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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0、不放心


  660

  五月端阳节前后,宗人府奉旨开列皇上恭谒盛京的宗室王公。排在名单首位的,就是睿亲王端恩。

  因宗族地位,睿亲王甚至排在仪亲王永璇、庆郡王永璘的前面。

  听说端恩竟然是首选之人,廿廿倒有些儿悬心了起来。

  端恩是若若的夫君,况且端恩今年才十七岁,他这一走,小夫妻便要分开些日子;再者那么年轻的他,能不能扛起恭谒祖陵之时宗亲首席的责任来啊?

  廿廿想了想,还是传禧恩来问话。

  因廿廿这几个月来临盆生子,禧恩自不便近内,这便一晃廿廿也有好几个月没召见过他了。

  禧恩进内,请双膝跪安。

  廿廿含笑点头,“这一晃你都有好几个月没进内了。若若在宫中伺候我直到满月,暂且没顾上你们府里。老福晋和你们府里的事务,多亏有你帮衬着,我也替她谢谢你。”

  禧恩忙叩头,“那都是奴才的家里事,奴才自应用心尽力的,如何敢得皇后主子这一声‘谢’字。”

  廿廿笑着道,“起来说话儿吧。都是一家人,这会子说的又不是公事,你也不必如此拘束着。”

  禧恩叩首谢恩,这才赶紧站起来,却还是垂首而立,头也低低地半垂着,全然是恭顺守礼的模样。

  廿廿道,“皇上秋闲时恭谒盛京祖陵,宗人府排遣宗室王公的排单已是下来了。想必你也听说了,端恩是头一份儿。”

  禧恩忙答,“奴才已是听四弟转告了。”

  廿廿点头,“端恩随扈北上出关,这一走,也得有些日子。那你们府里的家务事,便又得你多担待些儿。”

  禧恩忙道,“这是奴才应该的……奴才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廿廿轻轻笑一声道,“端恩和若若这两口子啊,轮班儿有事儿,却不管是谁有事儿,都得将担子推给你去。你这当兄长的,也着实不易,得紧跟着给他们收拾摊子去。”

  禧恩静静垂眸,“都是手足至亲,更何况我是当兄长的,自然该看顾弟弟和弟妹。”

  廿廿静静抬眸,“端恩的行装,若若可给打点好了?”

  禧恩微微一顿,赶忙又撩袍跪下了,“奴才向皇后主子请罪……此事,奴才却不知。”

  “哦?”廿廿幽幽抬眸,也不多问,只一个字儿,就盯着禧恩。

  禧恩低低垂首道,“因四弟的行装自然是该四弟妹亲手给张罗,可是奴才虽说是当伯哥的,可是如今兄弟两个却已然都各自成婚,故此奴才就算回老宅那边儿,也并不能再如从前似的直接进内,这便也没能见着四弟妹去,故此并无机缘将此事当面问四弟妹。”

  廿廿这才悄然松了口气,笑笑道,“说的也是,竟是我问的唐突了,你别见怪。”

  禧恩赶忙道,“皇后主子千万别这么说,折杀奴才了……况且这内里也的确有奴才疏怠的缘故——只因奴才的内子的身子这几月已然显怀,颇有些笨重了,奴才这便更多地将心思多放在自家里了。”

  廿廿也不由得倏然抬眸,“是吗?!有几个月了?”

  禧恩静静盯着地面,“应当有五个月了。太医说,若不出意外,临盆之期当是九十月间。”

  廿廿便笑了,一颗心这才放下了,“……但凡有任何需要的,你尽管进内来跟我说。你媳妇儿在我心下,也跟若若一样的。”

  禧恩心下早已麻木,不太分得清悲喜了,他便只是平静地谢恩,“奴才替内子谢皇后主子的恩。”

  .

