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有利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时是在真王庙中村田平时休憩的房间。口中还残留着血的腥味,胸口处一阵阵的抽痛。他抚着额坐起来,拍了拍脑袋,动作忽然一顿,瞳孔骤然缩紧。手维持着动作僵在那,他想起来了。
‘保鲁夫!’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一只脚刚碰到地面,整个人瞬时跌倒在地。
‘涉谷!’房间的门从外面打开,村田疾呼,赶忙走到有利面前吃力的将他扶起。嘴上还不忘数落。‘怎么,刚被魔力反噬醒来,你就又想让自己在昏倒一次!’
而有利却充耳不闻,推开村田,步履迟缓的像门外走去。才走了两步,就又被村田拦住。他瞥了村田一眼,绕到另一边想从侧面穿过去。村田伸出一只手,挡住了有利的去路。
有利缓缓的看向他,眼神平静,语气却是冰冷。‘村田,你让开。’
‘你要做什么?’村田也看向他,一双黑眸深渊幽暗。‘你以为你现在这样样子能做什么。’身形似乎顿了顿,有利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他说,‘村田,你知不知道,保鲁夫失踪了?’又慢慢抬起头,直视着村田,悲凉的道。‘你又知不知道,他可能正在等着我去救他。’
村田不为所动,抵着那双眼直视回去。他的眸光微敛,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开口。‘那你又知不知道冯比雷菲鲁特卿现在在哪?何况你以为以你现在这副身子你能做什么?等着你去救他?我怕到时候你反而要连累冯比雷菲鲁特卿。’
清冷的声音像极了窗外冬雪,一字一句几乎能将人冰封。
有利被村田的一席话噎得哑口无言,呆愣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村田说的对,他连保鲁夫现在在哪都不知道又如何言救呢。
身体的重力好像在一瞬被抽走了般,他瘫坐在地上,眼神全无焦点,不知道在看哪里。村田哀叹一声,在他的身边蹲下,拍了拍他的肩。‘涉谷呀,你不要担心冯比雷菲鲁特卿或许’
许是觉得这样的安慰太过苍白无力,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再说下去,想笑然而怎么也笑不出来,没想到一向能言善道的大贤者也有不善言谈的时候。
有利却在此时抬起脸扯出万分难看的笑望向他,‘村田,怎么办我又把他弄丢了。’
怎么办,我又把他弄丢了。很久以后村田依旧记得有利说那句话时的神情。在他的记忆里,有利一直都是明朗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爽朗坚持的一个人。而那个时候他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双一直明亮如星辰的黑眸像是一瞬间没了光。
凉飕飕的风从身后开着的房门窜进来,原本就不甚明晃的光被一个身影遮住。然后在有利那句话后安静了几秒的房间内响起另一个人轻轻浅浅的声音。‘弄丢了的话,那就去找回来。’
有利抬头,昏暗不堪的光线下一袭白衣依着门柱的络晨,环着胸侧着头,冰蓝色的眸子直直的望着他。
‘还是说,被世人称颂为史上最伟大的魔王有利陛下连去找回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
有利推开要来扶自己的村田,撑着地艰难的站起来。那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但那一双黑色的眸子闪着从未有过的光。‘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他看向络晨,无比坚定。‘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络晨挑眉,嘴角勾起淡漠的笑,‘是麽。那就好。’转身,再不看身后人一眼,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村田,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房门口,有利望着络晨的背影,问向身后的村田。
‘凌晨四点三十五分。’
‘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麽。村田,回雪盟城。’
他眯起眼,哪里还有半分颓废无措的模样。这个不长不短的时间内,白色将整个真魔国覆盖。风呼啸,大雪倾盖。掉光叶子的枝干在风中乱颤。整个白色的世界中,只有沿着雪夜大片绽放的红的似火的象牙海棠。
一串串鲜红鲜红的颜色,像是曼珠沙华般蛊惑人心。
所谓的成熟到底是什么?是终于学会难过的时候隐忍,是终于在对着那些看不懂的文字也学会安安静静的去完成,是在看到少年的柔弱想要去保护,还是终于学会去客观而冷静的对待问题?
