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赴约
匈奴进贡,朝廷恨不得私下里把消息散播的人尽皆知。管它神兽是什么,能彰显沅朝的地位就好。
自然,这护送神兽的队伍要么人员庞大,要么气势要足。但朝廷可不愿把守着家门的官兵送去护送神兽,那最终就只有一条路选择。
沈小公子,沈蔚,当年驰骋沙场雪中送炭的人。
这对于匈奴来说可是个值得敬畏又害怕的人物,那在京城的地位她随便猜猜便也知道了。
叶芗湘当然不可能平白无故多次吃亏,这送来的人不用白不用,往后的确需要他多担待。
城主府的人动作倒也麻利,找到了阿加的尸体,可死人又怎么会说话。
是夜。
沈延谦端正地坐在塌上,骨骼分明的手脱下衣衫,并叠放整齐。他顺势坐了下来,腰背挺直,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上,拿起桌子上的香囊左右摩擦。
叶家看来不仅家大业大,生出来的女儿倒也聪慧。
他打开香囊,雪白的兰花被他捏在手中,显得娇小无比。
叶芗湘,他默念了一遍。茶楼开得倒是如火如荼,不过小动作也是极多。
他盯着香囊,心思不知飘到了哪里。
远在旁边的叶府里的她揉了揉鼻头,缩在被褥里,进入了梦乡。
传承百年的沅朝之所以能够在狼群之中生存下来且熠熠生辉的原因之一就是锻造业,尤其是炼铁业。
就是因为它独步一时,所以往往是与他人交易时炙手可热的东西。但给外人的,自然不可能是巧工利甲,而是一些有小瑕疵的次等品。
叶芗湘清晨无事又再次找王叔闲谈聊天去了。她熟络地打招呼:“王叔。”
王叔倒也见怪不怪了,点了点头回应。
“您还记得哪的商人爱购些铁制品或者就和铁有关的东西吗?”
王叔抬头看了她两眼,思考了一会儿,手指忽地指向屋顶。
叶芗湘已经了解了他的道路。
下一秒,听他回复:“记不太清了。”
她微了微笑。
吸气,呼气,一定要淡定。
“不过,”他顿了顿,摸了两下胡子,故作深沉,“我记得前几年前似乎有商队多与汀州的铁匠多来往,可惜记不太清了。”
前几年前?到底是前多少年啊喂?
再次微笑。王叔既然这么多年辛勤劳苦,理应当要找个年轻的侍从给他泡泡茶。叶芗湘无奈扶额,看来,她又要去找年轻人碰碰运气了,随缘吧。
“小姐。”汤圆热情地举起手中的油纸,里面的炸糕油亮亮的,闪着光泽。
她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你帮王叔整理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过哪的商队几年前多与铁商来往?”
阿元又咬了口炸糕,想了一下,立刻口齿不清地说道:“好像是……匈奴,对,”他万般确定,“西南商人购了好多特器。”
西南啊,还真是有缘分。
这家伙关键时刻还真是管用。“中午多加两个鸡腿。”叶芗湘转身离去,面色变得冷淡,平日里让人感到随和的点点笑意转瞬消逝。
风清气朗,景色怡人,戏台上演绎着人情世故。
戏子随着情景的转换时而低泣,时而高叹世道不公,把听众自然而然地带了进去。
沈延谦本是应约,却不知为何被叶芗湘随手安排在了这。他本想多次打断询问正事,可每当看到她入迷的眼神时又不自知地止住。
罢了,听完再说。
就这样,他腰背挺直,坐在她旁边,陪着她听完了这场戏。
远处的玖儿姐见着这场景不免觉得好笑,这两个人一个随意,一个拘谨,本来应当不和谐的画面,却被他们演绎的如此恰当。
一曲过后,叶芗湘本想再听一曲,可耳旁的咳声却又让人不能忽视。
她伸了伸懒腰,站起身。
行吧,行吧,不逗他了。
沈延谦也跟着站了起来。
“沈公子,楼上。”
叶芗湘领着他进了间雅阁。
“你知道我是谁?”沈延谦的语气冷淡,可眉眼里却透露着一抹不寻常的意味。
“沈小公子,自然听过您的名声。”叶芗湘笑了笑,瞥了一眼他的玉佩。
一阵静谧
再一阵静谧
“沈公子?”叶芗湘不得不开口缓解气氛。她怕第三阵静谧过后,可能会是无尽的静谧。
“你若是还能提供什么线索,”他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我自然能满足你的条件。”
那日给神兽送吃食,她塞给了他一张纸团。她不得不再次夸赞这家伙眼神不错。
“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叶芗湘松了口气,没想到对方如此爽快,心里还是有一丝担忧:“您不怕我提的条件太过分?”
