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黯然
滴答，滴答，点滴的药水，顺着细长的透明管道注入到李兰花的身体里。
“病人好像有意识了！”医生看着显示器上变动的数字，有些惊喜地叫道。
她，这是……在哪？
她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花花的墙壁，耳边是医护人员急促的专业名词输出，还有一些细碎的……
似乎是男人的呜咽。
怎么好像和刚才看到的不一样呢？
难道刚才是一场梦吗？
可刚才的那些事确确实实是真实发生过的，是她毕生难忘又反复品味的回忆。
据说人死前都会看一遍走马灯，来往不停，行路匆忙，记载着人短暂的一生。
所以，所谓的梦和现在的这里都是走马灯里面的场景吗？
“我……快走了吗？”
李兰花气息微弱，全身上下都跟散架了一般，身下毫无停歇地流着潺潺的血，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仿佛也随着这些血流逝一般。
三月是兰花的花期，但她好像就快凋零了。
林壑凝望着她刚睁开的双眼，与她的视线一同活动，好似这样就能强硬地使妻子的眼睛里只有他。
他握住了她另一只没有打针的手，极力按耐住自己发颤的嗓音。
“不会的，不会的。”
“医生说了，你会没事的。我们很快就能进手术室了，到时候，你会平安，孩子也会没事的。”
他的语气是坚定的，但内心大抵对这番话也是十分动摇。若早知如此，他宁可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这个几乎要了她性命的孩子。
之前曾经有过的美好期待，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从离家起，他就无数次地想。
生孩子怎么会死人呢？
之前每次回到家里，李兰花都会告诉他不要担心，这只是正常现象，只是她反应比较大，胃口不好。
他竟然就这么鬼使神差地信了。
他忍不住扇了自己两巴掌，要是当初自己能多关注一下妻子，哪怕多陪陪她做几次产检，都不会这样毫无防备的像傻子一样干等着。
林壑一直固执地认为，只要努力挣钱，就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却忘了人非草木，情感的缺失是任何金钱都无法弥补的。
不，或许对于旁人是可以的，但对于李兰花，千金难买有情郎。
他明明是知道的，他明明是知道的……
李丽华看着红了眼一脸懊悔的男人，反而笑了出来。
这时候，病人的心态好像比谁都好。
“别哭了……”
一场夫妻，她哪能不知道他现在想的是什么吗？孩子是她执意要留的，她的情况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医生不要告诉他的。
漫漫人生，那些孤单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她多渴望能拥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能陪着她，无条件爱着她。
她活得太累了，她爱的人也不爱她了。她是很浅薄的一个人罢了，一天到晚不过是靠着他人给予的丝丝爱意苟存余生。
他怎么越哭越厉害了？是在可怜她吗，还是感到愧疚了呢？但总不能是因为失去挚爱而流泪吧。
要是爱她，怎么还会有别人呢？
要是爱她，为什么不能让饱受苦难的她一辈子活在甜蜜的谎言里呢？
麻醉的药渐渐生效了，她刚清醒的脑子又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林壑，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对我们的孩子。”
“如果我和孩子都不在了……”
那你也要好好活着啊。
可惜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她就彻底晕过去了。
其实一开始她也不是那么喜欢他的。
——————
“快迟到了。”走在前面的少年不慌不忙地提醒道。
那你还不走快点！
李兰花第一天来学校，根本不认识路，全靠林壑带着，就是想走在前面也没办法。
可他就是从容不迫，闲庭信步，都快把人急死。
她强烈怀疑，林壑是因为是生气了，所以才故意走得这么慢。
“那个……”
“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
她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谁让他性格不好接近，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多说，她才会出此下策。
人对于陌生的事物都是会发自内心地按耐不住去看的，何况还是个长这么帅的弟弟。
