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时清晏很快退开,眼里没什么情绪,似一潭深邃冰泉。
“抱歉。”眼尾一扬,冰泉融化,换上的是平日里训练有素的三分笑意。他解释似的一句,“有摄影师在拍。”
他松手。
施秋后退一步。
唇微微一抿,很难不想起方才的触感。
神思一恍,手被人牵住,掌心传来干燥的热度。
他只握着她的指尖,搭在他的臂弯。
对视一眼,施秋蓦地舒口气,都已经是领证的关系,她又何必在今天着短暂虚假的仪式里用真实情绪演绎。
-
晚宴宾客尽散,婚礼才算结束。
送别好朋友和父母时,施秋鼻尖和眼眶发酸,风一吹,眼泪就掉下来。
她没立刻去擦,任凭视线变模糊。
直到忽然有双手,指腹在她眼尾蹭了一下。
施秋一顿,抬眼看他。
时清晏并未说什么,看了她一眼,收回了手。
施秋抬手,从时清晏西装口袋里,抽走了那条与他领带配色相同的口袋巾。
抽出的瞬间,折好的形状立即散了。
她捏着,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时清晏似乎有些无奈:“还和小时候一样。”
施秋动作停了下来。
她觉得不自在。
熟悉又陌生的一种感觉。
多年前时家举家搬迁,时清晏赴外留学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甚至没有联系。
如今的时清晏,对她而言,还不如家附近超市的收银员熟悉。
施秋抻了抻手里已经捏得起了褶的方帕,她不会叠口袋巾,随意团吧两下,给时清晏塞了回去。
毫无章法的一种,时清晏看了一眼,眼底笑意又添一分。
司机开着车到跟前,施秋提了下裙子,没有再看时清晏,率先上了车。
也并没有瞧见,在她转身的瞬间,时清晏弯腰,替她提起了拖地的礼服裙摆。
-
奔驰s系轿车穿过人烟稀少的宽敞道路,在津南西郊的一处白色别墅前停下。
施秋被乘车的前行感弄得昏昏欲睡,她一直在看窗外倒退的风景,直到一汪天然湖泊占据她的视线,便知道,时家安排给她和时清晏在津南的婚房到了。
时清晏已经下了车,施秋望了一眼那房子,动作缓慢地去拉车门,才碰到,被人先一步从外拉开。
一只手递到眼前。
她抬头,撞上时清晏的目光。
她顿了下,将左手递了过去。
他应该只是想体现一下绅士风度。
毕竟这人从小家教便好。
这样想着,起身站好后,施秋自然地收回手,浅淡的一个笑从颊边划过。
“谢谢。”
时清晏低低嗯一声,算作应答。
寡淡的对话,施秋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哪里有像他们这样的新婚夫妻呢。
她没有在说什么,走入大门,停在门廊外,等时清晏开门。
他却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施秋一僵,整个人都变成了石头。
时清晏若有所感,低头看过来:“录指纹。”
“哦。”
施秋重新放松,右手手指按上去,等录好了,又再次去按,应声而开。
她站着不动。
“你先进。”
时清晏没有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长腿一迈,跨进去。
施秋跟在他背后,视野几乎全部被走在她前面的男人占据,她无可回避,注意力有一瞬间,落在了她面前的,时清晏宽展的肩膀上。
直到时清晏回头,从玄关的鞋柜里取出一双女式拖鞋,递到她脚边。
施秋的确已经受不了踩了一整日的高跟鞋了,她提了一下裙摆,蹬掉细高跟,换上舒适的拖鞋。
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她呼出一口气,小声嘟囔了句:“结婚好累。”
顿一下,问时清晏:“厨房在哪边?”
“往前,绕过客厅左拐。”
施秋没再浪费时间,趿拉着拖鞋小步跑去,她已经渴得嗓子要冒烟了。
时清晏在她走后弯腰,拎起那两只东倒西歪的高跟鞋,整齐摆好放入鞋柜。
施秋解了渴,才出来。
她得承认,这其中也有躲人的成分在。
出来时,时清晏果然已经不在一楼。
施秋打量了一下这栋房子,极简的北欧风设计。
她转了一圈,客厅很宽敞,两面环落地窗的设计,可以看见外面院子的草坪以及远处的人工湖。白色的沙发,边上放着一盆散尾葵,与之对应的方位,靠墙的原木矮柜上,青釉瓶中插了枝吊钟。
视线被吸引,是因胡桃木色的方几上的一个几何不规则形状的透明琉璃花瓶中,盛放着整座房子最浓烈的颜色——
一束红玫瑰。
还有一盒喜糖。
施秋看了一眼,挪开视线。
又不由被墙面上挂着几幅画吸引。
她猜那几幅都是时清晏亲自拍摄的,依稀可以分辨出维多利亚大瀑布,冰岛南部的黑沙滩,塞尔维亚的一座小镇,以及不知他在哪里拍摄的一处冰山。
最后扫了一眼桌面上那盒颜色乍眼的喜糖,施秋眼不见心不烦地上了楼。
然而没躲掉更大面积的视觉轰炸——主卧房间那红得瞩目的床上用品。
施秋在门边愣了十多秒,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身后有人从书房出来。
时清晏一边走,一边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留意到她的目光,也一同略过去,而后语调平平地说了句:“不喜欢叫阿姨帮忙换掉。”
施秋看了他一眼,往下,又落到他手上。
男人已经若无其事脱掉了西装外套。
施秋警惕地盯着他。
时清晏不知道有没有留意到她的目光,脚步没有停下来,径直朝主卧的衣帽间走了进去。