如果这些都是成熟的话,有利想,他所有的可以被称之为成熟的东西都来自于那个少年。他的少年---保鲁夫拉姆。
此刻他负手站在雪盟城议事厅的窗户前,窗外的雪还在下,他站在那里,议事厅内寂静无声。
半个小时前,他随着雪夜跟着孔拉德回了血盟城。村田本来是打算跟他一起回来的,但‘残局’还在那里等着他收拾。他们回血盟城的时候,伊扎拉早已在那里等着为他疗伤,而伊扎拉的身后是聚集的众人。
他任由别人将他扶进寝室治疗,整个过程闭着眼未发一言。跟着他进寝室的众人在听到他并无大碍后松了口气。
旁边浚达犹豫的开口,‘陛下。’
有利不答,闭着眼良久后才睁开。扫了一眼众人,起身走在最前。‘去议事厅。我要知道事情经过。’
议事厅内有利径直走到案桌后,拉开椅子坐下。身后玻璃窗外漆黑一片,他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却直直扫向立在面前的众人。他很少这样一言不发也极少这样面无表情,偶尔做来,竟有几分君王的气势。颇具威仪。
‘到底怎么回事?临走前我明明安排了守卫守在寝室门外的。为何保鲁夫失踪竟无一人知晓?!’清冽的声音带着难得的威严,有利目光一扫,狭长的凤目透出一丝凌厉。
话问出去半天竟无人应答。桌前,古音达鲁与孔拉德对视一眼,一齐看向浚达。浚达上前一步,‘陛下,请看这个。’
‘这是什么?’有利伸手接过浚达递过来的一小节紫色的秸秆,抬眸问道。低头又细细看了看,鼻尖嗅到丝丝花香。‘什么味道?’
‘这是花叶香的秸秆。’
‘花叶香?’
‘是。’浚达从有利手中取回那节秸秆,从圆桌上的茶壶中到了一些水抹在秸秆上。瞬间整个议事厅充满了浓浓的花香。
有利蹙眉,‘到底怎么回事?’
‘回陛下,这种花遇水会散发出独特的香味。民间有商人会取其来提炼香料。但这种花若连秸秆一起,便有让人昏睡的作用。所以花叶香又被称为迷迭散。’
‘你是说"有利凝目,‘保鲁夫失踪而没人发现是有人下了花叶香?’
‘是的陛下。’浚达将那秸秆收进衣袋,‘我同古音达鲁和孔拉德觉察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城堡里守卫的士兵皆被迷晕。而陛下寝室内的窗户是打开的。’
‘估计是将保鲁夫迷晕后从窗户逃走的。’一旁的古音达鲁接口,眉心紧锁。‘只是——’他沉吟,‘不知道掳走保鲁夫的人有什么目的。’
‘孔拉德。你怎么看?’有利闻言,问向一直未开口的孔拉德。
孔拉德低头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现场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若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的花香,恐怕我们连这节小小的秸秆都不可能发现。而且。。’他顿住,又继续。‘花叶香这种花,真魔国各地多多少少都有种,想从这里入手怕是不可能的了。’
孔拉德的话一落,周围立刻陷入了一片死寂。半晌后,有利从椅背上站起身来,转身背对众人,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几人对视一眼,无声的走了出去。
有利负手,双眉紧蹙。刚才孔拉德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响,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心不由往下沉,线索断了麽?
走廊上,古音达鲁侧头看着并排行走的孔拉德开口问道。‘你不会没有头绪吧?’
‘你也这样想的?’
‘猊下上次说的虽然不明显,但还是可以猜出来的。’
‘的确,浚达,你认为呢?’
‘可是他现在正在血盟城的迎宾阁,侍卫也报告说他没有出过房门。而且,我们也将血盟城找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保鲁夫拉姆的身影。又没有证据直接指向他的,这件事很难办。’
‘是啊。麻烦的是,天一亮各国使者便要各自回国,追查起来更费力。’
‘哼,更麻烦的是因为白天的闹剧,要大张旗鼓的搜寻更是不肯能的。’
‘现在要怎么办?’
