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飞光赋 > 第67章 第三十四回:穆元帅失神拾往昔,倓骠骑误闯悟丹心(1)

第67章 第三十四回:穆元帅失神拾往昔,倓骠骑误闯悟丹心(1)


“玄穆,你找我?”

        帐外侍卫们见到临浪都觉得奇怪,但不敢阻拦。临浪听到玄穆帐中有人,只当是在等自己来商议战事,便径直走进,方才意识到,她竟闯入了玄焰的内部会议。

        她一直知道玄焰有本国例会,但一直假装它并不存在,玄穆也心照不宣地从不提及。好好地过了这么久,谁知今天正面撞上了。

        玄穆见到她也是一惊,“临浪?有什么事吗?”

        显然,他根本没在等她,不知是魏颖听错了,还是故意的。

        所有玄焰将军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她顿时尴尬不已。她急于找个突然造访的借口,第一反应是秦飞将,但秦丞相不在会上。丞相不愿惊动联军,她也不好提及暗杀。

        为了避免脸上升温,她只能逼迫自己厚着脸皮,死撑着冷傲的样子,随口道,“我是来检查几位客人的安置,你既然有事,就先忙吧,晚些再说。”说罢赶紧溜走。

        但她这一来一去,玄焰人怎么可能就此放过。

        车骑将军玄炟率先一针见血地冷嘲道,“要说我们这位司马心也是大,赂极人差点要了他的命,还这么热情,倒不见他对颜极人这般。嗬,当初他受封大司马时,王上就说这是引狼入室,果真高瞻远瞩。”

        车骑幕府副将玄煊也道,“联军和赂极的牛鬼蛇神不清不楚,这要传出去,天下会怎么看?临浪先是滥用权力支持叛军,满足一己私利;又引来了刺客,致所有人于危险中。现在赂极人都登门造访了,我们到底还要纵容他到什么时候?理应尽早把歪门邪路的人都一并清除干净,才能安定军心。”

        左将军玄烺也应和道,“苍滨这路叛军若服从联盟,我们尚可为战力考量,勉强容野军驻扎。但赂极人绝不可以留下!且不说临浪本人的出身,他作为司马竟亲手把赂极人迎进了军营,已是犯了颜极诸国大忌。如今战事已然缓和,是时候拨乱反正了。穆帅,我们上月讨论的罢黜,您该重新考虑了。即使临浪真是颜极人,也是被赂极追杀的颜极人,他已经害死了一个我们的人,决不能留他在军中,继续祸害联军。”

        苏复作为长史,不便在这样的场合发言,只是冷眼旁观着众将义愤填膺的样子,暗暗地握紧了拳头。他心想,我们的人?从什么时候起,玄焰的盖世将军们把军中侍从、侍卫当作“我们的人”?要说是我们的人,得至少知道他的名字啊,连穆帅都不记得思奎了。

        卫将军玄烙见玄炟等人试图混淆视听,立即道,“大家不要先入为主地猜忌司马,司马若是赂极人,当初如何能在苍滨入伍?众所周知,她是若如人,大家莫要再妄议。”

        玄炟听了这话,冷笑一声,“玄烙你这么为临浪说话,用意何在?你也该知道王上的看法,王上命丞相前来监督,难不成还是为了巩固临浪的地位?”

        玄烙镇定地回应,“我只是为了玄焰着想,当年玄苍大战后,我国遭到多少无端指控,不必我多言吧,万氏勇恒副帅也是在场的。临浪是若如大殇的直接受害者,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指控她的出身,对玄焰有弊无利。王上和丞相所为,都是为了保住联军,而不是拆散盟约。难得战事缓和,各位就这么急于打破久违的平静?我们虽是主导,但并非联军的全部。临浪遇刺后,各国将军立即前来探望,就知她在军队中的地位已大有不同,如今又有苍滨亲兵加持,怎能再随便谈及废除?”

        将军玄灿亦道,“司马为联军立下不可磨灭的功绩,于军中数将更有救命之恩,对我玄焰人亦是如此。在其遇刺险些丧命后,谈及罢黜,只会让我们有过河拆桥的嫌疑。我们目前还不知赂人为何行刺,来访的赂人暂无恶意,我们何必先行大动干戈?”

        玄倓看着众将的辩论,心里捏了把冷汗。

        这些将军背后的各大贵族,多年来对秦氏的家族地位虎视眈眈。如果他们得知刺客是冲父亲来的,会不会以此为借口,反怪父亲招惹赂极,继而一举铲除秦氏氏族?即使王上有心保护,但只要与赂极有了瓜葛,怕再也无翻身之日了。

        太公的定国战绩,父亲的血汗功劳,兄长的殚精竭虑,全都会化为乌有。

        想到这儿,玄倓立刻重新将目标指向临浪,“临浪确实遇刺,险些丧命,凭此足以确定她是赂人的目标。”他心虚地避开玄穆的目光,继续道,“三名赂人已在严格地监控之下,无端妄测没有意义。赂人只有几个,修人却是一极,而这一极的人已经连着半月没有进攻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这才是我们作为将帅该关注的地方,也是联军存在的原因。”

        玄穆的神色略有缓和,也不再沉默,厉声打断了玄炟的讥讽,喝止了众将的窃窃私语,“战事不过刚稳定下来,就要铲除异己,这么急于自相残杀,与赂人有何区别?现在,修极没有动作,我们面临的问题是要反击还是继续防御,这话本帅半个时辰前就问过了,然而各位只想浪费时间来本帅这儿吵架!既然如此,也不用你们费心提什么意见了,我已拟好反击战略,今天就演习,择日收复失地!”

