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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有个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br>灵感来源1:在我们那里有一个女人,夏天穿着新娘子的红衣服,加绒的红秋裤,红高跟鞋,不知冷热地在土路上走来走去,也不下地干活,也不上街,就只是走来走去,我上街买完烤冷面回来,她在那里,傍晚我上街去吃臭豆腐,她还在那里。不知道她来自哪里,又要去哪里。她每天都在同一条路上穿着这身装束走。有一天我很好奇就盯着她多看了好几眼,她发现了,就跟着我走了一路,我越走越快,她越跟越紧,最后是我飞奔逃走,甩开了她。

        灵感来源2:电影《三块广告牌》《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无人知晓》《小森林》

        推荐给你们看。

        感谢我的朋友沐小瞳提出的修改意见~

        感谢帮忙看过第一章的所有u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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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避雷指南:

        甘玲,出场三十三岁,结过婚生过孩子。

        姜小茴,出场二十七岁,有过前男友。

        两个人都是很不讨喜的设定。

        就当是两个懦弱的烂人的双向救赎吧。

        能县最大的幼儿园叫光明幼儿园。

        七年前,这个幼儿园还叫李子幼儿园,是一对夫妻共同开的,雇了两个老师,院子里种了一棵低矮的李子树,在巷子尽头用栏杆围着,旁边是一座简陋的二层小楼。

        后来这对夫妻把幼儿园转手。一位老师嫁到了外地,于是,李子幼儿园就只剩我一个。

        我很迅速地改口,把嘴里的李子换成了光明,我成为了光明幼儿园的一名老师。

        因为学历不高,长相和能力都并不出众,直到现在,我没有考证,没有职称,也没有什么向上搏一搏的锐气,靠着资历混着一个月三千五百元的工资。

        我的同事朱二婷来的时候还是见习幼师,对着谁都是一口一个姐。现在她已经不叫我姐,转而给我取了外号,叫小茴香。我没有什么意见,小茴香本来就是我名字的本意。

        我叫姜小茴,姜是我的姓,小茴是我的名字。我母亲生产我的时候,接生的老婆婆煮了一碗放了小茴香的面糊要我母亲喝下去,在一股茴香的气味中我呱呱落地,重达七斤二两,沉得好似秤砣,我被浸在水中,洗了好几次,用布裹起来的时候,我母亲还没喝完那一大海碗的茴香汤,老婆婆盯着她的嘴巴,她的汗流在汤里,外面是呼啸的黄风,她咬着牙吞下去,空落落的肚子立马被汤填满了,她的体重没有变化,肚子被茴香汤鼓起,像是我还没有出生。

        因为我母亲对茴香印象深刻,所以我叫姜小茴,小名香香,从小到大被叫做调料包。

        我这个调料包习惯于把自己裹在布包当中,等汤熬好了就把我捞出来弃之不用。我在光明幼儿园这锅汤里一直承担着这种角色,只需哄孩子打杂,无需教书育人在起跑线上催小孩跑步,滋味平和地送走一届又一届的小孩。

        朱二婷给男朋友打电话的时候,我负责把她身边的小孩们抓走睡午觉。

        小孩的身体里充满了生命的火焰,时不时都在噼啪作响,他们被我逼着睡觉的时候不情不愿,我坐在一旁的钓鱼椅上看书。他们睡觉的时候骨头都在生长,竹笋在竹林中如何节节长高,小孩子的骨头就如何一节节抽出来,我听得见刷刷的声响,我还知道哪个小孩一边假寐一边四下张望,知道哪个小孩盯着我的动向打算像条蚯蚓一样从床上流下来,流向门外。

