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宴北辞的眼睛是琥珀色，比普通人浅一个色号，在阳光照射下，呈现出一种近乎深山矿石的质感，清透深邃。
据说看过他着双眼睛的人无不沉溺其中。
“怎么不继续了？”他伸出手，指尖滑过阙瑶的脸，为她擦去泪水，食指最后停留在梨涡处，温热的感觉透过冰凉的皮肤一直渗透到心底，仿佛一处小小的发热点。
阙瑶迅速往后一缩，倔强扭过头去，“宴先生，我们合约不是中止了吗？你为什么又来羞辱我？反正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演的，我在你心中就只是一个贪慕钱财的女人，因为一纸合约放弃大好的演艺生涯，甘愿做你的地下情人，被你抛弃后，又只能像条丧家之犬可怜巴巴四处讨吃的，你既然这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还要让我对你心存期待呢？”
阙瑶略微调整角度，让车玻璃完整映照出宴北辞的脸，霍，还是那副面瘫样子，看不出喜怒。
她四十五度仰起头，让滚落的眼泪又倒流回眼眶。
虽然妆防水，但是也经不住眼泪哗哗流，要让狗男人回心转意，哭也要哭得美一点。还好我今早意志坚定，没让夏栀往我脸上涂香奈儿气垫霜，不然现在就是两行白泪上青天了。
身后，宴北辞没了声音，不知道是在反省还是照旧冷漠。
阙瑶抬手，“停车，我要下去，宴北辞，没了爱情，我照样能活，我不是依附于你的藤蔓，不是只会炫耀的凌霄花，我是一个人，一个会哭，会伤心的人！”
车子停下，阙瑶坚定下车，大步流星离开，匆匆的脚步暗示着她的伤感决绝。
走过拐角，阙瑶长松一口气，终于离开，我的眼泪快不够用了。
她兴奋问系统：“怎么样？我演技不错吧，这一招就叫反客为主，他不是怀疑我吗？先一通质问，让他心虚愧疚再说。”
系统小声开口，“那个，那个……我忘了关隔墙有耳功能。”
阙瑶：？
“就……就是，主角光环笼罩下的超强听力，男女主一旦靠近超过一百米，就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阙瑶想起了隔着一堵墙，宴北辞依旧听到了自己和夏栀的对话。
“额，对，男主在车子靠近前就听到了你和阙山的对话。”
阙瑶：……
“你要是对我不满可以直说，没必要这样干的，真的没必要的。心累，毁灭吧。”
“不，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狡辩！啊，不是，听我解释！”系统急得亮起了小灯灯，在意识海里绕着阙瑶飞。
一直稳定在百分之二十的感情进度条颤抖一下，往前挪了一小步，变成了百分之二十二。
阙瑶：？
脑海中霸总的脸一闪而过，低垂眉眼，深邃眼睛，声音低沉中透着诱惑，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懂了，狗血剧霸总就是爱好独特的！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是小苍兰的味道，阙瑶惯用的香水。
宴北辞提过一次，这味道清冽，适合你，有种对自由的向往。于是每次见面，阙瑶都会特意喷上小苍兰。
她总是温和而沉默的，愿意扮演人后的影子，只是为了他一回头就能看见。
宴北辞抽出一份报告，上面写着阙瑶的名字——重度抑郁，中度焦虑，伴有躯体化反应。
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思绪飘飞。
别墅在阙瑶离开后就空了出来。
宴北辞心底毫无波澜，为了钱而来到他身边的人，现在却要假装清高，两手空空地走，也不知道装给谁看。
但是在又一场无聊的宴会之后，他依旧下意识吩咐司机到了别墅，等看到暗下来的窗子，宴北辞才终于意识到，那个站在门口，披着衣服，满心欢喜等他的人已经离开。
走进别墅，打开灯，画了一半的画依旧放在阳台，阙瑶除了几件衣服什么都没有带走。
继续往里走，桌上的矮百合刚刚鼓出花苞来，因为缺水又呈现干枯状态，他随口提起过，喜欢百合，所以家里的墙布、地毯、墙上的挂画都有百合的身影。
阙瑶总是这样，过犹不及，将他随口的一句话当成真理，全力以赴地在每个角落做到最好。
