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铍
和花落常青分开，秦簌就重新回到了屋子里再没外出。
原书里没有详细写明那秘境的进入之法，只说女主是从凌渡桥上一跃而下，意外闯入，但没有说具体是在哪个位置跃下。
而且秘境似乎有特定的开启时间，所以她打算等到深夜，跟女主差不多的时间到达桥上，再仔细探查一番。
天道好像闲得没事干，一心想看她如何谱写新剧本，所以一直没走，又在她房间里化形出来，坐在桌子上和她大眼瞪小眼。
秦簌盘腿坐在榻上：“你不会直接告诉我秘境怎么进去的对吧？”
天道抱着手臂冷哼：“你这么牛逼，还需要我提点吗？”
“早跟你说了，按现成的剧本，你肯定可以触发入口，既然你不听我的，就自己摸索呗。”
“行。”
秦簌也不在意，她就是随口一问。
虽说修仙世界的运作机制和他们元素世界有些许不同，但既然这个世界的基础也由一百一十八种化学元素构成，秘境自然也是，即使它的存在被高阶术法掩盖，她总有办法感应到。
等待的时间漫长，她干脆闭了眼睛，顺着凌渡山脉，粗略地感应了一下这片区域的每座山峰河谷，在心底里简单地勾勒出一张地图。
凌渡派有五脉十三峰，剑修、符修、文修、医修、器修各归一脉，每一脉均有一位长老，其中以剑修一脉势力最广，长老即是掌门，占据五峰，其余各脉各占两峰，每一峰均有一位峰主坐镇。
凌渡桥所在的位置，就在器修一脉和剑修一脉的交界处，横跨了剑修的天一峰和器修的燃合峰，因为两峰弟子来往都是靠御剑或御器飞行，桥上通常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现在这候选小筑所在的位置就是天一峰的半山腰，凌渡桥的一端入口大概就在小筑往上再走一段距离的位置，确实是很近，步行不到一炷香。
秦簌一直等到子时一刻，估摸着再不出门，那个原书里半夜前来威逼利诱女主给他做炉鼎的长老之子就该来了。
所谓炉鼎，就是修士豢养在后宅里用来泄欲的女宠或男宠，地位极低，除非得了主人的宠爱，或许能过得像个人，否则就是个宠物一般的玩意儿。
面对这种好色之徒，她自然不会像女主一样跳窗而逃，只是觉得处理他耽误时间，便干脆提前出门，说不定还能直接目睹反派和男主是如何闯进秘境的，省得她还要在桥上仔细搜寻。
秦簌悄然离开屋子，足尖轻点几步，就顺着风踏上了凌渡桥头。
桥上无人，只有月光。
白日里下了一天的雨，到了晚上倒是云开雾散，露出一轮皎洁的月亮，低低地垂在东边的云杉枝头，白玉雕琢而成的长桥反衬着月光，如同一条纤长的白练，凌空高挂在两山之间。
秦簌在桥上慢慢地走，左手在身侧略微抬起，掌心朝下，一路好似轻轻地抚过空气。
天道又忍不住跟在她身侧质疑：“你这样找得到入口吗？”
其实他不应该总是出现在秦簌身边干扰她，但他实在太过好奇她的神秘功法。
像个幽灵一般的半透明少年单手一撑栏杆，坐上去荡着腿，居高临下地盯着秦簌的动作，忍不住提醒：“这玩意儿可不是肉眼可见的，要用神识探查，你是不是没有神识这个东西啊？”
如果秦簌放出神识，天道肯定能感应得到，在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修士的神识都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
秦簌眼都不抬：“我不用神识。”
“那你怎么找？”
“核磁共振就行。”
天道：……
又是没听过的新名词。
于是问：“是你功法的招式？”
