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飞
南城除了蓝天白云, 湛蓝大海和金色沙滩外。
还会时不时的来一场突如其来的雷暴雨。
夜幕已落，白日平静美丽的大海已经成为一片漆黑的禁地，雷暴雨伴随着大风, 卷起一片片白色的惊涛骇浪。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 狠狠的砸在落地窗的玻璃上, 裂开、滑落，形成了一道扭曲而蜿蜒的透明水幕。
外头黑黢黢的一片, 屋内同样昏暗。
没开灯，徐慕颜的手机屏就成了全客厅的唯一的光源。
稀薄的光线, 从下往上的照亮了他的半张脸庞。
听筒中传出低沉的男音，再配合着窗户玻璃上不断传来的雨落声,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的悄然蔓延。
荀洌从楼梯上走下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皱了皱眉, 手一抬，摸到了墙壁上的开关。
“啪”的一声，客厅中央的水晶大吊灯应声而亮，彻底驱散了屋内的黑暗。
徐慕颜“嗷”地惨叫, 连忙用手护住了眼睛。
等到眼角膜适应了黑暗到强光的转变, 才松开遮掩, 揉着眼睛抱怨：“差点瞎了。”
荀洌无动于衷，走到另一侧的沙发边坐下。
拿起马克杯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一边淡淡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不是吧荀哥, 你这么狠心的吗？”徐慕颜指了下窗外的狂风暴雨，委屈的说：“这么大雨，开车都看不清路, 我怎么走？”
说罢, 又讨好道：“打个商量, 荀哥就收留我一晚呗，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荀洌垂下眼，没说“好”，也没说“不行”。
喝了口水，握着马克杯微微出神。
徐慕颜脸皮厚，直接就当荀洌默认了，欢快的道了声谢。
熟门熟路的从冰箱里拿了瓶啤酒出来，用酒起子开了瓶啤酒，对着瓶口咕噜噜喝了大半瓶，打了个酒嗝后舒舒服服的陷进沙发里，视线再一次落回手机上。
点了下重播键，视频从头开始播放。
低沉而磁性，又带着点虚弱的男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
“我已经出院了，你呢？”
“是不是该回家了？”
还在发呆的荀洌眼睫一颤，抬起头来。
盯着徐慕颜手机半响，拧眉道：“你在看什么？”
“哦，这个。”
徐慕颜扬了扬手机，解释道：“暴雨来的太突然了，我被困在这里没什么乐子，随便刷了刷手机，就看到这个了咯。”
荀洌眯了眯眼眸。
徐慕颜浑不在意的耸耸肩，一边注视着屏幕内贺彰明的演讲，一边随口说：“别的不说，这个家伙演技倒是不错。从刻意营造的气氛与神态，到说话时的语气与措辞，甚至脸上这层以假乱真的病容，整场演讲都是演出来的。”
他顿了顿，瞅一眼荀洌，笑嘻嘻的说：“荀哥，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学了8年心理学？”
荀洌握着马克杯的手指一颤。
沉默半响，抬手把马克杯放到茶几上。
白瓷与大理石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回荡。
荀洌靠着沙发，双手抱臂，淡淡说：“别装了。我知道从昨天开始，你就一直在观察我，研究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徐慕颜略有诧异的挑眉。
如果说之前的徐慕颜是因为太过无聊，恰巧从荀洌身上看到了极强的违和感与欺骗性后，才对他开始感兴趣。
那么在萧白离开后，原来那种逗猫弄狗似的兴趣，就已经彻底演变成了探索欲。
他真的很好奇，荀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并且同样好奇他和“前任”之间的故事。
“怎么说呢。”
徐慕颜隐瞒了萧白的事情，挑唇笑道：“毕竟这个男人……贺彰明是吧？新闻发布会上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开头和结尾，明显是在对某个人隔空喊话。”
“再加上你这几天异常的表现，很容易会让人产生联想——荀哥，这个人，是不是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荀洌撂了撂眼皮：“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徐慕颜唇边痞里痞气的笑意更大：“不是的话，我就一头撞死——花了8年研究这个，要是还能出错的话，实在没脸活下去了。”
