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七章 绸缪(三)

第二六七章  绸缪（三）

        人都是复杂的，现任日本首相近卫文磨尤其复杂。日本有一种说法，说近卫文磨就像富士山，远看非常美丽，近看全是岩石，粗糙不堪。意思是说他优柔寡断、志大才疏、领导能力非常有限。所以，到了1942年东条英机任首相时，日本舆论就说近卫文磨是日本第一蠢人，是战败主义者。

        事实上不是这样，近卫文磨能够三次组阁出任日本首相，岂是那么简单的？东条英机之所以纵容舆论说近卫文磨是第一蠢人，不过是嫌近卫文磨扩大侵略的步伐没有他快、干坏事的决心没有他大而已。

        一般后世中国人对近卫文磨熟悉，主要有五点，一是他曾发表臭名昭著的三次近卫声明，二是他是日本《三国轴心协定》的日方签字人，三是他提出了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理论，四是在他任内发生了卢沟桥事变、淞沪抗和南京大屠杀，五是他曾积极劝降蒋介石国民政府，提的条件又过于苛刻。

        够了，就国人了解的这五点，就可以知道近卫文磨是个什么人了。可以说，这是一个有一整套侵略理论、又积极推行扩大侵略战争、还明白靠日本是不可能彻底占领中国的家伙，时时不忘通过侵略战争为日本谋求领土、资源、市场，又时时不忘劝降蒋介石或扶持新的傀儡政权，让日本能从扎安正的泥潭中摆脱出来。

        也幸亏日本军部与近卫文磨意见时而相合时而相左，否则，日本降低谈判条件，只谋求东北独立的话，恐怕当时蒋介石就会同意结束战争，那苦难的中国恐怕再想收回东北就难了。

        这个时候，日本大本营还没有从狂妄中清醒过来，虽然日军在山西、南京、天津都遭到沉重打击，华北航空师团两次被歼，但大本营认为都是意外，是中国军队靠偷袭取胜的，天津的顺利收复就说明中国军队不敢直面皇军的锋芒，如果蒋介石国民政府再不求和，那就彻底消灭他，组建新的与日本友好的政府，取代蒋介石国民政府在中国的统治。于是，狂妄得不可理喻的首次近卫声明就出台了。

        这个时候的日本，从天皇到贩夫走卒都狂妄得不行，连东京的艺妓都在谈论什么时候彻底灭亡中国。至于天皇狂妄到什么地步，仅从他在国内只留下半个近卫师团担任守备、在朝鲜留一个师团、把其它所有的常备师团和新组建师团全部开向中国战场的举措就可以看出来，天皇根本就不怕别人攻击日本或日本民众造反，更不用说占领中国的事情了。

        蒋介石是在徐州知道近卫声明的。

        看了近卫声明的抄录稿，蒋介石身子摇晃了一下，慢慢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白开水，稳定了一下心神。

        一遍侍立的张群忙说：“委座，不用让这种事情干扰思路，这近卫文磨估计吃错了药，连这种糊涂的问题也能提出来。别说他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就是他想和谈，我们也未必和他谈判。瓜娃子，想得美！”

        蒋介石一听，眼睛登时就亮了，忙说岳军有何高见？

        张群说：“报告委座，高见谈不上。不过在西安谈判的时候，我与辞修、文白曾与刘一民一起交谈过，对日本的伎俩进行过仔细研判，当时就判断日本会采取一打二拉的办法，先打击后劝降，劝降不成再扶持汉奸政权。所以，我以为这个近卫声明没有什么，将来历史会证明它只是个笑料而已。”

        蒋介石“哦”了一声，接着就问：“当时，你们研判的时候，是怎么判断抗战的结局的？”

        张群脱口而出：“抗战必胜！”

        蒋介石想了想，沉声说道：“眼前抗战局势不容乐观啊！”

        张群听后，笑着说：“委座大可不必如此忧虑，刘一民说了，日本人也就是三板斧，等他的三板斧抡完了，也就该歇歇了。首都丢了不可怕，大城市丢了也不可怕，关键是要不妥协、不投降，不停地整训编练部队，发展生产，积极主动地开展外交，动员民众起来团结抗日，与日军战斗不止，消耗它的实力，消耗它的资源。我们困难，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小日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蒋介石这才缓过了劲，脸上也有了笑容，让张群通知李宗仁、白崇禧进来，继续研究津浦线防守作战部署问题。

