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章

朱局是习惯了。陈继勇在后面看着，静静地有些审慎地看着郑竞

        啪的一声，郑竞阖上文件夹，许倩出着神，忽而慌得一闭眼，他往窗外看，是去小梅村的方向。

        “又是提前破坏现场。”

        陈继勇道：“自杀案件，影响不会很大。”

        汽车颠簸了一下。

        朱局道：“有什么想法吗？”

        郑竞没有回答。

        朱局看着他的背椅，“这个跳楼自杀的女人之前是在珩建院工作，满口的政界什么的，你了不了解珩城的这个单位的情况？”

        话音一落，郑竞忽然想起了之前岗亭外的那两个人的气氛。

        郑竞阖上文件夹，答道：“是听说过，离我原单位距离也不远。”

        朱局道：“她的社会关系很简单的。”

        陈继勇听出他情绪上来，“珩建院你了解很多吗？”

        郑竞知道他在问什么，往椅子里一靠，有些嗤之以鼻的道，“既然是这样，那么，饭店房间这样，小梅村也是这样，我想我们可以怀疑怀疑是不是有些人其实是装模作样，在故意破坏现场的了。”

        许倩是当他在珩城呆惯了，回道，“那种情况，他们不会的，他们就是看热闹。”

        朱局问道：“珩建院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你知道的。”

        郑竞把文件夹还给陈继勇，向着副驾座的后椅背，道，“其实那种省里的大设计院，还不至于有可以称得上是界这种的人物，但是，”他顿了一下，道，“现在那边是在搞改革——全国的设计院好像都有个什么新类型的模式吧？具体我不清楚，然后他们还特殊一点——珩建院几年后准备上市，现在在集团改革。”

        许倩听着，看看前面的人，掏出手机搜了一下设计院的新模式，片刻后，道，“是什么设计和施工结合起来的模式吗？”

        前后的副局长和大队长在听着。

        郑竞点头道，“对，在接触的人都比较杂，类型也参差不齐，所以也不好说，”顿了顿，又道，“现在设计院不仅仅是画图了，和其他各种什么施工单位、等等，都接触得多的，而且还在收购省里一些效益不好的小设计院。”

        车子驶过一座桥，几个人波浪似的颠了一颠。脑子里的东西也像是颠了一颠。

        郑竞又道：“她是一直在那里工作吗？”

        朱局道：“是。”

        郑竞道：“珩建院是老单位，现在新搬了，之前的和市局在一个区域里——”他迟疑了一下，“省党校那边。”

        许倩没憋住，眼里光很利，“所以，商界，政界，”

        朱局咳了一声。

        陈继勇没怎么说话。

        目的地到了，车子停稳，外面的小区门口，一个穿蓝大褂的老者有两个人陪在边上，唠着磕。但眼里并不是这样。

        郑竞从窗外收回视线，“我是只知道这些。”

        外面那个老书记的那种表情，令他有些不想下去，侧脸的表情也不太好。

        陈继勇是天天在外面跑着，知道郑竞是看错了他们。毕竟在珩城呆了太多年，对这里也不大了解了。很多看法也和这里有差距。

        许倩坐在门边，也没拉开车门。

        陈继勇在车里弓着背起来，拍拍前面的椅背，“我们好下去了。”

        许倩刷拉一下把门开开。

        驾驶座里的两个人是听得很明白，朱局扬声，加重语气，是有些责怪两个年轻人的，开车门声音也很响，道：“都给我下来。”

        陆陆续续都下来后。

        司机去找车位，将一辆警车开得慢吞吞的。

        小梅村书记六十多岁，还在唠着嗑，偷眼是瞟了瞟他们，这些警察的表情——他自己的表情是微微的变了，但还在唠嗑。

        都没穿警服，但眼神都很坚定，每一步，郑竞是走在最前面，对小梅村书记一直看着。陈继勇是发现，那还在唠嗑的老大爷的表情分外的不忍，眼神闪烁。

        忽然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朱局掏出一看，停住，“等一下。”是都停住了。许倩的心忽然有些忐忑。朱局走到绿化带边，接听，“喂，你说，”小梅村书记也还是在那唠嗑，神态又变了一变。郑竞朝朱局看着，他的神态，有些为难，他看着这些人都不动，似乎——连陈继勇都有些变了。

        但郑竞再一看，他的眼里其实是有些紧张的，像是在紧张朱局的态度。

        许倩是撇着眼睛。

        郑竞看着这一群人，思索片刻，过去，朱局在讲电话，不过是在听，看过来一眼，郑竞很镇定的，认真的诚恳的说，“其实珩建院再怎么关系复杂，他们有关系的单位，还有在那挂职的人，也都是只是在珩省内部，并不会特别——我们是可以争取，”朱局朝他看着，这幅样子，还在听，摇摇头，一会儿，嘴型道，“你爸。”郑竞一愣，朱局还在耐着心听电话，郑竞立刻明白了。