化妆台上放着自己从意大利拍卖会买回的胸针，繁复的巴洛克风格，金子雕刻的玫瑰花瓣轻若纸，一朵叠一朵，连边缘褶皱都清晰可见。
阙瑶一看见就很喜欢，每次出门都要戴上。
现在阙瑶却轻易地抛下这些离开了，宴北辞拉开抽屉，想看看阙瑶还留下了什么，却在抽屉最里层摸出一个维生素c的药瓶，拧开来一看，装着的不是维c，而是安眠药。
宴北辞打通了王妈的电话。
那头的声音犹疑不确定：“阙小姐心事重，平日里没什么娱乐，只是在家等着您回来。她以前出去过去一次，被拍了，后来就再也不敢去有人的地方。我不清楚阙小姐是否用药，好像她之前挂过医院的门诊吧，没让任何人陪着，自己一个人去的。”
宴北辞记得阙瑶的那次出行，恰好在退圈风波之后，刚出门就被狗仔拍了，连上一天热搜，宴北辞当时就没了好脸色，指责阙瑶不遵守合约，那时，阙瑶只是安静地立在一边，直到宴北辞说话了，才小心翼翼捧出一盒糕点来，声音怯怯，“你昨日说想吃城北居的栗子糕，我排了一天队终于买到了。”
因为时间久，栗子糕已经放冷，宴北辞没动，转身径直离开。
好像就是从那以后，阙瑶再没去过人多的地方，把自己当成一棵树一颗草，深深在房间里扎根。
宴北辞很快找到了阙瑶就诊的医院，医生声音透着三分不信任。
“患者的家人是吧？她的抑郁很严重了，最近几次就诊还伴有幻听现象，如果再多加刺激，她的精神可能扛不住。”
“什么时候确诊的？”
“一年前。”
在和自己签订情侣合约一年后，那个一看见自己，眼里立马盛满笑意，那个总是仰起头，一脸天真诚恳望向自己的小女孩，在无人时却一直因为抑郁在服药？
宴北辞依稀还能记起阙瑶当初的样子，刚出道，看什么都新奇，说话甜糯，透着江南水乡气息。被家人逼着找上门，也只会躲起来一个人默默哭泣，将积攒的钱全都掏出来还债。在自己帮了她之后，阙瑶的眼睛陡然又涌进了光，欢喜根本遮掩不住，一见着，便满溢出来。
一念至此，宴北辞又拨通了医生的电话。
“如果患者忽然像变了一个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以前性子温和，现在却洒脱自信，然而在我面前又会变成以前的样子。”
“这个嘛！”医生沉思了一会，“可能是因为最近有什么强刺激，导致患者心理崩溃，自我防御功能上线，你知道，人的心理是可以自我保护的，根据佛洛依德理论，人潜意识里有否认、退行、合理化等防御措施。患者忽然转换了性子可能就是大脑的自我防御功能上线，拒绝承认之前的事，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而在刺激源面前，又会变回以前的样子。”
宴北辞忽然想起了自己告诉阙瑶解除合约时，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和低低的努力压抑的哭泣。
刺激源竟是我自己？
他急忙问，“那还能治吗？”
“心病还得心药医，否认和逃避无法解决问题根源，刺激源不消失，患者的情况是不会好的，建议多加关心患者情况，必要时可以陪着患者进行角色化训练，化解心结。”
挂完电话的宴北辞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一直以为自己和阙瑶只是合约关系，然而阙瑶却深陷其中，前几日阙瑶对着好友情真意切的对话又浮现在耳边
“爱情里哪有值不值，只有愿意不愿意。为了爱，我做什么都可以。”
宴北辞皱眉，他不习惯欠人东西，阙瑶却偏偏因此而伤害。
他吩咐下去，“清一下网上的热搜，把那些没有根据的东西都删了吧。”
什么包养，被豪门抛弃的新闻自然是白凤兮放出去的，旁人怎么会这么了解阙瑶的情况，即使是退圈，说辞也不过是有了更加重要的事情。然而转头，小报就有眉有眼地说出阙瑶是如何攀附豪门的。
宴北辞本不想管这些事情，他知道白凤兮是小孩子脾气，受了气就一定要发泄出来，不敢往他身上撒，就只能往旁人身上乱砸。
只是，合约……情侣合约？
一贯冷静的自己又怎么会在白凤兮刚离开就和人签订这种奇怪的东西呢？
两年前的事情在记忆中模糊，宴北辞忘了当时是怎么想的，他只觉得冥冥之中有根线牵引着，让他做出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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