不过她是真的很怕他生气，然后把她赶出林家，到时候她就真的无家可归了！想到这里，她心里就跟被揪着一样难受。
为什么她到哪里都被人嫌弃？讨厌死这个小少爷了，把她一天的好心情都给破坏了。
“嗯……”可能是没想到她还会提车上的事，男孩反而不好回答了。
“行了，走快点吧，不会迟到的，就差几步路了。”
他回头扫了一眼低头默默行走的女孩，极为别扭地提醒一句：
“看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李兰花心里有无数小心思，但她还是照着男生的话做了，挺直背抬起头，一副倔强的模样。
林壑果然说得没错，不一会儿，他们就到兰花的班级了，门口贴着“高二8班”的小铁牌，铁牌下面还有一个和其他班都不一样的小红旗，写着“先进班集体”的大字。
虽然林龙骁没让她进重点班，但安排的平行班也要是班风最好的。
她心里泛起一阵暖意，林叔叔对她真的很好了。顺带着，连一旁的林壑都变得顺眼起来。
“谢谢你，我现在知道怎么走了。“
“我进班上了，再见。”
从回廊的十字路口分别，李兰花深吸一口气，推开教室的门。
准备开始早读的同学看到一张陌生面孔，抬起头来，满是不解。
讲台上的班主任反应过来：“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班主任是一个温柔的女长辈，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不会给人压迫感，李兰花提起来的心因为她轻柔的话语放松了几分。
同学们也只是好奇地看着她，并没有任何不尊重的眼神存在。
比起她以前的学校，这简直是天堂。
“我的名字是李兰花，来自……”
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期间有些紧张还卡壳了好几次，但底下的同学都听得认真，也很耐心。
然后便是一阵响亮的掌声，表示对她的欢迎。可以看出，他们对她这位新来的同学，充满了欢迎与新奇。
早读的时候，班主任带着李兰花领书回教室。
班主任叫于欣，是班上的英语老师，刚刚生完二胎小女儿回学校，本来以前一直都是带重点班，领导看她休完产假还需要过渡一下，就给她安排了一个高二平行班的班主任工作。
她很有一套教学的心得，无论是从学生心理还是学习，所以林龙骁才会选择这个班级。
“兰花，现在到了一个新地方还适应吗？”于欣大概知道她的情况，也不想多提及，便从最近的事情入手。
“嗯嗯，还可以。”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应和了一声。
“你今天是和林壑一起过来的吗？”
“嗯。”她这次回的字数更少了。
于欣内心叹了口气，心知不好勉强孩子说话。李兰花还这么小，就遇到了这么多事，还能有如今这样的冷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不能操之过急。
“林壑同学成绩好，如果你在学习上遇到不懂的，可以和他多交流交流。”
“当然，如果是在学校的话，欢迎你过来找老师聊聊天，问问题。老师们的办公室离我们班教室近，同学们过来也方便。”
于欣浅浅地微笑着，毫不吝啬地散发出属于老师的善意。
她很喜欢这个性子温和的班主任，这是她遇过最好的老师了。
接下来的学校生活，重复且平常。在经历开学初那段新鲜的摸索后，李兰花也开始适应这段美妙的新生活了。
“你要加个社团吗？”
扎着双马尾的女生正在拿着各类社团招新宣传单在她面前晃悠。
面前的可爱女生是她的同桌童愉，性格和她的名字很像，天真活泼，整天快快乐乐的，就像小孩子一样，有些娇气却又不是无理取闹。
李兰花觉得“小作精”这个词很适合她。她不觉得这是一个贬义的词语，相反，她与童愉相处的很融洽。
赤子之心，世间少有。
而她能在童愉身上看到这种闪光点。
她欣赏同桌，然而，却不是谁都能对童愉抱有欣赏的态度。起码林壑就不是，他只觉得李兰花傻。
“你不觉得她脾气不好吗？”
同乘一辆车久了，两人关系不再像之前那么生硬，冰层在慢慢融化。
“还好，像个小妹妹一样，我喜欢童愉当我的朋友。”
“如果你真心把一个人当朋友，就要有一颗包容的心。”
提起可爱的同桌，她嘴角微微翘起，眼里都是带笑的。童愉是她在学校的第一个朋友，对于这段友谊，她万分珍惜。
虽然她见过人不多，但她从小就有一种超出常人的同理心。于千万人中，感受到人不一样的情感，同时她再回以同样真诚的馈赠。
林壑不懂她的心思，他在想，要童愉是他朋友，天天在那作天作地，撒娇卖萌的，他早就受不了了。
“你还挺善良的。”他最终只能给出一个不那么伤人的答案。
其实吧，他觉得她挺圣母的。说难听点，甚至有点舔狗的性质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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