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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李浔芜心神微动,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此时,李泽修还未回霜华殿,霜华殿的宫人们知晓她喜欢安静,早就悄然退下。

空大的宫室里,只有她一人。

李浔芜捏了捏衣袖,屏住呼吸,将那本奏折轻轻的从多宝阁上面取下来。

她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窥看国事是僭越,是重罪。

搞不好,是要诛连九族的。

可惜她早已经没有了九族,又太想要知道荆州的消息,知道陆卿时的音讯。

那个端方温雅风度翩翩、恨不得一辈子没有做过一件逾矩事的君子,仅仅因为她的自私妄念,被无端卷入这场悲惨的闹剧。

一个从来没有出过京城的,清流世家的嫡子,被打发去了那等偏远穷苦、灾祸连绵的地方。

这么看来,也许她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一个灾星,去哪儿哪里败落,跟着谁过谁倒霉。

如果能重新选择一次,李浔芜宁愿当初自己留在皇宫里,被李泽仲和他那一母同胞的姐妹二人欺压折磨死,也不要嫁入陆家,连累陆卿时受无妄之灾。

李浔芜颤抖着手,打开那封急报奏折,奏折虽然呈报的是荆州的灾情,可却不是荆州太守书写的。

那封奏折言辞恳切,描述详细,讲的是水患发生后的种种惨象。

李浔芜是越看越心惊,仿佛那漫天洪水,死伤无数的场景就在自己的眼前;那流民哀嚎,小儿痛哭不止的声音她能够听得到一般。

她不过看一封呈报奏折尚且如此,那陆卿时却是亲身经历,亲身见证的。他所看到的,必然更加惨烈。

李浔芜看着看着,眼睛里面就盈满了水光,她连忙掏出帕子来压着,生怕泪水会不慎滴落在奏折上面。

一边看着,一边还胆战心惊着,生怕李泽修会冷不丁地突然出现,自己再被他抓个正着。

直到快要看完,也没有探寻到关于陆卿时的半点消息。

只是到了末尾,朱红色的官印下面,却有一行小字,只是被皇帝的朱批给略略一圈,模糊的有些看不清。

李浔芜连忙擦擦眼泪,跑到窗户前,隔着雕花的窗棂,有细碎的日光渗透过来。

她连忙举着那张纸的反面对着日光,将被朱批勾掉的地方用日光一映,果然能够看出字来。

李浔芜只这么一看,一颗心立即跌入了万丈深渊,浑身上下瞬间无比冰凉。

脑海之中只剩下了那几个字:

查访使陆卿时…不惧险情……整补堤坝…坡石滚落……尚在昏迷之中……

她双膝一软,瘫倒在霜华殿华贵厚实的地毯上。

耳边回响起当初皇帝生气时,对她说的那句话。

“李浔芜,若是他陆卿时真的因此丧了命,你才是罪魁祸首,你才是始作俑者!”

(此话出自第十五章【血染罗裙】的最后一段)

李泽修浅浅应付完那两个对着他反复献殷勤的周氏二姐妹,又令人去珍宝司取回了改制后的那对簪子,才乘着龙辇回到了霜华殿。

一进殿内,就看见李浔芜坐在紫檀木雕花座椅上。

日光透过镂雕的窗户倾洒在她身上,将她那花妒月羞的半张脸映照的格外光亮。

李浔芜就那样乖乖坐着,微微垂着头,长长的青丝半披在薄薄的后背上,步摇上的长流苏垂下,显得那白嫩的脖颈更加纤长,有种说不出的清冷与温婉。

李泽修看入了神,半晌后,才缓缓挪步过去。

李浔芜一见到他,连忙站起身来,刚想要欠身行礼,李泽修却按住她的肩头,轻声道:

“芜儿不必多礼,以后只你我二人,就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李浔芜抿唇不语,既没有谢恩,也没有道声惶恐。

李泽修正在欣悦处,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只拉着李浔芜的手,带着她穿过连堂,走进了后殿。

霜华殿的所有宫人早已经都识趣地退干净,李浔芜被皇帝紧紧拉到镜台旁,被他搂抱着坐下。

李泽修令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搂着她的纤腰,另一手去衣襟内拿那一对改好的簪子。

李浔芜一动不动,任他将那一对愈加奢华贵重的头饰戴在自己的头上,只觉得发顶沉甸甸的,有些压的她抬不起头来。

李泽修却低低笑了一声,摸了摸她光滑如水的头发,赞叹道:

“玉貌花容,云鬓高挽,芜儿当真绝色,堪称千古佳人。”

李泽修说罢,便凑到她的脖颈处轻嗅幽香。

李浔芜听着皇帝暧昧的赞叹,闭上眼眸,想到那死生尤未可知的陆卿时,刚成婚之时,他日日为自己梳发插花,也赞叹过类似的话。

李浔芜一颗心被撕扯的厉害,恨不得一把推开正同自己厮磨的皇帝,可她却不能。

李泽修情至深处,搂李浔芜搂得更加紧,手掌贴在那纤细后腰上轻轻揉捏着,却感受到了怀里细细的颤栗。

他抬起头,看着李浔芜不佳的面色,问道:

“芜儿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就如此害怕朕?”

李浔芜在心里轻哂一下,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又抿了抿唇,而后慢慢地,主动地把脸埋进了皇帝怀里。

李泽修显然很是吃惊。

李浔芜压抑住自己的心念,不再去想陆卿时。

她就算是咬碎了牙,再吞到肚子里,也绝对不能在此时同皇帝提陆卿时的事情。

李泽修虽然胸怀凌云之志,却在男女情事上最是锱铢必较,自己如果在此时同他提一个陆字,非但不是在救陆卿时,反倒是害他的性命。

李泽修并不似先帝那般昏聩糊涂,只知修丹炼丸,贪求长生,在前朝任用媚上奸臣,在后宫专宠无德妾妃。

李泽修只要不被怨妒给冲昏头脑,基本还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只要自己这辈子不再和陆卿时有丝毫瓜葛,李泽修便不会刻意去迫害他。

说到底,是李浔芜自己害了那个人,却什么都为他做不了。

她只能在心底里面,反复地恳求上苍保佑陆卿时消灾免祸,早日苏醒。

一双细白的手却勾着皇帝的脖子,声音微弱道:

“皇兄是贤明之君,自有凛然正气,芜儿不会害怕。”

这套谄媚说辞,还是她从那个被先帝娇宠的庶人沈氏身上学来的。

庶人沈氏就是凭借着美貌,和这般哄皇帝高兴的功夫,才在后宫春风得意了十几载。

李浔芜不求自己能春风得意,只求李泽修能龙颜大悦,荆州再有报传来,他能公平公正的对待那个清正耿直的倒霉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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