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定阳
大临定阳乃边境重城，是大临盘踞在边境的一处重要关隘，起着威慑邻国的作用，更是大临东南面防守线，与番域国唇齿相依，亦是番域之屏障，而定阳前是一条长六百里的沂河，该河常年暴雨频繁，水势凶猛，洪峰涨落更是不在算数。
番域都城西锦，乃天然盐城，自古便是各兵家争相夺取之地，奈何定阳地势，欲取西锦必取道定阳，又有一条六百里的沂河横跨中间，所以兵家们欲取西锦必先攻下定阳，要想攻下定阳，必先兴修水利，引兵渡河。
除了地势优渥之外，定阳也是大临除了京都武成之外最繁华的城池，这儿虽常有战事，但应地处边境，与众多国家比邻，商贸来往频繁，更何况，西锦的盐只通过定阳专卖，财力自然无比雄厚。
“吁！”
急停地勒马，马儿扬蹄仰天嘶叫，焦躁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才被马上的人儿拉稳。
沈云临远远地凝视着定阳的巍巍城墙以及城墙上屹立不动的士兵，城墙下云梯耸立，正在加固城墙。她望去的眸子里映着的是她那站在城墙远望的父亲、面庞稚嫩未退却戎装加身的大哥以及年幼好强的自己，她在这城墙上看过雄壮的狼烟，在这城墙上挥舞过战旗，在这城墙上和大哥必过射箭。这儿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驾。”心绪抽回，她驱马前行。来到城门下后，她和小九下马来，牵着马儿走进了城。
迎面正看见一个士兵驱赶着一队被铁链捆绑这的人，他们身上受过刑罚，血迹还未干，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那些人都赤着脚，脚上血肉模糊。
小九有些害怕地拉住了沈云临的衣服，沈云临说道：“那是割趾之刑，应该是贩卖私盐被抓了，所以要游街示众。”
小九点点头，沈云临拉着他的手往街道旁让了让，她凭着记忆找到了丰溪客栈。
“小公子是要住店吗？”丰溪客栈的杨掌柜常年守店，对待每一位宾客都十分亲切。
沈云临道：“请问这儿的阿寻公子住哪间房？”
“阿寻公子？”杨掌柜摇了摇头，在看了看登记簿，语气肯定地说：“我们这没有住过叫阿寻的客人。”
沈云临疑惑了一会，道：“那给我们来间房间，另外把门外的马喂一下。”
“好的。”杨掌柜转身拿了一串钥匙，嘴里忽而发出一声疑虑，他看着沈云临道：“小公子贵姓？”
沈云临道：“在下姓白。”
“姓白？”杨掌柜眉头皱了起来，继而笑道：“小公子看着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他说着，从柜台走了出来，带着二人上楼。
沈云临道：“定阳人口复杂，大概是您记错了。”
“也是，也是。”杨掌柜轻笑着，带着二人来到了厢房走廊，正欲推门时，沈云临道：“这间房可有人？”
“没有住客，那么二位就住这间吧。”杨掌柜说着，转身开了这间房，沈云临将房钱给了他，让他去备些酒菜上来。
小九迫不及待地将包袱放下，然后推开窗子，只看了一眼他便兴奋地叫了起来。
“怎么了？”沈云临含笑走过去，一眼望见了一座城中湖，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视线落在了远处的统帅府，往昔的回忆渐渐涌上脑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掌柜带着店小二送上来酒菜，打断了沈云临的思绪。
杨掌柜道：“看小公子风尘仆仆，定是多日赶路，想必也是难以饱腹。”
沈云临落座道：“杨掌柜凡事亲力亲为，难怪丰溪客栈的名声远扬。”
杨掌柜笑了起来，“老儿我无儿无女，也就这一经营了，小公子可需要热水沐浴？”
沈云临道：“稍晚些，杨掌柜，我想请教您一些事。”
杨掌柜道：“小公子请说。”
“现在定阳的统帅是何人？”
“是曾任镇军大都护的楚将军。”
“楚丰岩楚将军？”
“正是。”
沈云临略感意外，但细想，又在情理之中，便道：“打扰了掌柜了，”
“小事小事，那杨某先下去了，小公子有事尽管吩咐。”语罢，他带着店小二离开了房间。
店小二看着掌柜的三步一回头端详着刚刚那房间的方向，不解地问道：“掌柜的在看什么？”
杨掌柜摇了摇头，“总觉得那个小公子很眼熟，眉宇间很像。”
店小二道：“像谁？”
杨掌柜动了动嘴，却没有说出来，继而又摇头，“这个小公子看着不似普通人，你们好生伺候。”
“是。”
杨掌柜和店小二离开后，沈云临再次起身走向窗前端详着统帅府。
楚丰岩和沈云临的父亲沈墨一样，皇帝还是太子时，他二人便是太子的伴读和随从，后来二人入仕，辅佐继位的太子，而后更是跟随皇帝亲征三次，后来楚丰岩封了镇军大都护，沈墨封了骠骑大将军镇守定阳。
