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见
第二日清早,春枝再一次被噩梦惊醒了,她努力压下心口的惊悸,平息许久。
前几晚是梦见跳河,昨晚竟然梦见自己举剑自刎,当场血溅三尺。
她觉得自己可能得去太和寺求个平安符,但是她素来不信那些符和签,若菩萨是有求必应,那世人何苦日日奔波劳碌,求个符便能一辈子无忧。
于是这念头闪过一瞬就放弃了。
身边的人没有了影子,被窝只有点余温,她看了眼才蒙蒙亮的天色,略感疑惑。
平时鸡叫都吵不醒的人,今天竟然起的比鸡还早。
为着不和秋月那件粉色衣裳撞上,春枝换了件天青色的,衣襟绣着栩栩如生的蔷薇花,小而精细,裙摆铺着向上伸展的脆嫩枝叶,更添诗情画意。
若说昨日那粉白色衣裳显得她温婉乖顺,今日这件倒更显她少女明净,眉眼生动。
她照常端起木盆,推开院门,秋月站在王青石家门口的石墩上,穿着那身花衣裳,捏着两个辫子和王青石家的狗说话。
“大黄,青石哥说话真温柔啊,他刚刚是不是对我笑了,他是不是……”
她自说自话,又捂脸笑起来。
即便只是个背影,也能看出她的娇羞雀跃。
春枝叹息,走到她身边,“大黄听不懂这些,走吧去洗衣裳。”
被听到心事,秋月气恼的瞪她一眼,“听不听得懂关你什么事,你就懂?”
“我也不懂。”春枝蹙眉,屈指轻刮了下她的脸,手指立刻染了一层白,“脂粉是摸黑上的吧。”
秋月大惊,立即打开她的手,跑到一旁的水缸里照了照,看见雪白的脸,立刻尖叫,“孟春枝,你烦死了!”
春枝微微抿唇,“我怎么了?”
秋月平生最恨在春枝面前丢人,此话被她看了大笑话,一腔怒意难以平息。
她有个治春枝的好法子,百试百灵,大喊道:“娘!姐姐又欺负我!”
母亲循声而来,不由分说对春枝开骂,“春枝,你又招惹你妹妹做什么?一大清早闹得家里不得安生,你就是这样当姐姐的?”
秋月抱着母亲的手嚎啕,眼泪说来就来,白如鬼面的脸冲刷出两道痕迹,晕染开斑驳一片。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娘,她看我笑话!”
“哪有姐姐欺负妹妹的?你日后是不是也要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是不是骨头又痒了!”
春枝安静听完训,低声道:“娘,我错了。”
她被呵斥去洗衣服,双手攥紧了木盆,鼻子发酸,却在转身那一刻却看见了母亲臂弯里秋月笑得一脸得意。
那表情明晃晃写着,看谁更丢人。
她默然无语,本就无意看她的笑话,也不想于计较这样的拙劣把戏,反正她从来都是占尽下风。
做了姐姐,似乎就得如此处处宽容。
春枝的那点委屈在走出巷子时就抛诸脑后了,何必在意那么多呢,做什么也不能和自己过不去。
她今日到的晚一些,河边满是洗衣裳的人,位置不多,她找了个空位蹲下,身前的大婶转头看她,笑问道:“春枝,今天怎么来晚了?”