  目送禧恩告退而去,廿廿的心下也是一时百转千回的,说不清是放心,还是平添了些儿惆怅去。

  她上回实则是敲打禧恩,半逼迫禧恩赶紧退回他自己的婚姻里去,早生子嗣,借此断了他不该有的留恋去……上回她虽一口咬定说他媳妇儿该有喜了,可是她自己心下却是能确定禧恩媳妇儿佟佳氏是压根儿就没有的。

  她甚至都怀疑,禧恩便是与佟佳氏成婚有些日子了,却都未必当真肯与佟佳氏合房……

  这几个月过来,禧恩终就算是懂事的,能听懂她的警告,也肯退回到自己媳妇身边,且佟佳氏当真已经有了喜。

  ——这便就算是端恩要随驾北上,有日子不在京中,那禧恩就算回老宅那边儿去照顾着,就也不必再担心他与若若无法避免的见面了。

  禧恩与佟佳氏的孩子十月才降生,而皇上秋闲的时候儿就走,那皇上不在京中的那段日子也正是佟佳氏的身子最要紧的时候儿,想必那时候禧恩自然该将心思都放在即将出生的孩子身上。等佟佳氏临盆之后,皇上和端恩便也该回到京中了。

  这样将日子计算清楚,廿廿便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皇上走进来,瞧见她在出神,便示意女子太监们都别出声儿,他是蹑手蹑脚走上前来,然后冷不丁伸手掐了廿廿面颊一记。

  廿廿果然吓一跳,扭头一瞧,便娇嗔地笑了,“请问这还是圣天子么?”

  皇帝拍掌轻笑,“坐在朝堂上的才是圣天子。”

  廿廿便也笑了。皇上说得好,坐在朝堂上的才是圣天子,而此时调皮捣蛋的只是普通的夫君,对着普通的妻子罢了。

  廿廿伸手捉过皇上的手来,便也在他掌心儿故意挠了两把去。皇上痒得难忍,这便跺脚,“哎,哎……你又惹爷难受!”

  廿廿故意偏首而笑,“爷就这么点儿深沉么?就这么两下儿,爷就难受啦?”

  皇帝一怔,随即掌心用力,已是将她小手紧紧裹住。

  凑近了,在她耳畔,嗓音已然沙哑,“你惹得爷哪儿难受,你难道不知?”

  廿廿面颊轻热,不由得身子已是软了半边,索性主动依偎过去,“……皇上是哪儿难受了?我给吹吹、捏捏?”

  皇帝登时眼里都烧着了,一团团黑色的火,灼热地将廿廿都给吞噬了去。

  他挤过去,帐钩也不知怎么就给挤开了,帐子落下,他将他的难受都尽数倾泻给了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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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过后,廿廿一脸桃红,攥起小拳头跟皇上算账。

  “……皇上忒不讲理,这才五月呢。”

  距离她诞育绵忻,这才将将百日,皇上这便欺负人了。按说都该熬满六个月去,身子才能彻底干净了不是?

  偷完了腥儿的皇帝一脸的满足,闭着眼享受廿廿的小拳头,就权当按摩了。

  “……等你过完了六个月,那爷就离开京里奔盛京去了!那岂不是,爷就给错过了去?”

  廿廿只能轻啐,“呸,皇上竟好意思说这个!恭谒祖陵的大事儿,竟与这事儿掺和在一起说啦?皇上也不怕祖宗怪罪。”

  皇帝轻笑,攥紧了她的小手,“难道爷子孙绵延,不是事关国祚?不是列祖列宗想要看到的么,嗯?”

  廿廿钻进皇上怀中,轻轻地笑,“……那我难道没刚给皇上又诞育下一个皇子么?亏皇上忽然又火急火燎的。”

  皇帝抓过她手来,轻轻咬一口,“爷的火急火燎,跟你诞育不诞育皇子,是一回事么?”

  夫妻两个手脚缠绕,难得送送快快地说笑了半日去。

  “皇上可定下了哪日起銮?”廿廿捉着皇帝的辫梢。轻轻在指尖缠绕着。

  皇帝点头,“北边儿冷得早,故此爷忖着不宜太晚,否则道路下霜结冰之后,行走便不容易。这便定在七月吧。过了中元节就走。”

  廿廿心下微微晃了晃,便反倒轻笑一声儿。

  皇帝翻身过来,居高临下,“你又偷着乐什么呢,小东西?”

  廿廿眸光轻妙,“……我啊,是想起方才皇上说的话了。今年有个闰六月,这便等皇上七月走的时候儿,我这身子才满六个月去么?”

  皇帝懊恼地咬牙,“本来就是嘛,所以爷可是算着日子,提前来收账的……自然跑不了你去,你乖乖交账就好。”

  .

  次日穿戴起身,廿廿也贪恋着昨儿的欢愉,这便不由得又滑溜溜地钻进皇上的怀中,再圈绕半刻。

  她用脸颊轻轻蹭着皇上心窝,“……我不去倒也罢了,皇上又何必不带着几位姐妹一起去?这一路上山高路远的,皇上带着几位姐妹,便也有人方便伺候不是?”

