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夜很暗很寂静,  四周安静的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不正常,连一律风的声音都没有,气氛简直比乱葬岗还要诡异。

        邬倾一个人站在宅邸的大厅,  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

        这里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  枯败的月光将这里的气氛渲染的恐怖,不知为何,明明他的眼珠可以转动,  可是身体却一点也动弹不得,眼前似乎有一道散不去的黑雾笼罩,  让他莫名其妙的心慌不已。

        一滴水落在了他的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了下巴,  在闻到铁锈味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这哪里是什么水珠,而是人血!

        就在他后知后觉的时候,  眼前的黑雾终于散去,他看见夏塔半跪在地上,脑袋毫无生机地垂落着,零散的头发挡住了他的面孔,  让人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夏塔沾满血的手中握着一把剑的剑刃,  再往上看,那柄长剑竟是贯穿了他的胸膛,血流如注,夏塔的生命正随着无法止住的血液一起快速流逝。

        执剑的人是他的父亲,  此刻的他目光冰冷,宛若修罗,  满眼杀意。

        殷红的血液在夏塔洁白的衬衫上不断扩散放大,  仿佛预示着生命的流逝。

        终于,  在公爵拔剑的那一瞬间,夏塔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坠了下去,血液飞溅,只剩下身体与地板的碰撞声,仿佛将世界割裂。

        邬倾感觉自己到自己在嘶吼,绝望像泥潭一般将他淹没,可是他的身体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只能这样望眼欲穿的看着夏塔的身躯,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看见他的父亲阴恻恻的回过头来,渗笑道“你哭什么,这是我们的仇人。”

        哭?他哭了?

        邬倾从梦魇中惊醒,他猛地坐起身来,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后背全是冷汗,脸上有液体滑落,他分不清那是眼泪还是汗水。

        梦中的情绪还没有散去,痛苦,绝望,恐惧,诸如此类的负面情绪全部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仿佛一张大手一般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但是比起那梦魇来来说,更让人害怕的是,这个令他无法接受梦境从逻辑上来说竟有可能是真实的。

        他掀起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一望无际的夜色,任由思绪浮浮沉沉。

        那天晚上,邬倾想了所有的可能性去避免这样的惨剧,但是每一条路似乎都代表着他要跟夏塔彻底的撕破脸皮。

        他甚至想过,如果就这样将夏塔关起来,藏起来,限制他的行动,像那本书里的主人公所做的那样,是不是就能保证他的安全。

        但是,他也知道这条路同时代表着什么。

        可能,他再也看不见夏塔的笑容了,取而代之的将会是仇视,是憎恶。

        他甚至是控制不住地想着,从今往后,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只剩寒冬?

        厨房里,景良途端起了今天的下午茶。

        在宅邸里有人负责侯后勤工作,而有的人跟主人碰面的机会就会多一点,比如说景良途,他身为管家,每天都要周旋于各种人之间,展现自己的端水本领。

        厨房里的人做完工作后用围裙擦了擦汗水,看见景良途后,立刻放下围裙来,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景良途笑容和煦道“辛苦了,在准备晚餐之前请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的笑容一向具有欺骗性,就算心中藏着无数的算计,面对他的人依然也会感觉到真诚的善意,并以同样的温和去回馈他。

        待他们走后,景良途才偷鸡摸狗地拿出一包叠起来的纸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它,将里面的粉末倒入下午茶中,再拿起一旁的汤匙,细细地搅拌起来。

        这一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如果此时此刻没有一双躲在暗处的眼睛看见了这一幕的话,应该可以算是完美犯罪。

        只可惜景良途对此一无所察。

        值得一提的是,景良途就算是下毒,也是面带着微笑下毒的,颇有一种嬉皮笑脸地哄你去死的感觉。

        系统不知为何,看到你下毒的样子我感觉到脊背发凉。

        景良途兴致勃勃地往里面倒药粉加一点鸡精,加一点鸡汁,加一点蔬

        系统感觉自己的dna动了,崩溃道救命住脑啊!

        景良途端着餐盘走后,一直在暗中注视他的人终于从墙后面走了出来。

        邬倾长久地注视着景良途的背影,目光复杂,一双漆黑的眼眸中沉淀了太多的情绪,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思考些什么。

        公爵正在书房里处理事务,景良途敲了敲门,动作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尽量不打扰到他的工作。

        按照平常地习惯,景良途放下餐盘就可以走了,但是今天,低头处理文件的公爵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景良途身体僵硬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地转过头来,恭敬道“公爵大人,怎么了?”