        洛阳军事会议结束后，由于军情紧急，朱德、彭德怀、林彪、刘伯承、徐向前、贺龙都连夜出发，赶回山西根据地。

        为了赶时间，一行人乘汽车连夜过河北上，第二天又换乘战马，赶回晋东南根据地。在这里，八路军总部召开了作战会议，对各师、各根据地的反日军围剿做了具体部署。要求各师派精锐小部队抢占战略要点，准备层层抗击、节节袭扰，主力部队紧急隐蔽集结于有利地区，随时消灭日军孤军突出的部队；根据地立即实施坚壁清野，动员组织民兵破坏道路桥梁，布设地雷，鬼子一到就挂弦，把进入根据地的鬼子变成盲人瞎马。侦察部队要扩大侦察范围，情报部门加紧搜集情报，尽快弄清日寇作战意图。

        部署好山西地区作战后，总部电令教导师坚守冀南和鲁西，集中主力，待敌兵力展开、战事进入胶着状态时，重拳出击，相机夺取教导师认为可以逼敌不得不大举救援的战略要点，支援山西战场和平汉线、津浦线战场。

        会议结束后，八路军总部一分为二，彭老总率领部分参谋、机要人员随林彪、贺龙北上，统一指挥太原以北地区我军作战。朱老总和左权副参谋长随独立师行动，指挥晋中、晋东南、晋西南根据地和独立师、129师作战。

        接到总部作战命令时，刘一民已经基本安排好了，而且也接到了侦查部队反馈的情报了。

        最先出动的日军是第二十一师团，元月13日，该师团离开天津沿津浦路南下，师团部住进德县，加强津浦线守备力量。可能是寺内寿一大将惧怕该师团被歼，严令该师团夜晚宿营白天集团行军，紧紧依靠津浦线，与铁路警备部队配合，加紧修筑据点，确保津浦线安全。

        与二十一师团同时行动的是第二十三师团，元月14日，该师团离开天津，经廊坊到了涿州，在涿州沿平汉铁路南下，师团部进驻石家庄，开始组织力量抢修铁路、公路，建立据点，准备打通平汉线与津浦线之间的交通。

        接着第二十二师团由天津经廊坊到涿州，沿铁路南下，师团部进驻邯郸，接替十四师团邯郸到安阳间的防御任务。

        刘一民一见鬼子这架势，心里有点糊涂，寺内寿一老鬼子这是唱的那一出啊？难道他想搞一个针对冀中、冀南的大包围圈，彻底扑灭冀中冀南地区的抵抗力量，稳定了后方以后再向山西、徐州方向用兵么？

        刘一民知道这二十三师团和二十二师团、二十一师团都是日本本土增援来的新组建师团，战斗力应该比常设师团差一点，忍不住就想挥动主力扑上去咬一口，但考虑到隐蔽战略意图的需要，还是忍住了，坐等鬼子主力有何新动作。

        不过，看鬼子这架势，那是学乖了，已经开始注意加强铁路线警备，依靠铁路控制占领区，不用想，很快冀中、冀南就会面临鬼子的扫荡了。以后，部队再想旁若无人地过铁路，怕是不行了。刘一民心里愤恨，不停地咒骂老鬼子寺内寿一，一个封锁铁路，就把鲁西、冀南根据地的生存环境给恶化了。如果将来日军稍加研究，就会提前出台囚笼政策，利用交通网和密密麻麻的据点分割根据地。

        这样子的话，要想坚持冀南、冀中，就必须得开展破袭战，把敌人的交通线彻底打烂打瘫。否则，冀南、冀中都会沦为游击区的。

        想归想，刘一民知道，无论打怎么样的仗都得看时机，现在绝对不行，日军重兵集团正愁找不到教导师呢！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有所动作，那等于是主动送上门去了。在这没有山区掩护的华北大平原上，自己的教导师虽然精锐，但也绝对不是四十多万武装到牙齿的日军重兵集团的对手。没办法，只能等鬼子分兵南下以后再视情况而定了。

        就在刘一民高度关注日军动向的时候，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大将也在焦急地催促部队行动。

        其实，老鬼子寺内寿一大将虽然手握重兵意气风发，但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原因都是刘一民造成的，铁路、公路都被破坏的太厉害，影响鬼子的运兵速度。特别是天津车站，不但车站被完全破坏，连机车都完全被炸毁，根本就无法启用。象二十三师团，就是靠两条腿从天津走到了涿州，二十一师团更是辛苦，直接从天津一步一步走到了德县。寺内寿一没有办法，只能督促工兵部队加紧行动，尽快修复铁路、公路，又从东北、北平调机车到天津装运部队。