        我并不是个严肃的人,但是因为被叫做老师,所以自带了三分威严,我震慑着小孩们睡觉,听见那种生长的抽条的声音,朱二婷在楼下的声音显得那么遥远。躺着的不是二十个小孩,而是二十盆花朵,我是园丁,我不浇灌也不修剪,就像个懒惰的老农民指望着天生地养,小孩们胳膊腿像是藕节一样伸在外面,黑白红各色都有,像大中小号的哪吒,都从父母的手里决绝地削去了骨肉,换来一身藕做的皮肉,顶天立地活着——

        朱二婷打完电话回来,私底下对我说,我看这群小孩的眼神仿佛是要把他们吃掉一样可怕,我说你这个不负责任的老师把孩子们交到我这个旷世变态嘴边,到底是谁的责任。

        朱二婷就翻个白眼,转过头变成孩子们亲切的小朱老师,我识趣地退场,去我该去的教室做我的辅助老师。

        大多数时候,新来的老师都不相信我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并且不思进取地甘于哄小孩而不是教育小孩,她们觉得我长了一张和善的娃娃脸,拥有较为甜腻的声音,老天爷捧着碗朝我飞奔而我把桌子掀了,一个高级幼师的苗子就被我自己掐断了,大家都觉得很可惜。

        我说没有什么可惜的,人有多大脚穿多大鞋,我是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这个词用得相当没有水平,大家都相信了我的文化水平很低,没有追着这个应得往下问。

        包括园长在内,她相信我姜小茴是个朽木,但是工作态度认真,可能做月嫂保姆都比幼儿园老师更有前途,私底下她问我要不要去她朋友的公司上班,那里缺少一些年轻又长得不错的保姆,我照顾小孩很有一手,也一定能举一反三地照顾老人。

        我说不去,理由是我对我们院子里那一棵低矮的李子树产生了感情,我亲眼看见它从一根晾衣杆那么细长到现在卷纸那么粗,就像是我的孩子。

        这个理由过分扯淡了,但是园长也没有再提,反而问起了一件事。

        “我听说,七年前,李子幼儿园有一起命案。”

        园长问秘密的时候在她明亮的办公室,从窗户望出去,看见我们李子幼儿园的栏杆包裹着一片沙地,沙地旁边是滑梯和秋千,李子树局促地蹲在角落里,像个干瘦的老头。

        “什么?”我回过神。

        园长敲了敲桌子,换了个说法:“我听人说,李子幼儿园死过人。”

        “对,建学校的地方都是坟地,人家说了,孩子们纯真的阳气可以感化稀释那些怨气,你看我们宏志小学前段时间不是说挖出人骨头了么?作法三天呢,不也没事。”

        我笑着把前两天宏志小学的事情扯出来,园长刷一下拉上了窗帘。

        不逆光的时候,我终于能看清她的脸。我们园长纹了眉,又细又长,画了唇线,面色蜡黄,她拍照的时候是八十年代的美女,但是日常生活中就有些狰狞可怖,她穿着制服,脱去外套,衬衫腋下汗湿两团,但屋子里开了空调,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热。

        “听我说,姜小茴,你得跟我交代清楚,这两天,有个麻烦,你得对我说明情况——”

        “我不知道。”我飞快地接茬。

        “姜小茴。”园长叹气。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园长瞪大了眼睛,被我直截了当的回答打了一拳,血条掉了百分之八十。

        “你有大麻烦了,姜小茴。你要是不告诉我,这麻烦我没办法替你顶——”

        她掐着眉心,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这句话。

        我揣着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秘密。

        那个秘密记在档案里,被法官一锤定了音,那个秘密藏在我每个梦里。

        朦胧的梦境中,总有个小孩像一节竹笋一样层层拔高,长大,长到一米五,一米六,一米七,,却还是那张幼童的脸。

        脸扭过来:“小姜老师,救救我。”

        我记得那位老警察私底下拉住了我的手:“小茴,别说,不管谁问,别说,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我搓着双手,想起一些事情,园长张开口,像是在从语言库里面挑选合适的武器撬开我的嘴,但我已经封闭城池,龟缩在内。

        “我不能说。”

        我的回答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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