        说罢,玄穆便叫苏复给各幕府下达任务,抓紧时间部署军队演习。将军们虽不再作声,但服从多于认同。

        玄炟是最后接收指令的,他知道被动的等待总不是长久之计,但也没有立即认同,反复质疑玄穆的安排。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至于临浪,穆帅不需要请示下左丞相吗?毕竟丞相也是为此,才千里迢迢赶赴战场的,不是吗?”语气里尽是不逊和挑衅。

        玄穆的声音里没有半分的情绪,“自联军成立之初,临浪与本帅便是各国钦定的联军首领,而非丞相,更非将军。本帅当以颜极存亡为重,丞相的决策,与此何干?炟将军想去请示,自便即可。不过,本帅也好心奉劝将军一句,临浪的军权牵扯到玄焰以外的诸国利益,不是本帅能控制的。凡事要给自己留条退路,把人逼急了,祸及故土,这样的责任,就是万氏全族也担不起。”

        他撂下这话,吩咐苏复送客,先行离开。趁着没人注意,钻进了寝帐,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前有修极,后有赂人,睁眼是棘手于大国关系,合眼是担心父亲的安危,麻烦接踵而至,压得玄穆无法喘息。似乎只差一片雪花的重量,他就要葬身千尺泥潭之下,万劫不复。

        许是整宿浑噩,许是连连受挫,他已然彻底没了脾气。爬到床边靠着,深深地喘息着。

        可是,他作为联军之首,哪里有喘息的机会呢?很快,他就听到外面有人问着他的去向,苏复也在帐外问他在吗。

        好在他的寝帐谁也不敢擅闯,这大概是做主帅的唯一优势了。

        他仰着头合目休息,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呼吸声,试图找到一点安宁,然而,只更加清晰地体会到天旋地转的崩溃。

        他对战势的走向毫无把握,修术难以参破,也非勤奋便能抵抗,不眠不休地绞尽脑汁,最后依然难逃溃败,而军中的大小事还在不停地牵扯着他有限的精力。

        玄焰大军训练,他义不容辞;花都难民迁徙,他要与三卿共议;连向他国请求补给,都须他亲自出面。只因他手握颜极七国雄兵,胜败都要向全天下交代。一个玄焰王本已足够,如今却似多了无数个主子。

        本该是他和临浪共同承担的责任,临浪却从来没有承担过。过去尚有关系融洽的时候,现在赂人进营,他已不知临浪的心跑到哪里去了。

        早该坚持让弟弟玄倓担任大司马的,玄穆已经想不起来,当初他为何要说服玄焰王同意盟约。

        他觉得自己都要枯竭了,往日熟悉的兵法渐渐生疏,连武功也因缺少时间精练,退步了不少。人像踩在云端,看不清迷雾,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跌得粉身碎骨。

        然而,他竟更长了出息,苟且地躲在寝帐里,任自己的军营在外面混乱,应付着赂人、修人、盟友,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帐帘微响,像鸟飞快地扑扇了下翅膀,光影露了个头,又立马缩了回去。他完全失了神,歪倚在床边,迟迟才睁开双眼,看向立在门口的人。

        “苏复以为你去找我了。”临浪用很轻的气声说着,帐帘缝隙里的阳光打亮了她顺滑挺直的鼻梁,双眼的光彩却更为璀璨。

        他喑哑地低声道,“怎么发现我在这儿?”

        她在他对面柔和地坐下,“我听得到你的呼吸声。”

        他什么都没有说,有的问题,他早就知道答案了,只是终不愿承认。

        四目相对,她看着他像只脱了线的木偶,淋了雨,醉了酒,四肢耷拉在架子上晾着,空留眼中最后一缕生气,都要被风卷走了。

        她知道她该远离他的,但是心口仿佛被什么牵引。于是,她起身、走近、坐下、紧挨、拥抱住了他,在他的背后无声地默念了句,对不起。

        他始料未及,但很快顺服地同样拥住了她。他栖息在她的肩窝,深深地呼吸着,双臂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腹。随着耳鬓间的温度交融,整个世界也终于停止了飞旋。

        她敏锐地听到有人逼进寝帐,便松了手,但他依然埋在她的肩颈间,呼出的气息抚摸着她的肌肤,愈发地抱紧她。他的声音闷闷的,“等一下。”

        帐外,来人没有停下的意思,但她终不忍推开他。他把他的皮袄借给她,她也该还他片刻暖意。

        这一回,帐帘猛地掀开,少年特有的莽撞湍急地冲入,掀起她微卷的碎发。

        他随之在她怀中震了一下,但她纤柔的身躯似有擎天的坚定,连呼吸都没有一丝变化,他也安稳下来,连头都没有抬。

        而她看向呆在原地的玄倓,安静地示意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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