冷风从长长的长廊穿过,几人目光相对,却只能叹息。
保鲁夫意识回归的时候,头脑还不是很清醒。半睁开眼,眼前只有零星的烛火摇曳不熄。他还不是很清明的大脑有些不明不白的想,那个时候自己明明是看不见的。可现在眼前那若隐若现的亮光又是如此的真实。
一阵晕眩感袭来,让他想吐。片刻后,待那阵晕眩过去,他才真正睁开眼,在看清自己的处境后,不由又一阵想笑。
他身处的地方似乎是坐地牢。阴暗潮湿,因常年不通风还散发着阵阵难闻的异味。而他被锁在一座牢房中,牢房中除了四面黑漆漆的墙连个窗户都没有。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这才发现自己被反手绑在身后一根铁柱上。许是因为被绑的久了,刚才还没什么感觉的手此刻因为锁铐的摩擦,疼的让他倒吸一口气。身体的感官在一瞬间恢复,意识顿觉清醒异常。
额上因疼痛感而浸上一层薄汗,保鲁夫喘息着,慢慢的平复下来。低头,身上蓝色的军装早已是脏乱不堪,‘还真是有够窝囊。’他在心里自嘲的想。耳边忽的一阵窸窣之声,他微抬眸,有人正沿着地牢的阶梯缓步而下。
光线不足的地牢内,来人走到牢门外停住。他隔着牢门望向来人,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恐慌,亦没有畏怖。眼眸在对上那人的眼眸时,不由的笑了。
他望着那人打开了牢门,然后定定的站在他的跟前。保鲁夫笑起来,嘴唇无声的开合。‘我想,你也是时候该来了。萨拉雷基陛下。’
站在他面前的萨拉,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嘴角勾起邪魅的弧。
大雪无垠,整整下了两天才停。整个真魔国像是被涂了奶油蛋糕般的梦幻。有利身形笔直的立于船头甲板,海风蜷着湿润的海水打在脸上,有些凉凉的。
他眯着眼,目光深幽的落在海面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后有人把手打在他的肩上,一丝黑发进入了眼角。有利侧目,是村田。
村田走到他的面前,与他并肩。‘哟,涉谷。’
相比于村田这般热切的问候,有利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又将目光移回海面。
村田不可闻的叹了声,斜眼睨了神情肃穆的有利,自从保鲁夫被劫,他的眉心就从未舒展过。他摇头,‘涉谷,这样庄严肃穆的神情还真是不适合你。’
有利不说话,也不回答。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村田也不恼,继续不咸不淡,‘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冯比雷菲鲁特卿看到了,估计他肯定会后悔,怎么就喜欢上你这样一个人。’又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哎这么点事就让你消沉成这个样子。冯比雷菲鲁特卿还怎么指望你去救。’
这回有利倒是动了,在瑟瑟的海风中侧过脸来,‘村田。’
‘嘛,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过这是事实。’
‘可是,我不明白萨拉他为什么毕竟保鲁夫连话都很少跟他说到,或许,不是萨拉也不一定’
‘涉谷呀,你这话要是被冯比雷菲鲁特卿听到可是会伤到他的。’
有利又不说话了,他低着头,眉头紧锁。
‘那天伊丽莎白的话你也听见了,离咒的施咒者就是萨拉雷基。’村田的话带着一丝的怜悯,‘涉谷,我知道,萨拉雷基的欺骗多少让你觉得难以接受。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你不信了。’
‘可是我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对保鲁夫下手。’
‘这个,恐怕你只有当面去问他了。虽然这次冯比雷菲鲁特卿被劫没有任何证据是指向他的。但我猜萨拉雷基怎么也不会想到伊丽莎白居然还会有机会把离咒的事情说出来。虽然花叶香只在真魔国有,但’
村田没有再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有利望着蓝蓝的海,沉默了。
两天前,保鲁夫被劫的第二天早上。按照真魔国的规矩,既然宴会没能举办成功,各同盟国的使节自是都要回去的。而当时有利还沉浸在保鲁夫被劫却毫无消息的恐惧中。与各国使节例行公事般的客套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他记得当时,萨拉还是最后一个同他告别的。似乎还作了翻惜别之言。他记不清那时萨拉的具体表情,却仍然记得当时他们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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