        这还不算啥，最关键的是天津的华北方面军储备的物资全被教导师搬空了。从本土新来的增援部队还好说，带着一部分补给，其他的关东军南下兵团、从南京抽回来的第六师团、第十六师团和原在华北的各师团都面临补充油料、武器弹药和解决吃喝问题。

        寺内寿一开完作战会议后，马上就督促各部队行动。但是各师团长都找他要油料、要弹药、要粮食、要药品，理由都一样，没有油料坦克和汽车开不起来，没有粮食不用中国军队动手士兵都会饿死的。没有弹药补给，一场大的战斗下来，炮是空炮，枪是空枪，皇军会成为赤手空拳的农民的。没有药品，伤兵无法疗伤，会影响士兵战斗意志的。

        这些部队的问题还没有解决，驻守太原的第一军司令官香月清思中将催促补给的电报就来了，说太原地区被中国军队实施了严格的坚壁清野，不要说找到人和粮食了，就是想找个动物都很困难。二十师团和一0九师团几次想组织扫荡，都因为油料不足、粮草不继而作罢。如果方面军再不提供辎重补给的话，那二十师团和一0九师团只能先退回石家庄，在河北平原上解决粮食问题。

        寺内寿一没有办法，一面请求关东军尽快提供粮草补给，通过平汉线转运正太线，解决第二十师团、一0九师团的吃饭问题；一面不停地给大本营发报，催促快点输送物资补给。就这也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寺内寿一只好让各师团在冀东和平津地区征集粮草，让从本土来的二十一师团、二十二师团、二十三师团先行出发，保证平汉线、津浦线安全，为主力出动打基础。

        谷寿夫自从到天津后，就觉得很窝囊，堂堂大日本皇军最精锐的陆军师团，竟然象傻瓜一样被支那教导师牵着鼻子走。从南京又是坐车、又是坐船，好不容易到了天津，准备好好厮杀一番、洗劫一番，没想到支那教导师已经偷偷地溜了。谷寿夫只觉得一拳打到了棉花包上，软绵绵地使不出劲来，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特别让谷寿夫不能容忍的是，到了天津，那么多的支那人家不能抢，那么多的支那女人不能随意强奸，谷寿夫就觉得从寺内寿一大将到西尾寿造中将，都是老朽。不抢劫、不强奸、不杀人、不放火来支那干什么？别对老子说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事情，那是近卫文磨首相的梦语，既然来和支那人打仗，占了人家的土地，抢了人家的财产，杀了人家的人，还想着和合人家搞什么东亚共荣，鬼才相信你这套骗人的理论呢！

        谷寿夫觉得，大日本帝国的根本利益就是占领全中国，要想实现这一目标，就得杀人、多杀人，彻底把中国人杀光、杀绝，最起码也要把那些有抵抗心思的中国人杀光杀尽，那中国才能真正并入大日本帝国版图，这里的名山秀水和土地、财富才能真正成为大日本帝国的所有物。

        对寺内寿一、西尾寿造不满的谷寿夫中将，到了天津后，就一头扎进了妓院，师团军务让参谋长处理，一句话，就是给寺内寿一伯爵要补充兵员、要武器弹药、要油料药品、要粮食草料。什么时候寺内寿一伯爵解决了这些问题，第六师团就什么时候出动，执行方面军的命令。

        参谋长觉得谷寿夫有点脑子发晕，不过他也觉得让精锐的第六师团为粮草发愁，本身就是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无能的体现。自然乐得按照谷寿夫的命令天天去司令部催促补给了。

        一接到寺内寿一大将让在冀东和平津地区征集粮草的命令，谷寿夫就从妓院里出来了，召集第六师团各联队长开会时，谷寿夫显得容光焕发，对手下的军官们大声咆哮：“第六师团的春天来了！寺内寿一伯爵命令各部队在冀东和平津地区筹集粮草，这是让我们自己为自己找饭吃。天皇的勇士们，这下就看我们的了。给我打起精神来，把支那人的粮食、金银、纸币、牛羊都给我找出来，慰劳我们的士兵！”