        前方的横塘路上，公交车一辆辆的驶过。

        “好，我和他说。”朱局挂断电话。

        郑竞这时看他是看个长辈了，朱局转身，眼里有些深沉，道，“你爸问你报到的情况。”顿了一下，眼里有些其他的意味，“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办手续这些吧。”

        旁边的几个人都在关注他们。朱局是觉得这样停留一会儿挺好。郑竞明显是只注意自己和父亲的事。小梅村的书记已经不唠嗑。

        他们是知道的，此刻的情形有些微妙。

        郑竞没说话。

        朱局的眼神不是简单的询问：“去吗？”

        郑竞点头。

        朱局道：“那到时候他知道了，你怎么和你爸说？手续都没办，他这么说，我是没什么好帮你说的。”

        风一吹，有些沙子，也有些边上的河里的泥土气，郑竞轻轻的一笑，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那我这趟，不如干脆就当是327唐晓爱案的关于珩建院还有珩城的顾问。”朱局听着，郑竞眨了一下眼睛道，“我现在还算半个珩城公安局的人。”

        朱局看了看他。

        郑竞微笑道：“手续没办，你和我爸都管不着我。”朝那边的人看了看，回眸道，“许倩拉我上来的，说什么是珩城人，我才回来，知道情况，不是吗？”

        朱局看他这样，轻声道，“跟着我，别自己乱跑乱有想法就去做了。”郑竞点头，眼里有一种催促。两人往小梅村入口去了。陈继勇看是说完事儿来，其实他也猜得到是什么，既然他们来了——他看见许倩和小梅村书记是都振奋很多。那眼神看着公安，大家顿时都很近了。

        朱局走在前面，往小区里进，“走吧。”

        陈继勇和郑竞走在后面。

        小区路上有许多居民在散步，都是平常的样子，不少还不知道小区里出的事，甚至还不知道屿舶区中心今早的事件，朱局理解了，他们是把有人举报这里的消息瞒得很好。小梅村书记眼底的那种光是晃动的。

        25幢2单元，许多孩子围在单元门口，在骑着玩具小马。

        一行人走进去，不注意他们。

        许倩也是一眼不看。

        25幢18楼1901室。

        陈继勇来到了举报地址中的这间子面前。对面1902室，现在这么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外面。又是公安，又是村委会。

        郑竞看了看对门1902室上的猫眼，回眸问：

        “对面有人吗？”

        小梅村书记道：“有人住的。”

        陈继勇看了看天花板，没有摄像头，道：“问过了吗？他们有看到什么吗？”

        小梅村书记摇摇头，“当时这家在睡觉，她出门的时候是早上，”

        郑竞明白了，打断道，“知道了，应该现在还在睡觉。”拉拉小梅村书记，朝着1901室，“我们先进去吧。”

        陈继勇就要敲门，朱局拦住。一个眼神，让最小的女警许倩上去，她一下下的按着门铃，“有人在吗？”拿手掌心拍门，“我们是屿舶分局的，公安局的，”

        小梅花苑村委会的人还在边上。朱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着这扇还算新的大门。郑竞观察着，是觉得比自己家要新很多。

        许倩拍门道：

        “没有人吗？公安局的！”

        旁边的人都很安静，许倩又拍了一下：

        “没有人吗？”

        楼梯口里有人抱着孩子上下楼的响动，朱局觉得差不多了，拉开许倩，示意边上的村委会的人开门。

        一进去，许倩的脸色就有些变了。一个门厅，里面是两套。在挨着墙的鞋柜上摆着一副跳舞中的女孩的油画。颜色非常的鲜艳。

        “房东的。”小梅村书记道。

        朱局瞧了瞧那画。转过身，转瞬，一行人也随着转向朝南的那一套的门前时，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的。

        许倩戴上手套，穿上脚套。门开了，小梅村书记推开。村委会的人都低下头，跟在最后。朱局，陈继勇走进去，也这样照做，穿鞋套。

        小门厅有些拥挤，村委会书记示意其他人退后，朱局让郑竞推开门，刹那间，风呜呜地往外吹着。

        沙啦啦——

        村委会几个人耷拉着脑袋。郑竞是惊到了，陈继勇只觉得果然，许倩眼里有种悲痛。朱局没有什么情绪，顷刻间的明白，是一种瞬间没反应过来的无感。随后那感觉——像是排山倒海一样的。

        沙啦啦。

        眼前满屋子都是图片，每一张上，都是一双动物，各种品质的猫，犬，纸张都是中心只有胶水，这样贴在墙，每一页的四角被风吹着摇摆，飘舞，密密麻麻的有几分几百只小猫，几百只小狗都在墙上动着。

        没有人往前走。

        屋里还有人。

        茶几上有两杯水。

        陈继勇亲自采集指纹。

        郑竞在起居室的窗户，向外眺望了一会儿小梅花苑。可以看见那边的横塘路。小梅村书记现在是不会和几个下属唠嗑了。但是大门口那边是有许多在唠嗑的人——那表情像是知道现在这屋子里是些什么人，出了什么事一样的。

        1901室里是很安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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