秦簌随口解释：“嗯，秘境里必然会有氢元素，虽然这个秘境外的高阶术法隔绝了我和氢元素本身的感应，但却无法隔绝射电信号。而氢原子核在磁场作用下会发生共振，通过射电信号释放能量信息，被我捕捉到之后就能成像，最适合用来探查人或物的内部结构。”
天道：“……你说的好像不是人话。”
秦簌睨他一眼：“小天，这宇宙中你听不懂的话多了去了，有时候要反思一下自己的水平。”
天道：“不是，你叫谁小天？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没大没小的？……”
他从栏杆上跳下来，刚要和秦簌理论一番，却见秦簌眉头一皱，食指竖起挡在唇前，示意他闭嘴。
天道岂是让他闭嘴就会闭嘴的人，非要凑过来继续问：“怎么了？找到了？”
秦簌没有回答，而是皱着眉望向前方。
她听见前方的山谷里，传来隐约的女子尖叫声。
刚才心思都放在探查秘境上没有注意，被天道一打岔，那尖叫声便明显了起来，她细细一听，还有男子不怀好意的哄笑声。
天道也意识到她听见了什么，问道：“你要出手管吗？莫无绝和何亥可马上要到了，你要是落后太久进入秘境，就算和他们同在秘境，也未必能找得到他们。”
秦簌没回答，直接轻盈一跃，飞速掠过桥面，循着声音飞向山谷深处。
那头的声音便越发清晰起来。
“你们，你们是故意骗我们来赏夜萤花的！”
三四个男声在笑：“不算笨嘛，三年前那几个可是到死都没明白呢，这夜萤花越开越漂亮，可见女子的身体做肥料是真的滋润。”
“可惜了，每三年就这么一次机会松快松快，结果这次落选的人里才这么两个看得过去的女子，居然还让一个跳了江，我记得上一回有五个吧，现在咱们只能将就用一个了。”
“那个秦簌不能上手才最可惜，那脸蛋那身段，说是云上墟下来的仙子也不为过，如今有些法术的女子都不好上手，要是能把她弄到手，真是死而无憾。”
“那是齐峰主看上的人，你敢与他抢？而且往年齐峰主都亲自来，我们只能分他喝剩的肉汤，如今齐峰主去找秦簌，这女子只归我们几个，就知足吧嘿嘿！”
“别过来——救命！”
女子绝望凄厉的尖叫声和裂帛声一同响起，秦簌终于飞掠而至，一脚踹飞了趴在女子身上的一个瘦猴一般的男子，露出底下衣不蔽体的女子的脸，满脸是泪，还在惊恐地尖叫。
是花落。
秦簌不觉得意外，在桥上没见到她和常青两人，又听见女子的尖叫时，她便已经有所猜测。
花落却很震惊：“秦簌？”
而后心底又生出更深的绝望来。
她满心祈祷有人能来救她，可这人若是秦簌，不过是她们两个人都折在此处罢了。
秦簌的蛮力能打过一个普通凡人男子，却绝对应付不了三个凌渡派的外门弟子，刚刚能把瘦猴踹飞不过是趁他不注意。
花落想到此处，咬咬牙，抓着衣服从地上爬起来，突然一把推开秦簌，猛地扑向旁边剩下的两个男子，一把抱住他们的脚，回过头盯着秦簌喊：“快跑，别管我！”
可是花落那点力气在两个男子眼里就如同蚂蚁撼树，直接抬脚一踢，便将她踢到一旁，转过头紧紧盯着秦簌，眼里写满贪婪的欲望，舔了舔嘴唇。
他们都没有看清秦簌是如何到来的，还以为她是意外闯入。
“齐峰主怎么让她跑出来了？”
“先把她捆了丢一边去，回头交给齐峰主。”
说着其中一个男子凌空一抓，先前被他丢在地上的腰带便飞进他的手中。
他甩着腰带大步朝秦簌走来，黏腻的眼神不住地在秦簌身上打转，腰带在他手上甩出威慑的风。
“秦姑娘，你老实一点，不会吃太多苦头。”
他淫笑着，一把朝秦簌抓去，刻意将手伸向她前胸和后腰，想趁着捆绑的机会吃点豆腐。
秦簌却不紧不慢地后退一步，身侧食指轻弹，无形的微波荡向男子的下半身，而几乎就在同时，侧边还有一道高速旋转的风刃破空而至，直接将男子伸向秦簌的手从手肘处削成了两截。
“啊——”
