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郁菀重新搬进翠鸣居后, 花了几日将院子里的事重新规整了一番。
后寻了个日子，摆了一桌小席请了白姨娘和周姝过来，算是庆祝了。
后续事宜收拾妥当后，郁菀慢慢空出了手来, 也闲了下来。
如今老夫人养病, 梅元彤禁足, 遂她的日子还算过得平静。
只是谁也不知道,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件事。
那几卷压在箱底箱子里侵染了墨迹的经卷。
经卷本不是她的东西，是那位大人的。
虽说那位大人当初给她时, 说不用归还，可郁菀不是不识货的人。
那经卷所用纸张和墨，都是上等的。更不用提那一卷卷经写下来所耗费的心神。
这样的东西，实则贵重。
便是往后没机会还于那位大人了，但也该妥帖存放好的。
如今成了这样, 她心里难安。
犹豫了几日，郁菀还是想再去一趟恩济寺，看能不能碰上那位大人。
若是不能，也要让寺里面的师傅帮她传个话, 赔个不是才好。
无奈近日都在下雪, 天冷冻雪不好走，这事便耽搁了下来。
幸而没过几日, 终于天晴了, 她方能出了这趟门。
恩济寺离侯府颇远, 若要走路去，一来一回, 待她回府时, 天怕是都要黑了。
郁菀遂找了白姨娘帮忙了, 备了一辆马车送她去。
周姝听说了原是陪着一起去的，可是不巧，邓三公子的妹妹与她早有相约。
未来小姑子与她有约，她实在不好丢开未来小姑子陪着郁菀前去恩济寺，此事只好作罢。
不过，她忆起上次郁菀抄经完了时辰，因而一再让她早些归府，以免回来得迟了，路上遇上什么危险。
郁菀听后，都一一点头应下了，她这才放心。
翌日，一大早郁菀和双梨就抱着匣子出门了。
今日天好，比昨日还暖和。
但接连几日的下雪，让地面堆了厚厚一层，还没了来得及化干净。
树上房檐下还挂着透亮的冰凌，在日光下闪着光，着实好看。
气息吞吐间，也尽是一股子冰雪味，很是舒服。
一出侯府，郁菀和双梨都不由自主地觉得畅快了许多，仿佛心上压着的快大石头被搬开了。
连眼神都明快了许多。
路上雪厚路滑，马车摇摇晃晃走得慢。
等到了地方时，比上次要晚了些。
下车后，双梨给了车夫一块喝茶的碎银子，笑得讨喜地说道：
“麻烦李爷爷等等我和姑娘，午时之前我们一定回。”
姓李的车夫接过银子笑得合不拢嘴，点头满嘴称是。
与车夫说好后，主仆二人就往寺里走去了。
许是天气还没彻底回暖，相较于上次，恩济寺里冷清了不少。
郁菀去大殿上香磕头时，都没有排队。
与上次一般，郁菀进了恩济寺，先上了香磕了头，才预备做其他的事。
许是寺里人少，遂连带着四下走动引路的小沙弥都少了。
郁菀站在店门口左右看了看，都未看到能引路的小沙弥，索性她又认得路，便自己带着郁菀往藏金阁去了。
寺中有扫雪的僧人，正自顾自地忙碌着，郁菀他们路过时，他们看见了，会提醒一句，路面湿滑，请施主小心。
说完，就又接着扫雪。
郁菀本就走得小心翼翼，听得僧人的话后，又更小心了。
可双梨调皮，不甚脚滑了几下后，觉得好玩，竟故意在地上出溜了起来。
郁菀心思没在这，走神想别的事去了，没注意。
直到耳边一声尖叫，惊的她回了神：
“姑娘！”
双梨慌乱地挥舞着手，但手忙脚乱之际，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护好怀中的匣子。
眼看着她人就要摔倒了，郁菀忙伸手搀住她。
双梨本能地抓紧郁菀的手，可又怕把她带累，遂自己半借着她的力，半用脚稳住身形，慢慢地还真站稳了。
“走路留神些，仔细摔疼了。”
郁菀难得皱眉，斥责了她一句。
双梨自己心虚，不敢看她，只敢小声回了一句：“知道了。”
有了方才的教训，双梨老老实实的走路，小心脚下不敢再有玩闹的心思了。
藏经阁离正殿有些距离，她们走得手脚都热起来了才到。
眼下的藏经阁与那日不同，十分安静。
大抵是今日不是讲经的日子，遂大门紧闭，门前也无一人。
一路从藏经阁门前路过到那处耳房，除了郁菀和双梨外，再无旁的人。
郁菀瞥了一眼没多看，就直奔那间耳房去了。
来时带着几分急切，可当她站在耳房门前时，心底又蓦地生出了几分紧张。
郁菀虚握了几下手掌，抿了抿唇，方抬手轻轻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屋中却空荡荡的，没有人在。
屋中摆设与她上次来时相比，没多大变化。
依然是整齐摆放的矮桌和蒲团，书架上放着经卷。