沈延谦无谓的回答:“只要我能做到。”
“好。”叶芗湘放下心来,总算最近的折腾没有白费。
她凑近沈延谦,低声言语:“西南。”
自从那是得知和匈奴有关之后,她便觉得不对劲。近些年来的日子最不平坦的应该是她十三四岁的时候。西南匈奴进犯,择了汀州为进攻点,百姓苦不堪言。
平淡的生活被战火打破,就连平日里闻见的茶香全都被伤痕累累遮盖。那炸药炸毁的尸体是一摞又一摞的升高,即使战火过后,汀州依旧烽烟弥漫。
侍卫们清理尸体时冷眼相看,就算心中的怜意泛起,但最终还是皱起眉头把它们运走,扔到不知名的山岗。
叶府里有只小猫,一身纯净雪白的外衣倒是罕见。平日里,它总是慵懒地窝在庭院的座椅上,享受着和煦暖阳。
她念着小白柔软的毛,念着摸它时的手感。
可它在那战火连天的日子里偷溜出去,消失不见。
她知道它可能是真的不见了吧,但她还是想再见一眼。她慌不择路,明知道这如大海捞针,却仍旧不死心的跟着散发着腐朽味道的车子,走到了无人的山岗。
眼睛扫过血肉模糊的画面,却没有寻见属于她的那抹白色,只有无尽的红,一种让人作呕的红。
她脸上没有什么惊慌的表情,只是揉了揉膝盖,蹲了下来。
周围满是散发着暗红色的碎片。
她瞥了一眼,嘴角冷笑一声。没有多做停留,纤细的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离去。
虽然威力不同,但材料却极其相似。
可能猜想多于物证,但也从没有无依据的猜想。西南多产丝绸锦缎,药材丰富,但制铁业极不发达。因此商人多来沅朝进行交易。
可沅朝的铁工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为了减少成本,西南的商人会选择无伤大雅的次等品,即使有一些歪歪扭扭的划痕也会选择大量够进。
不论是上次百花节铁片还是几年前的一瞥,巧的是,都有那种奇奇怪怪的裂痕,有点像一个人字。虽然细微,但若是仔细查看,明眼人还是可以看出的。
还真是巧。
真是巧啊。
沈延谦听见西南两个字,点点头,神色淡定依旧,似乎早已在意料之中。
叶芗湘不自觉向前走了一步,盯着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是,为何突然间有一种自己提供的都是别人知道的消息?
你倒是有些惊讶或者疑惑的反应让她发挥一下行不行?
沈延谦似乎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叶姑娘何出此言?”
“大多只是猜测。”她顿了顿,不自觉地又向前走了一步,解释了一下关于碎铁片的细节,不过省去了没有必要和他提的经历。
“她临去秋波那一转,铁石人,情意牵。”阁门外传来一句唱叹。
沈延谦淡淡地看着她,不知何时,两人挨得有些近,近得有些暧昧。
他面色平静地听完了她的话,但心中泛起点点涟漪。滴答滴答,他听不清那后面的唱词,如水的眼眸鬼使神差地弯起,藏着笑意。
“嗯。”声音略显沙哑。
叶芗湘有些不自然,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她假意咳了咳,提醒道:“回京的路上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安宁。”
这两地的斗争,可不是她随便三言两语的猜测就能断言的。最多的,也不过是给朝廷提个醒,留个罪证,以后自然有用处。
“嗯,谢叶姑娘关切。”他的言语不似纨绔公子一般的戏谑,而是带着些流水的细腻。
似乎还有些拘谨。
这怎么同听闻里的沈小公子不太相像。
“那叶姑娘的条件是什么?”他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声色干净透彻。语速也是不疾不徐,似乎谈论的只是家常便饭,极其随意。
“这事不急,沈公子只要记得欠我一个人情便是了。”叶芗湘难免语气中透露着一丝喜悦。她若不说,他便会一直背着这样一个担子,保不准之后她会敲诈他什么。
终于被她拿捏了吧。
“嗯。”沈延谦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不是,你不怕家底被骗空吗?
叶芗湘越想这厮的态度越觉得自己可能脾气将会变得不可受控,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痛下杀手,为了双方刚刚建立的美好友谊,她笑容甜蜜,准备目送他离开。
其实,最主要的是她害怕自己刚一下手就被对方狠狠按在地上摩擦。
“若是公子没有什么事的话,麻烦您——”她懒得废话,指了指门。
沈延谦刚要起身,却猛然想起了什么。他徐徐地走了几步,到了叶芗湘面前时脚步顿了一下,却并未说什么,就下楼了。
叶芗湘紧跟着他,生怕他有所停留。
这茶楼容不下这尊爷。
眼看着他要往门口走去,可突然他脚步一转,走向了后面的庭院。
叶芗湘没有料到他这一动作,愣在原地不知该向哪走。
“怎么不走了?”沈延谦回头看了她一眼。
叶芗湘攥了攥拳头,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他又要干什么好事。
沈延谦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脊背直立挺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皎如玉树临风前。
“这曲子倒是让人共情,可惜在下涉足不多,”他拱起手,“麻烦姑娘指点一二。”
叶芗湘只得被迫坐下。
真——又被反将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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