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老眼昏花

　　席慕听得心里烦躁，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最终地挠了挠头，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敢发出来，拿起一旁干净的衣服就进了浴室。
　　打开门如果是人他倒也不怕。
　　怕的就是打开门之后不是人。
　　万一是昨天那些粘液一样的恶鬼，缠着他没完没了......
　　万一是昨天想要他脑切片的家伙,还要按着他切后脑勺的话......
　　他一定会骂自己手贱，闲的没事开什么门？！
　　打开淋浴，耳边满是淅淅沥沥的水声。
　　温热的水冲过身体，放松舒缓着他的躯体。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许清安的脸。
　　耳边仿佛听见了他的低喃，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慕慕......慕慕......
　　脑海中许清安抱着他，满脸泪痕，身子忍不住颤抖的样子一闪而过。
　　他似乎很害怕失去自己......
　　那是梦嘛？
　　可为什么那么真实？
　　压一泵洗发膏，打在头发上，揉搓出泡沫，任随淋浴的水顺着头浇淋而下，裹挟着泡沫冲到全身......
　　正沉浸在回忆中，被一个兀自的声音打断，吓了席慕一跳，“你知道你的记忆是不完整的吗？”
　　水都没来得及关掉，只顾得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席慕就抬眼四下看着周围，寻找着那说话的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但什么都没有......
　　“幻听了吧？幻听了幻听了......”
　　席慕不断自我安慰着，继续冲洗着身上的泡沫。
　　可洗澡的速度明显快了些，随即又自言自语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我的记忆是不完整的，我还知道是系统封存的。”
　　没想到那份声音又出现了，还接上了席慕的话。
　　“我的意思是，除此之外，你的记忆依旧不完整。”
　　席慕手上的动作一僵，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又加快，“幻听了幻听了，怎么又幻听了......这循回地宫总是让给我幻听，出去之后得好好看看医生......”
　　那个声音叹息了一声，轻笑着说道，“人啊，总是喜欢这么自欺欺人，你明明听到了，还说是幻听。”
　　席慕不说话了，快速了冲了一下身上的泡沫，心里提着一口气，手抖着裹上了浴巾，走出了浴室。
　　颤颤巍巍地拿起吹风机，吹起了头发。
　　“不必理会不必理会......都是假的，幻梦搞的鬼.....对，不必理会......一会这位阿飘就走了......”
　　席慕自顾自地碎碎念着。
　　一个人在这偌大的房间里。
　　莫名有一个人与你对话，你还偏偏看不到他。
　　是个人都要害怕一下的好吗？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能有什么事儿啊？真是的......吹完头发就睡觉，睡着了就好了......”
　　席慕自我催眠着，完全没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那人站在门后，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袍，黑色的长发乖顺地垂在身后。
　　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来一根棒棒糖，塞到嘴里唆了一口，“你不想知道，你忘记的是什么吗？”
　　幻梦看着脊背逐渐僵直地席慕，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你都说是我搞的鬼了，你怎么还怕我？”
　　幻梦笑着走到席慕的身前。
　　他抬手压了压柔软的大床，用手一撑，整个人就坐了上去。
　　柔软的大床边沿立即凹陷了下去。
　　坐在上面的幻梦也随着弹簧床垫的惯性上下晃了两下。
　　他惬意地翘起二郎腿，嘴角噙着一抹诱惑的笑看着席慕。
　　席慕看见真的是幻梦，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脸色有点臭，“你大半夜不要这么神出鬼没，好吗？”
　　幻梦嘴里还塞着棒棒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亮亮的，“其实我一眼就看出你的记忆不完整，好像是被人抹去的，你就不好奇吗？”
　　席慕轻笑一声，直接反驳道，“不可能。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记忆缺少过，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幻梦听见他说自己老眼昏花，整个人直接愣了一瞬，一团团的火气直往天灵盖冲。
　　撑在床上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又再次握紧。
　　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又松开了，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老眼昏花？老眼昏花？我老眼昏花？”
　　“你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我老眼昏花？”
　　席慕吹完了头发，走到床的一边，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看着幻梦的身影，有些记恨地撇了撇嘴，“哦！没想到您老对我竟然一往情深！”
　　幻梦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气的不能行，直接从床上跳到地上，嘎嘣一声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
　　看着席慕那副“弄不死我就不要逼逼”的表情，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小子！”
　　得罪幻梦的后果其实就是一晚上没睡好而已。
　　外面鬼哭狼嚎了一晚上，还有那渗人又刺耳的电锯声，哐哐哐似乎要破门而入地砸门声......
　　掺杂着什么东西狼吞虎咽的声音，直到五点的钟声敲响，才安静了下来。
　　席慕这才算是能睡一会儿了......
　　可一闭上眼睛，就陷入了一个又一个地梦境......
　　九点的钟声逐渐进入尾声，席慕却还在梦中挣扎。
　　九点了，快起来.....
　　起来......