有几缕日光穿过窗户纸，落下了一室清晖，空中漂浮了些许尘埃。
显得整间耳房，格外静谧。
一切看起来都和上次没什么分别，只独独少了那人罢了。
郁菀心里隐隐有几分失落，她叹息着，低声转头说：
“走吧。”
那位大人曾说过，他不日就要离京，算算日子想来眼下应该已经没在京城了。
既然都没在京城了，自然也不会出现在恩济寺里了。
看来那几卷经，她只能委托寺里的僧人帮忙转交了。
想着郁菀转身便要离开。
可她刚一转身垂眸余光就瞥见了地上凌乱的脚印，从屋外延伸至屋内。
郁菀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
她挪开脚，看到了地上的印着自己的脚印，又看了看地面另外还未干的脚印。
心猛地跳了一下。
这里原先是有人的，只不过走了而已，且才走了不久……
几乎没有多想，郁菀心里便认定了，之前在这里的人定是那位大人。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笃定，可她就是知道。
郁菀忙转身往外走去，这次她走得又急又快。
双梨见状连忙跟上。
藏金阁今日来的人少，郁菀很容易就能在地上辨别出和耳房留下的同样的脚印。
她跟着脚印追了上去，双梨跟在后面。
主仆两人从藏经阁往外走，郁菀注意力都放在了脚下，双梨更是个憨直的。
她们七拐八拐地人没找到，自己先不知道走哪儿去了。
双梨看向郁菀，双眼茫然地朝着面前的两条岔路看了看问：
“姑娘走哪边？”
因走到了岔路口，地上的脚印多了起来，加之又有僧人扫雪，她已经辨别不出来的原本的那脚印了。
郁菀咬住口中软肉，犹豫一二后，直接往右手的方向走去：
“走这边。”
她其实不知该走哪边，只是想碰碰运气。
更甚者，她也不知那些脚印到底是不是大人留下的，她也是在碰碰运气。
郁菀实则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她一个及笄的女子，即便前面真是大人，仍不该追来的，她不该这么做的。
可一想到大人说，他要离京了，郁菀便想再见他一面。
没缘由的，就想能再见一面。
抱着这样的念头，郁菀追过来了。
若是旁人知晓了她的做法，大抵是骂一句鬼迷心窍了。
可郁菀此时顾不了那么多。
她又走了一截，穿过一条回廊和一道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郁菀看见了朱红色的长墙。
看着长墙，她认出来这个方向再往前是何处了。
这堵墙的后面，应该就是恩济寺外了。
所以这里前面很可能是通向恩济寺的后门的。
这么一想郁菀心里有些着急，走得更快了。
在追了许久，郁菀转过了一个拐角后，她终于看见了走在前面的两道背影。
其中一人，他身形挺拔高大，穿了一身素衣，满头鸦黑的发丝用竹簪半束起。
即便没看见正面，光光是背影，郁菀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蹙紧的眉心一松，面上出现了欢喜之色。
正要张嘴唤住前面人时，恰好有两名僧人路过，郁菀抿紧了唇，将含在喉间的声音咽了回去。
前面的人走的很快，稍一晃神的功夫就离得远些了。
郁菀须走得更快才能追上。
她一下就忘了脚下尚还湿滑的地，脚下迈得更急了。
不想忙中出错，脚下一滑，踉跄了下，险些摔倒。
她狼狈地稳住身形，虽没摔了，可还是吓住后面的双梨。
“姑娘！”
双梨大声喊了一声，接着跑得飞快追过来拉住了她。
“姑娘你有没有事，吓到没有？”
双梨拉住郁菀的上上下下焦急地打量，又似模似样的问到。
小大人的模样惹得人发笑。
可郁菀没笑，她立时转头看向了前面。
她们主仆二人这番动静不小，不仅惹得路过的僧人看来，还让前面原本走着的身影挺了下来。
他止住脚，回头看过来，正巧与郁菀的目光对上。
而当看到不远处的郁菀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那人转身抬脚大步走了过来。
眼看着他越走越近，郁菀逐渐紧张了起来。
直至人在她面前站定，才慌乱唤道：
“大人。”
霍邺看着她，淡漠的眉眼温和了下来。
他问到：“郁姑娘，怎会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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