再出来时,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衬衫,袖扣已经解掉,领口亦开了两粒,微微露出一小节锁骨。
施秋拎着裙子,小心地往门边靠了靠。
时清晏停在距离她半步之遥的位置,长睫微垂,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半晌,掌心落在她发顶,动作很轻,只揉了一下。
“不是说累了,早点休息,我去次卧。”
施秋没有看他,只从语气中分辨。
时清晏似乎是笑着说的这句话。
有点像哄小孩。
-
时清晏似乎很忙,婚礼结束第二天,虽还在家里,但一直在书房里。施秋偶尔听见他打工作电话,微微蹙眉,嗓音冷淡,很是严肃。
两人像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室友,时清晏还真只是待在他的次卧,如果不是吃饭,偌大的房子,两人大概也能做到不见面。
第三天,两人回了一次时家,施秋从时清晏与时父的交谈中,才知道他要去安北了。
两人从时家老宅出来,上了车,时清晏才开口:“我明早十点的航班。”
施秋原本在看窗外,听见这句,才回神,干巴巴地开口:“哦。”
时清晏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一会儿说:“你要回家里住,或者在燕园都可以,有什么想吃告诉陈姨就行,陈姨做饭很好吃。”
燕园是他们婚房。
“嗯。”
时清晏:“我大概会去一个月,你……”
“你忙你的。”
时清晏没再开口,只是又看了她一眼。
第二天施秋起床下楼,看见一个人的早饭,才反应过来问阿姨:“陈姨,时清晏走了吗?”
陈姨说:“七点就拿了行李去机场了,这会儿大概登机了。”
施秋没再追问,比起关心时清晏,她更觉得松一口气,当下就发微信告诉两位好朋友,约她们空闲时间出去玩。
她回了自己家,父母只以为是因为时清晏走了,女儿也不愿意一个人住,倒没问什么,欢欢喜喜地度过了几天,提出要去安北一段时间时,爸妈以为她是去找时清晏,施秋想了下,怕他们担心乱七八糟的,没有否认。
周五,施秋便乘飞机抵达安北。
她自小生长于津南,习惯了南方湿润温暖的气候,对于安北三四月竟然还春寒料峭的冷风毫无防备。
周末和秦黛向昭然出去玩了一天,晚上回到住处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第二日果真头昏脑涨,口干舌燥地从梦中醒来。
伸手去摸床边的杯子,空了,撑着身体下床,半闭着眼睛趿拉拖鞋时一时没站稳,差点摔一跤。
振作精神去接了半杯水灌下去,暖气早已停了,客厅的窗户昨晚忘了关,穿堂风吹进来,施秋连打了两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眼眶有点红。
又喝了一大杯水缓解喉咙的肿胀疼痛,靠着墙壁,
这房子是她当初来安北时长租了一年的。那时一是因为最好的朋友都在安北,也有一半的原因是……徐嘉北。
只喝了点水,施秋就又回到了床上。
这一觉睡得不舒服,翻来覆去,大概是感冒加重,渐渐地觉得头也开始疼了。
施秋没管。
有点放纵感冒加重的念头,感觉到肚子饿了,才从床上爬起来,点了份粥,外卖送到却只动了三两口,就吃不下了。
缩回床上,找了个搞笑综艺,看了没十分钟,只觉得吵。于是又蒙起被子睡觉。
这一回好久才睡着,再醒来时,天都黑了。
施秋拥着被子,盯着窗外的天色发呆,心里空空的不上不下。
摸到手机,才解锁,一眼看到三四通未接电话。
微信消息也十来则未读。
施秋先在群里和秦黛与向昭然聊了会儿,才点开下面那个对话框。
两条信息,分别来自两个小时前和半个小时前。
时清晏:叔叔阿姨说想吃烤鸭,寄到了家里,明天应该会到,你有时间的话,帮我送过去?
时清晏:是我把地址错填成了燕园。
那几通未接来电,看时间都是在第二条消息发出后仍未得到回复才打来的。
施秋抽了几张纸巾,恨不得把鼻子堵住,一边回复时清晏:好哦,谢谢。
想了想,又打字道:但我不在津南,我让陈姨寄同城快递。
刚发出,微信界面被跳出来的来电界面遮住。
施秋愣了下,才按下接通。
时清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还有一份是给你的。”
施秋愣了一下。
那边又道:“什么时候回去?”
“暂时不回去。”
时清晏似乎是顿了下,声音低低的:“怎么了,感冒了?”
施秋摸了摸嗓子,有点疼。
她自己倒是没听出来,和正常时声音差多少。但刚才也就说了五个字,时清晏怎么听出来的呢。
“……嗯。”施秋小声道,“嗓子疼。”
时清晏问道:“去哪了?”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施秋便说:“我在安北,比津南冷好多。”
话音刚落,听见电话另一头有人跟时清晏说话,声音严肃,是在聊工作。
时清晏大概是遮了下话筒,声音变模糊起来,但仍能听见略显低沉平静的声线。
施秋不知道应不应该挂掉,毕竟他的工作是挺特殊的。
感冒了思绪似乎也变得迟钝,她还没想出来答案,听筒中忽又传出来时清晏的声音,有些柔和:“我方便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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