“起晚了。”春枝笑道,晨风吹过,她微微眯起眼睛,露出惬意的笑来。
她最喜欢春日的好天气,再过些时辰太阳出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春枝衣服快洗完时,秋月摆着个小姐款来了。
她衣裳没换,挽了个发髻,不过这次脂粉涂的分外精细,眼尾上挑,透着点绮丽,习惯性用眼神上下打量人。
“哟,这不是孟家二小姐嘛。”有人打趣道。
孟家哪有什么公子小姐,不过是揶揄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惯会摆谱。
秋月听着却很受用,扬着脖子将拎着的几件脏衣裳丢到春枝面前,“冬岩同夏禾打架,衣服弄脏了,你洗了吧。”
春枝仔细看了看,衣裳上没有血迹,估计是拧成一团滚到地上了,都是灰。
她道:“你帮我先把这盆衣裳抱回去吧。”
秋月嫌弃地皱眉,觉得那木盆十分掉价,连看一眼也不愿意,哼道:“又不是我端来的,我要去铺里忙了。”
她在一家酒铺干活,虽然做的是称酒计量这样的杂活,架子却比当掌柜的还要足,大约是她这张脸还算清丽好看,虽然不够勤快谦卑,但也顺当做了大半年。
她自己是颇为自豪的,酒铺里遇见的人可多得很,总比春枝窝在家中刺绣更上得台面。
春枝见她不愿意,也不再说话,将那几件衣裳洗完,一同放到木盆里,才走到柳树下,就看见夏禾迈着小短腿跑来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子。
“姐姐。”夏禾一头扑进春枝怀里,抱着她的腿呜呜大哭,“哥哥扯我头发,娘还骂我。”
春枝弯腰替她将眼泪擦了,又替她理顺头发,“他不乖,禾儿最乖了,不哭了好不好?”
夏禾委屈的瘪嘴,还是不开心。
春枝心下了然,笑道:“禾儿乖,一会儿姐姐带你去买糖吃,怎么样?”
夏禾眼睛立马亮了,在春枝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逗得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姐姐,好大的马儿!”她惊呼出声,肉乎乎的小手指着长街上,双目瞪的圆溜溜的。
春枝被她这可爱模样逗乐了,便也侧目看去。
两辆马车从长街那头驶来,最前头骑马的是个身姿挺拔的男子,墨色长袍,腰间佩剑,气势十足。
马车周围跟着十多个年轻男子,家仆打扮,马车也宽敞,分别有两匹骏马拉着,行的平稳缓慢。
上头挂着两盏灯笼,刻着什么字却看不清了。
靠后那辆马车上,帘子被撩开,露出一张俊雅的脸,那人微微抬眸,看了过来。
眉眼含雪,双眸如潭。
春枝脸上仍带着同夏禾说话时的笑意,猝不及防对上一道冷清目光,恍惚间觉得被那人如水墨般的眉目晃了眼。
她怔了怔,一时竟没挪开视线。
夏禾惊拍着手,眼里发着光,“哇,这个哥哥生的好看,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吗?”
春枝匆匆垂眸,不敢再看了,“是、是吗?”
“姐姐,神仙哥哥好像在看我们诶……”夏禾歪头笑道,欣喜的扯扯春枝的袖子。
春枝心下一颤,想再看一眼时,帘子已然被放下,风微微吹开,只隐约露出白色衣裳,窥探不到更多光景。
马车打闹市过,那帘子再未被掀起。
“姐姐,我还想见神仙哥哥。”夏禾扯着春枝的袖子撒娇,春枝回过神,忽略心中异样的感觉,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姐姐带你去买糖。”
“好!”夏禾欢呼出声。
春枝笑意温柔,一手端起盆,一手牵着夏禾沿河走着。
夏禾很爱吃糖,回家时正巧会经过一家糖铺子,春枝时不时会带夏禾买些吃,不让她只能空空羡慕旁的孩子。
秋月也看着那品味不凡的马车入神,满目倾羡,回过头后发觉两人已经走远了,气愤的跺跺脚,小跑着追上去。
马车里,宋清檐隔着月白轻纱,看着那抹天青色渐行渐远。
初升的日光暖和散漫,照着柳枝投下斑驳的影子,又随着风轻轻晃动。
在这温和从容的美景里,他得见别样风姿。
那姑娘站在柳树下,弯腰同一个幼儿低语,纱雾般的裙摆被风微微吹动,浮光掠影,如同摇曳在河畔的柳枝。
鬼使神差地,他掀起帘子多看了一眼,不料下一刻,直直对上她含笑的眸子。
她笑着看过来,眉眼温软,笑意明净。
“二少爷,你在看什么?”阿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河畔随风摇曳的春柳,堪堪拂过水面,惹出一圈圈的涟漪。
“看景。”宋清檐道。
所幸白纱遮不住窗外光景,所幸这街又挤又长没尽头,她出现在他的目光里,此刻也没离去。
阿福信以为真,忍不住感叹,“二少爷,这芙蓉县的风景真不错啊,果真是江南韵味。”
他默默许久,才低声应道:“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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