  皇帝轻轻啐一声儿,“白费了爷昨儿这么些儿汗珠子!——她们谁去,又能变成你去?”

  廿廿咯咯轻笑,自将皇上又抱紧了些。

  “……那如嫔去吧。若论与我相像,宫中谁又能比得上我自家的妹子去?再说到时候儿她的身子也满了六个月去,自可再伺候皇上了。”

  皇帝挑眉,却是缓缓地笑了,揽过廿廿的头来,在她额头亲了亲,“若照你这么说,爷当初还不如将二姨儿、三姨儿给选入宫来,再效当年孝昭仁皇后和温僖贵妃一同伺候圣祖爷的旧例就是了。如嫔再是你本家妹子,也终究不是你亲妹子,与你的相似不过那么丁点儿罢了。”

  廿廿一双手臂挂住了皇帝的脖子去,“那皇上还赐如嫔这个‘如’字?难道不是与我相像的缘故么?”

  皇帝叹口气,伸手捏住廿廿两颊,将她小嘴儿捏成尖尖状。

  “如……不是‘相似’,爷给她的是‘顺从’。”

  廿廿这才笑了,轻轻点头,双眼清光潋滟,“装傻完毕……皇上快去吧,别耽误了恭读实录的时辰。”

  她的坦率叫皇帝忍不住轻笑出声,便就势在她被他捏得尖尖的嘴儿上咬了一下儿。

  “……乖。”

  .

  廿廿起身,因昨儿的疲惫,今儿有些懒。

  她这便难得地斜靠在坐炕上,听鄂罗哩说话儿。

  “……昨儿实则皇上生了一通大气,可是皇上朝皇后主子这边儿来的时候儿,竟都忍住了,竟半点儿都瞧不出来了,奴才们都宾服皇上的气量。”

  廿廿不由得抬眸,“皇上生了大气?是怎么的了?”

  鄂罗哩道,“……奴才听说,是京中竟有旗下的与西洋堂的教士绞在一起,竟去听信了那西洋教的蛊惑,信了什么天主去。”

  “哦?”廿廿也不由得皱眉。西南三省的白莲之乱,朝廷花了那么多年,耗费了那么多银子,才终于给平肃下去,怎地竟又出了西洋教么?更何况这西洋教不是远在边远之地,竟然就在京师,就在这天子脚下,就敢与旗民绞到一处去了?

  鄂罗哩道,“奴才听着,仿佛是那些西洋人蛊惑旗民们入教,还说什么天地间的共主是他们的什么天主……这说的是什么浑话啊,谁不知道皇上才是天下之主?”

  廿廿便不由得皱眉,“若这样说起来的话,那真是肘腋之患了。”

  鄂罗哩叹口气,“那西洋教士还传说什么贝子因不行善,被抓进什么地狱里去了。后来因为那福晋平日多有积德,故此才将贝子给放了出来……”

  廿廿都一眯眼,“贝子?哪位贝子?”

  西洋教与旗民绞在一起,已经够严重的了,可是却原来还更是跟宗室有所关联了么?竟然还是贝子?那当真不能轻忽了。

  鄂罗哩轻啐一声,“皇上说,这必定是那西洋教士自己胡说的。他因与旗民多有瓜葛,故此才从旗民嘴里听到这位贝子爷的名号罢了,这便给编进他的故事里来,用以加重他自己的分量罢了。”

  廿廿见鄂罗哩没说出那位贝子的名号来,这便说明皇上压根儿就没明说是哪位贝子,那就是皇上自己也并不想闹大,以免宗室骨肉离析。

  廿廿点点头,便也不问了。

  次日她二弟和世泰进来请安,带看望四阿哥绵忻,廿廿心下坠着心思,这便尽量轻描淡写地问,“当年阿玛身为步军统领衙门的左翼总兵,对这京师地界儿各处都熟吧?”

  步军统领衙门统领京师防卫,自然是各片儿都熟。和世泰便点头,“姐姐有事儿?”

  廿廿低声道,“……阿玛如今不在那任上了,不过若打听个把人,相信不至于为难。你回去请阿玛设法帮我打听打听,京中有哪位宗室贝子与西洋人走得近的。”

  “啊?”和世泰也吓了一跳,“宗室贝子竟然与西洋人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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