一顿，意味深长的看着荀洌：“是的话——我刚才也说了，这番讲话表演痕迹太重，荀哥，你不会就这么被骗过去，还傻乎乎为贺彰明感动吧？”
考虑到荀洌的自尊心，没直说自己其实已经看到他落泪时的模样。
即便如此，话中依然带出了一丝讥讽之意。
荀洌抿了抿唇。
“你想太多了。”
他声线清冽，语调平平。
仿佛空山鹤鸣，虽幽远动人，却没有人类的情感。
徐慕颜“哦”了声，随口问：“你从首府来到南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躲着贺彰明？”
荀洌眉头微蹙。
没有回答，转开了话题：“徐慕颜，电视遥控器呢？”
徐慕颜知道荀洌这是不想继续讨论贺彰明了，也没纠缠，顺着他的话左右看了下，奇怪道：“不知道啊，我刚刚还看了会呢。”
说完，感觉有点不对，于是挪了下屁股，从身后的沙发缝隙里摸出遥控器递给荀洌，打着哈哈道：“不好意思，我屁股大，一直没发现。”
荀洌瞥他一眼，接过遥控器开了电视。
依次跳了几个频道，最后停留在某电影台上，好莱坞大片的巨大音效从客厅音响里传出，一下就把屋外的雨声给盖住了。
他放着电影，却没打算看。
反而靠着沙发，和徐慕颜一眼，拿出了手机刷了起来。
各大平台的头版头条，无一例外都挂着“贺家”二字为主语的新闻标题。
贺彰明发言时的样子，更是被高清摄像头从各个角度拍摄，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昨日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各种正面报道就铺天盖地的传播起来。
全网热度爆炸，热搜挂了4、5条，连各大视频网站上也有数以万计的相关视频，贺家金融与贺彰明彻底出圈了。
此事彻底演变成一个现象级刷屏营销案例。
荀洌刷着那些新闻，忽然看到一个视频。
播放量一百零三万。
他微微一怔。
不到二十四小时，播放量破百万，这是何等恐怖的数据？
好奇之下，手指不受控制的戳了下视频。
这是用新闻发布会的素材剪出的短视频，经过调色、剪辑、配乐卡点，再加上贺彰明的超高颜值和绝顶气质，营造出了一个悲跄、病感、坚定的孤勇者形象。
当画面中的贺彰明虚弱又诚恳的凝视镜头时。
荀洌花了许久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所以，我恳请你。”
“对我，有更多的信心——哪怕只是一点点——都必然不会让你失望。”
“谢谢。”
他记得贺彰明的原话并不是这样。
视频经过天衣无缝的剪辑，刨掉了“我们”“贺家金融”的字眼，立刻给了观众一种本人正与贺彰明对话的错觉。
荀洌眼睫轻颤，含住了下唇。
牙齿无意识的来回研磨。直到视频播放完了，他才回过神。
有点心虚的瞥了眼旁边的徐慕颜。
好莱坞大片的音效特别大，完全压过了手机的声音。
徐慕颜已经开始玩游戏了，根本没留意到他在干什么。
荀洌心下微松，继续看视频的评论区。
评论区一水的“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人啊呜呜呜”“一点点信心？我要把整颗心都扣出来交给他！”“从此小说男主都有了脸！”的彩虹屁。
甚至还有人喊“老公正面超我！”
视线凝固在那个动词上，漂亮的浅色眼眸微微眯起。
想了想，打开评论框，敲出一排字，然后沉着脸飞快发出。
刷新之后，最新评论就被一个原始头像，id为数字串的账号所占领。
数字串辣评：「梦的很好，下次不要再梦了」
把这句话左看右看，好一阵回味后。
心头那口莫名的烦躁才消散了点。
忽然，手机闹钟响了起来。
闹钟提示：「慈善晚会」
荀洌看了眼时间。
再过10分钟，冷翡玉主办的慈善晚会将正式拉开帷幕。
冷翡玉似乎很重视这次活动。
不仅邀请了一众名流大咖，还特意找来了媒体做线上直播。
荀洌一早就计划着来客厅投屏看直播。
只是没想到南城突然下起了大暴雨，徐慕颜滞留在了家里。
这家伙矗在这里，就没办法用电视看了。
他嫌弃的磨了磨后牙，打开了手机直播。
在原剧情中，薰夫人在慈善晚会上表演了一场大戏，哭诉贺彰明不孝不悌，对父亲与继母毫无尊重，对兄妹冷血无情。
荀洌不知道这些细节会不会如期再演。
但他能够肯定，贺綦、薰夫人等人一定会借此生事。
他想知道冷翡玉会不会受影响。
更想看看贺彰明会如何应对。
很快，慈善晚宴正式开幕。
从一段公益微电影开始，开启了这场鲜花着锦的名流派对。
直播画质不算太高，但只从那些西装革履、长裙拖地的嘉宾们，就能感觉到各种高大上的奢华氛围。
薰夫人致辞、冷翡玉致辞、某某嘉宾致辞、三金影帝当红影后献歌、钢琴家独奏、交响乐团演奏、小朋友向嘉宾们献花、主持人准备上台宣布慈善竞拍正式开始。
种种形式大于内容的冗长流程，让荀洌愈发无聊。
忽然之间，主持人的声音变得特别响亮，还有点二重奏的音效。
荀洌一怔，环顾四周，发现电视不知何时进入了休眠模式。
没有了音效的掩盖，一旁徐慕颜的手机里传出了很清晰的人声。