        说话后，谷寿夫就下令各部队行动。

        唐桥村位于铁路边上，是个不大的村子，三十多户人家，100多口人。虽然靠着铁路，但兵荒马乱的，村民的生活自然极度困苦，房子也大都是茅草房。

        元月13日早上，第六师团一个中队的鬼子到了这里。村里的维持会长见皇军到来，慌忙拿着烟招待皇军，询问皇军有什么要求。

        鬼子中队长让翻译告诉维持会长，皇军是来征粮的，让老乡们把粮食都拿出来，交给皇军就没事情了。

        维持会长感觉鬼子来意不善，这粮食怕是必须得给一点的。慌忙安排人烧水做饭，宽待皇军，通知各家各户给皇军交粮。

        鬼子中队长狞笑一下，一挥手，鬼子们就向各家各户扑去。

        很快，从各家各户的院子里都传出了哭声喊声和枪声。

        维持会长知道鬼子在作恶，慌忙对鬼子中队长又是作揖又是打恭，央求皇军开恩。鬼子中队长又是一声狞笑，抬脚就去了维持会长家。

        维持会长慌忙跟在鬼子中队长后面，不停地说好话，求皇军绕过村民们。

        担任翻译的家伙似乎不知道自己是中国人，根本不管鬼子中队长要干什么，拉着维持会长用手比划金条的样子。可惜，这小小的村子，又都是普通庄户人家，维持会长从哪里能弄来金条啊？他只得从兜里掏出几张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发行的纸票，递给翻译官，求他说清。

        那翻译官接过纸票一看，见不是日元，也不是天津市面上流通的各大银行发行的货币，一甩手就把纸票扔到了维持会长的脸上。

        就这一会儿功夫，鬼子中队长已经进了维持会长的家里，把正坐在炕上坐针线活尔的婆娘一把按在了炕上。

        女人正在做针线，一抬头见进来一个鬼子军官，吓了一跳。刚想抬腿下炕，就被扑上来的鬼子军官按到了炕上，吓得马上就大喊大叫。

        维持会长见翻译官不要纸票，正想着要不要把家里藏的银元取两块出来，让鬼子走人，就听见婆娘的叫声，跑到屋门口一看，鬼子中队长已经把自己婆娘按倒了，正在撕扯衣服。

        维持会长一急，嘴里喊着“太君使不得，我是皇军的朋友，那是我女人啊”，脚就往屋里走，想去救自己的女人。

        随鬼子中队长进来的两个鬼子兵，嘿嘿笑着，端着步枪，明晃晃的刺刀逼着维持会长的胸脯，把他逼到了院子里，抡起枪托就把那维持会长打到在地。然后抬脚就回到屋子里，等中队长阁下用完了轮流上去享受支那女人。

        听着屋子里自己女人越来越惨的叫骂声和鬼子的狂笑声，维持会长终于放声大哭：“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我们做了什么孽，让你生出这样的畜生来祸害人。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我可是皇军的朋友啊，是为皇军做事的啊！”

        哭了一阵，老天也不睁眼，屋里女人的哭声也越来越小。维持会长知道，自己女人今天怕是活不下去了。抹了抹眼泪，维持会长站了起来，走进厨房，拿起刚从集市上买回来点灯照明用的一壶洋油，泼在了柴火堆上。然后把柴火抱到房檐下，掏出火柴划着，扔到了泼了油的柴火上。转身跑去拉上了屋门，上了锁。

        看着冲天而起的火焰，燃烧了窗户，燃烧了房檐，熊熊的烈焰彻底吞噬了自己的房子，维持会长有点痴痴呆呆，嘴里不停地喊着烧死你们这群畜生，烧死你们这群畜生。

        大火迅速蔓延，向左邻右舍卷去。

        等别的鬼子赶到开枪打死维持会长和幸存的村民的时候，小小的唐桥村已经被大火和浓烟笼罩，分不清里面都有些什么人和什么鬼了。

        就是因为寺内寿一大将这道征粮的命令，日军在平津地区和冀东地区肆意妄为，打着征粮的旗号，又一次开始了洗劫。灾难再一次降临到善良的中国人头上，抢劫、强奸、屠杀，日军的兽行让冀东地区和平津地区血流成河、泪落如雨。

        到最后，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的王克敏不得不出面提醒寺内寿一，这冀东和平津地区是华北治安的基本地区，皇军得适当注意一下大日本帝国的形象。寺内寿一这才下令各部队停止征粮，约束军纪，命令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各级政权为皇军征集粮草。

        总算是熬到了元月20日，从日本运来的第一批补给物资到了天津，从国内重新组建的航空师团也到了华北，北平、天津、石家庄、济南机场上有停满了飞机。

        寺内寿一的底气彻底壮了起来，命令各部队分发物资，立即出动执行作战任务。

        这下，兵员补充到位、物资也初步得到补充的日军主力，开始行动了。津浦线和平汉线火车不停地跑，把日军主力运往山东和山西。大战终于要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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