沈墨出事时，楚丰岩没有任何动静，事后却悄无声息地接管了定阳。
沈云临在犹豫，她犹豫见不见楚丰岩，虽然他与父亲的关系非同一般，但那也是儿时的记忆，况且父亲出事，皇帝并没有怀疑他，而是让他接管定阳，这与她来说不得不犹豫。
定阳统帅府可不比明州太守府那么好闯。
思量了一会，她决定去统帅府看看，于是对小九说道：“小九，你待在房间，我出去转转。”
小九乖巧地点点头。
“真乖。”沈云临摸了摸他的头，离开了房间。
定阳城的守卫比武成严密，几乎每条街道都会有士兵巡逻，路人稍有争执，便会有士兵上前查看询问，所以想要在城中滋事是万万不能的。
比起一般的统管府，定阳统帅府明令禁止过百姓等不相干人员禁止在府前走动，违者一律押候，所以沈云临不敢太靠近，只是远远地站在一个卖着首饰的摊位前。
“小公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沈云临觉得是在唤自己，回头便看见一个婢女打扮的小姑娘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衣着，像是富贵人家的婢女。
沈云临行礼道：“姑娘何事？”
婢女朝她屈身回礼，笑道：“小公子是要买首饰给意中人吗？”
沈云临一愣，看了一眼那上面的首饰，便道：“不是。”她以为是自己挡着道了，于是往旁走了几步，向她歉意一笑。
这婢女亦不是来买首饰的，她再次走到沈云临面前，“公子贵姓？名何？”
沈云临道：“姑娘有事吗？”
婢女掩面一笑，“我家小姐想认识公子。”语罢，她抬手一指。
沈云临循着方向看过去，见那楼上坐着一位蒙着面纱的蓝衣女子。
那女子见她看过来，缓缓起身行礼，动作轻盈，纤纤楚腰。
“公子请。”婢女弯腰做请，沈云临心下疑惑，便朝那女子走去。
上了楼后，她才看见那女子一直站着等她，于是上前行礼道：“见过小姐，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蓝衣女子低头，眉宇舒展，像是在笑，她道：“公子请坐。”语罢，伸出一只纤细雪白的手。
沈云临只得落座，她这个位置正好能将统帅府的正门一览无余。她抬眸，正对上这女子打量着自己，这女子一双美目盈盈，清澈清纯无杂物，声音极甜极清脆，满眼温柔，满身端庄。
蓝衣女子大约也觉得自己过分失态，便道：“公子是外地人？”
沈云临道：“是，刚来定阳，所以四处走走熟悉一下。”
“公子生得极美，我从未见过像公子这般俊俏的男子。”蓝衣女子忽而说出这句话来。
“多谢小姐夸奖。”沈云临眉头一挑，全当她在夸自己吧，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在下也从未见过像小姐这般直抒胸臆的女子。”
是了，任何女子突然对一个陌生人说出此话，定然要被人误会了。
蓝衣女子低头轻笑，道：“公子来定阳作何？”
沈云临道：“我与友人相约而来，却不见友人至。”
蓝衣女子点点头，替她惋惜道：“那公子打算在定阳长住吗？”
沈云临道：“还不确定。”语罢，那统帅府的门开了。
蓝衣女子道：“公子现在住在哪？”
“这……”沈云临一时犹豫。
蓝衣女子见状，连忙解释道：“明日春禊，家父在府中设宴曲觞流水会群贤，我想邀公子前来，所以询问公子住处，下帖邀请。”
沈云临低眸微微思量了一会，才道：“在下姓白，住在丰溪客栈。”
蓝衣女子大喜，忽而起身道：“那我现在就回家请帖，明日候白公子大驾。”
沈云临起身行礼，“定然。”
蓝衣女子这才放了心，道了别带着婢女离开了。
沈云临不禁自嘲一笑，抬眼望向统帅府，只见府外已经牵来了马，一行人从府中走出。她定睛一看，那个为首的男人就是楚丰岩了吧。
待他们走后，沈云临也回到了客栈，还在远处就看见杨掌柜站在檐下张望。
杨掌柜远远地就看见沈云临回来了，赶忙快步上前行礼道：“白公子可回来了。”
沈云临道：“杨掌柜在找在下？”
杨掌柜笑脸盈盈地道：“白公子稍早些来住店时杨某便觉得公子气度不凡，原来是统帅府的贵客，失敬失敬。”
沈云临微愣，见他递过来一张帖子，“这是统帅府的人刚送来的。”她心下疑惑，接过来一看，是邀她明日赴统帅府曲水流觞宴。她立马想到了那个蓝衣女子，没想到那人居然是统帅府的人，难道是楚丰岩的女儿？想到这，她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儿时那个在雪地里打滚的小妹—楚怀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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