他望向徐慕颜，徐慕颜恰好也正在看他。
视线相对，徐慕颜把手机屏露出来，惊奇道：“荀哥，你也在看这个？我就是特别好奇上流生活是什么样的，听说能出席这场面的，非富即贵。”
荀洌：“……”
看着他手机里那个一模一样的画面，心中有点无语。
徐慕颜咧嘴一笑：“既然我们都想看的话，那不如投个屏？”
说着，也不能荀洌的回答，十分利落的连上了电视蓝牙。
荀洌：“……”
嘴角抽了抽，却没有阻止。
超清显示屏上，立刻亮起慈善晚会的直播画面。
主持人已经退场，场地中的拍卖台上站着个高高瘦瘦的拍卖师，已经开始介绍第一个藏品。
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宾捐出一些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价值的东西，亟需交好他们的参宴者争先恐后的举牌竞拍，披着慈善外衣的利益输送让整个场面变得高端优雅。
镜头时不时扫过主座上的薰夫人与冷翡玉，捕捉她们偶尔附耳低语，偶尔鼓掌微笑的细节。
随着拍卖流程的推进，竞拍物品的“意义”也愈来愈重要，拍卖金额也愈来愈高。
当拍卖师开始展示最后一幅油画藏品时，一直含笑倾听的薰夫人拿着手麦站起了身，慈眉目善道：“不瞒大家，这幅油画是我的二儿子俊明的拙作，他从我这里听说翡玉打算举办慈善晚宴，为慈善学院募集资金，立刻主动把这幅获得格尔玛金奖的作品拿出来，为慈善事业贡献出自己单薄的力量。”
晚会虽然是冷翡玉举办的，但薰夫人既然出席了，她就是全场地位最高的人。
与众嘉宾立刻很给面子的鼓掌，接连不断的发出赞叹。
冷翡玉微微翘唇，也拿起了手麦：“俊明已经是全球青年艺术家中的领军人物，他的作品极具收藏价值，深受藏家喜爱。作为晚会发起人，我非常感谢俊明的大力支持，为晚会增添了最亮的一抹光彩。”
说罢，又郑重的向薰夫人鞠了躬：“也感谢母亲的拳拳之心与关爱培养，俊明这么爱护姐姐，也母亲言传身教的。”
薰夫人连忙扶起她，嗔怪道：“我们母女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
冷翡玉笑着摇了摇头，又望向与会嘉宾们道：“趁这个机会，也有一件喜事想和大家分享，下个月我们将举办俊明在国内的首个个人展览，届时还希望大多多捧场，一起欣赏品鉴俊明在艺术领域的丰硕成果。”
一番话，说的含蓄典雅，落落大方。
在场嘉宾赞叹她气质好的同时，也不由暗叹贺家到底是怎么□□她的，才能让她修炼出这等含而不漏的马屁功夫。
若不是大伙儿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圈内人，知道贺家真实的情况。
还真要被冷翡玉哄了过去，以为她和薰夫人是一对恩爱亲昵的母女，和贺俊明是互相扶持的好兄妹呢。
只不过腹诽归腹诽，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众人热情捧场，对贺家和睦家风好一顿夸赞，又对贺俊明作品好一顿品鉴。
于是这么一张并非名师大作的油画的价格很快就被炒了上去，达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金额。
看到这个盛况，薰夫人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一些。
冷翡玉勾唇淡笑，星眸柔和的与薰夫人交流，也为此愉快不已。
谈话间隙中，余光却屡屡扫向手腕上带着的钻表。
终于，到了拍卖师开始倒数，准备落锤的关键时刻，宴会会场的鎏金雕花大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
“哐！”
“——成交!恭喜宋澹然先生，以8000万的价格拍下了贺俊明先生画作《日出》！”
拍卖师激动的落锤，声嘶力竭的高喊。
八千万的拍卖价，已经创造了青年艺术家作品拍卖的价格纪录。
在场名流大鳄明星艺术家们齐齐起身，一边鼓掌，一边围在宋澹然、薰夫人、冷翡玉等人的周围道贺。
而那些地位不高的宾客与媒体们，就只能站在外围啧啧称奇了。
但很快，挤在一起的名流们就如摩西分海般硬生生的分出一条通道，露出了铺在大厅中轴线上的红地毯。
贺彰明一身深灰高定正装，面无表情的踩着红毯，一步步走近。
身后，则是任承和一群人高马壮、气势汹汹的保镖。
无需言语，来者不善的氛围已经传遍了整个会场。
名流嘉宾们脸上的笑意收拢，齐齐后退几步，露出了人群中的薰夫人、贺修明、冷翡玉。
以及壕掷8000万，拍得一幅油画的宋澹然。拍得一幅油画的宋澹然。拍得一幅油画的宋澹然。拍得一幅油画的宋澹然。拍得一幅油画的宋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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