　　意识却还在梦中沉浮。
　　席慕清楚地知道九点了，自己应该起来了，但就是睁不开眼睛......
　　直到雷霆炸裂，乍现的白光照亮了阴暗中的人半边脸。
　　席慕看见他被照亮的半边脸在流血，不，准确地是说，他的眼睛在流血。
　　四目相对。
　　席慕的心脏猛然一缩，一个名字在心中呼之欲出。
　　许清安！
　　他的眼中有着席慕读不懂的悲哀和不舍。
　　席慕意识到了什么，想要逃离，想要挣扎，想要呼喊他的名字，制止他......
　　只见他笑着捉住了席慕的一只前爪，随着他的手，一下子就穿透了他的躯体......
　　一时间，鲜血喷射而出。
　　许清安闷哼一声，嘴角扬起一抹笑，“这样......你就不算是死了......”
　　席慕猛地睁开眼睛，不住地喘息着。
　　眼角有些湿热，被他抬手抹去......
　　看着散发着柔和亮光的繁复华丽的水晶吊灯，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着墙壁上的钟表，才刚刚九点。
　　席慕来不及洗漱，就拉开了房门。
　　门外小骷髅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地上还有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和残肢，让席慕又惊悚了一把。
　　穿过悠长的廊道，再次回到那个古典的殿堂。
　　幻梦依旧坐在那天的位置上，只是看见席慕脸色不太好。
　　席慕却眼尖的发现，今天的幻梦似乎和以往有所不同。
　　今天的幻梦似乎上了妆，妆容妖艳明亮。
　　一袭红色的长衫，一根黑色的腰带束腰，勾勒着他那纤细的腰肢。
　　幻梦轻轻勾了一下艳红的唇，眉目流转间，对席慕满是打量，“就是你小子，说本座老眼昏花？”
　　席慕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幻梦。
　　暗暗猜测这应该是本尊。
　　幻梦瞧他不说话，轻轻笑了下，“小子，希望你能活着出去。”
　　“否则，落在了本座的手里，必要将你拆骨扒皮！”
　　他的话语就像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来。
　　让人听完脊背发寒。
　　用完餐，席慕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一直睡到下午六点的钟声敲响。
　　他才洗漱了一番......
　　幻梦坐在一处台基之上，撩起长衫的下摆，露出半截白皙纤长的美腿。
　　手里拿着烟袋，放在嘴边吸了一口，“小鬼，许清安那边如何了？”
　　小骷髅战战兢兢地站在台基之下，忐忑地绕着手指，“主神殿下受伤太重，还在修养。”
　　幻梦吐出一口烟雾，眸子微微眯了眯。
　　“这家伙......他一定是在骗我出手，然后一招制敌！这一定是他的阴谋！”
　　幻梦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眼中幽光一闪。
　　满是贪婪。
　　如果能把主神吞吃下肚，想来自己的神力一定会有所增长。
　　只是......许清安那家伙，向来诡计多端......
　　小骷髅打量着幻梦的神色，“席慕那边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幻梦站起身，轻哼了一声，“那小子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今晚就......”
　　墙壁上古老的摆钟，发出悠长地钟声，敲响了十下。
　　房屋建筑逐渐崩解，烟雾之后，席慕看见了自己熟悉的建筑物。
　　是他上小学的学校，似乎正在扩建。
　　忽然一个工人走过来，木着一张脸对他说了一句，“你，过来帮忙......”
　　而席慕的身体也随着他的话，开始不受控制地行动着。
　　搬水泥，打开搅拌机，推沙土，搬砖......
　　一直忙活到日落西山。
　　西边的天空被烧的通红，青山在红光之下变成了一道道剪影......
　　还来不及感叹今天夕阳的震撼。
　　身后忽然传来噼里啪啦地燃烧声，他猛然回头。
　　火舌卷上梁木，窜出陈旧的窗......
　　滚滚浓烟升起，火光冲天。
　　烧的就像是夕阳一样红......
　　耳边传来呼救声，尖叫声，哭嚎声，凄惨而又痛苦的声音......
　　天地之间一片废墟，充斥着血色。
　　他就站在原地，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腥红的眼睛。
　　直摄他的心神。
　　那双眼睛冰冷，没有任何情感。
　　他不自觉地后退，却跌倒在了地上。
　　他一手撑在了地上，一手插入了地上的血水中。
　　鼻尖被血腥充斥，手上全是黏腻的血液......
　　血迹蔓延到了看不见的地方，可能覆盖了整个大地。
　　腥红的眼睛不断逼近，逐渐露出他的身体。
　　他一动不敢动。
　　耳边却突然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
　　从血水里钻出来一个血淋淋的婴儿，正啼哭着，爬向席慕。
　　蓦然间露出来的两个小乳牙，散发着森冷的光。
　　一个又一个婴儿不断地从血水里爬出来，啼哭着，爬向席慕......
　　拉扯住席慕的胳膊，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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