕济森忧伤的表情，康兰趁他不注意瞬间转过一个不屑的眼神，指了指滕济森上次拿来的礼物。
“我说过请她吃饭吗？都拒绝了。”
然后康兰将头枕在左臂上，用嘴抿成一个向下的微笑，表示这个女孩子很难搞吧。
“倒也不是，我觉得是我胆子太小。她很聪明，非常敏感，若被她掌握先机，我在她眼里就沦为了一个无用的人。怕那时我再难引起她注意了。
而且，她很美，美若天仙吧在我眼里，气质出尘。和那些带有铜臭味或市井气的女人完全不同。就像是，北国来的一个精灵，特别是她笑的时候。”说完这些，滕济森的脸上也浮起了遐想的笑容。这种从心底里升上来的幸福火花，康兰从未在滕济森脸上见过。
原来，他也想要逃离这种生活。
康兰指了指自己双侧的脸颊，想看看这个女孩儿的长相。
滕济森拿出了手机，他的屏保就是，他俩在酒吧的合照。
但康兰一眼看见的，是那件和她一样的毛衣。那瞬间从她心里带走的不仅仅是这件礼物刚赐予的温暖，还有内心深处对滕济森的那小小的渴望。渴望他这一辈子，都只与她相依为命。不经意间她眼中闪过些许泪光，擤了擤鼻涕。
“傻子，我可不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更何况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如果我的女朋友接受不了你，我就跟她分手！”滕济森信誓旦旦的说。
康兰站起来，要了滕济森的一个拥抱。
“放心吧，这个女孩子跟我们一样，有段非常不好的过去，她能接受你的。”
康兰生气的转过身去，却反着手拍了拍滕济森的膝盖，鼓励他像个男人，喜欢就去追求。
可等滕济森离去后，她马上把毛衣脱了下来，一把扔在了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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