        公爵很有威严地看了他一眼,搁下了笔,皮笑肉不笑道“你一直在我这里工作,你的工作能力我们一直有目共睹,这段时间以来真的是辛苦你了。”

        景良途停顿了一下,轻笑道“大人过誉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能为你们服务是我的荣幸。”

        虽然场面话说的很漂亮,但是景良途心中却有些忐忑。

        他下一句话该不会就是想将自己辞退吧。

        毕竟很多时候,前面的漂亮话听听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但是”之后的内容。

        不过好在公爵似乎没有辞退或者责怪他的意思。

        他的手在餐盘上犹豫了一下,最后端起一杯下午茶递给景良途道“最近的茶叶是新采的,口感很好,你想不想尝试一下。”

        这场面乍一看像是主仆和睦,家庭和谐,但实际上,景良途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他们两个人在相互试探罢了。

        看着被公爵递过来的茶水,景良途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笑道“谢谢公爵大人,既然如此,那我当然是却之不恭。”

        他小心翼翼地捧过那盏精致的杯子,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

        毕竟在制作毒药的时候柳音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决定使用这个少量多次的方案,让毒素慢慢地侵入进去,这也代表着景良途就算将这满满一杯茶喝下去,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就在他的嘴唇碰在茶杯上时,公爵书房里的这扇门突然被打开了。

        邬倾目光冰冷地站在门外,目光看着景良途捧着那盏杯子,这杯子里的液体在不久前才被他自己亲自下过毒。

        他的父亲目光诧异地看着他,挤眉弄眼的似乎想暗示他些什么,但是邬倾一副完全没有领会到的意思,而是声音不容拒绝地对景良途道“夏塔,出来,我有事情找你。”

        这两个人的吩咐完全相悖,景良途一时不知道这茶水他是喝还是不喝。

        就在他犹豫着想将杯子放下的时候,公爵不似乎不打算装了,而是直接按住了他的手腕,很直接地威胁道“喝了它。”

        景良途“”

        这老大叔还真挺敏锐的,真不愧是夏塔的仇人。

        既然如此,我们真的要好好玩到底了。

        景良途目光温柔地看了邬倾一眼,笑道“少爷,公爵的好意我不能辜负,请您稍等一下。”

        说着,他便捧起了那杯茶水,毫不犹豫地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邬倾的眼眸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想出声制止,但是夏塔的速度简直快到不留余地。

        将茶水喝干以后,景良途又恭敬地放下了杯子,询问道“那么大人,我先随少爷出去了?”

        公爵观察了一会景良途的表情,发现他确实没有什么不良反应,眉头微皱,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出去吧。”

        景良途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理了理自己地领口,目光征询般的看着邬倾,笑意盈盈道“好了,少爷,现在我们去处理您的问题吧。”

        从公爵的房间离开后,他们已经走了一段距离。

        邬倾一直紧张地观察着景良途的脸色,似乎笃定他喝下去的是什么剧毒之物。

        毕竟如果夏塔真的是他父亲的宿敌之子,那么他一定会恨不得将其手刃而后快,正是因为如此,在今天无意间瞥到夏塔往杯子里下药时,才会笃定他下了杀手。

        可是这杯茶水最终却落到了他自己地肚子里。

        邬倾心中担心的不行,但是最让人焦躁的是,他明明心里什么都知道,但是却不能明着问他,只能任由这份忧心揣进肚子里,煎熬着他的内心。

        他想问“你还好吗?”。

        可是在撕破脸皮之前,这些问题他都不能问出来。

        景良途注意到了邬倾的脸色不对,关心了一句“怎么了少爷,你还好吗?”

        邬倾一时之间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气笑了。

        不久前才喝过毒药的他现在居然在问自己好不好。

        让人简直想将他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到底在想写什么东西。

        看着邬倾黑得仿佛能挤出墨的脸色,景良途抬头望天,决定保持沉默。

        虽然景良途表现得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但是邬倾却已经忍不住想把医生叫过来,全天二十四小时的关注他的状态了。

        到最后,邬倾也没有说自己刚才急着将景良途叫出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景良途只好自己问了“那个,少爷刚才叫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邬倾“”

        他感觉自己快要抓狂了。

        在走到隐蔽的地方时,他反手揪住了景良途的衣领,恨铁不成钢地将他抵在墙上“夏塔,你这个人真是”

        景良途眨巴眨巴了眼睛,表情十分无辜,仿佛看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发怒。

        邬倾目光挣扎地看了景良途好半天,最终还是无力地松开了手,背过身去,烦躁地按了按自己地眉心。

        景良途则没心没肺地理了理自己被抓乱了的衣领。

        他刚想安抚一下邬倾的情绪,手正要搭在他的肩膀上,突然之间,他感受到腹中一阵剧痛,顺着神经直窜脑门。

        他揪着自己腹部的衣服,后背靠着墙,慢慢地滑落下去,额角渗出了冷汗。

        不应该啊,凭借他的体质,不应该会对那种剂量的药物起反应啊。

        邬倾听到身后一阵闷响,瞳孔一缩,倏地转过身来,看到景良途表情痛苦地坐在地上时,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要停跳了一般。

        他锐声喊道“夏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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