男子的惨叫随着断臂一同飞出，在他双臂的鲜血迸出之前，一个紫衣男子从天而降，摇着扇子挡住了飞溅而出的血。
夜色深重，他没看见男子的下身也有大片鲜血洇出，只觉得幸好自己及时赶到，没让这些下贱之人弄脏了他看中的女人。
他在秦簌的住处没找到她人，就猜是这几个胆大包天不知足的，有两个女人不够，还要把秦簌也诓骗过来。
他像踹开一个垃圾一般，将躺倒在地上痛呼的男子踢开，厉声：“我平日里是对你们太过宽宥了，如今都敢动到我的头上来了，你想对秦姑娘做什么呢？”
另一个弟子赶紧跪下求饶：“没有没有，齐峰主，我们没有想对秦姑娘做什么，是她自己过来的。”
“哦？”齐修泽似笑非笑，显然不信。
他生得还不错，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只是眼底浓重的欲望和嘴边油腻的笑容生生让他整个人显出几分猥琐来。
他将视线转回秦簌身上。
月光之下，她身后是漫山的夜萤花，更衬得她如琉璃白玉一般剔透，五官身段无一不是造物主最精心雕琢的作品，浑身仿佛都发着光。
他痴痴地看着她，心里头还抱着想要劝秦簌心甘情愿从了自己的念头，露出一个自以为温柔的笑容说：“秦姑娘，让你受惊了。是我门下弟子胆大妄为，不知有否吓到你？”
秦簌从地上扶起花落，给她披了件衣服，头也没回：“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这女子倒是有种出乎他意料的镇定。
齐修泽有些意外，但看她这般冷静自持的样子，他心里头那团□□便燃烧得更加炽热起来。
好想看她惊惶不安，看傲骨的白鹤折去羽翼，看那双冷淡自若、漂亮至极的眼睛失去镇定染上惊惧，只能在他身下哭着求饶的样子。
只是这么想想，齐修泽就感觉自己浑身都燥热了起来，兴奋得双眼微红，手中折扇一转，数根利箭咻地从扇骨飞出：“不管有或没有，冒犯了秦姑娘，都该死。”
“峰主饶——”三个弟子的求饶声戛然而止，全都死不瞑目地瞪大了双眼，脖子上各自扎着一根箭，缓缓倒地。
“秦姑娘莫看，有些血腥。”齐修泽自觉贴心地往前踏了一步，挡住秦簌视线，继续摇着扇子叹道，“修仙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他定定地看着秦簌，声音带了诱哄：“秦姑娘，你没有灵根，又生得貌美如花，在修仙界实在是难以自保，不过我齐修泽是真心喜欢你，我在凌渡派也算有几分薄面，你若跟了我，我定然护你周全。”
秦簌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指，为花落拈去头顶的几片草叶，不紧不慢地轻声：“我不能自保？”
听到这话，齐修泽笑了，觉得她实在天真得可爱，收拢扇骨在掌心轻敲：“你能自保？秦姑娘，你不会以为，你那三脚猫的凡人武功，足够让你应对修士的术法吧？”
“不能吗？”
话音落，秦簌手中草叶咻然弹出，草绿在急速飞动中瞬化成银白，飞射向齐修泽的双眼。他神色微变，折扇哗地一展挡在眼前，可那不知何时化为银针的草叶居然噗地一声，轻而易举地刺破了刀插不进火烧不透的鲛纱扇面，直直朝他双眼扎来。
齐修泽瞪大眼睛，眼底才现出一丝慌张，急急召出一堆护身灵器去挡，又慌乱地往边上一扑，才勉强躲开了草叶针，可那一堆四品以上的灵器竟全被一根小小的草叶扎成了废铜烂铁。
“这是什么？这不是凡人武功，你不是没有灵根吗？！”
齐修泽难以置信，一拍地面从地上跃起，警惕地看着秦簌，双手一展，召出了他的本命灵器断海轮。
秦簌没有回答，草叶化针没能伤到齐修泽，她也不恼，面色不改，在六品灵器断海轮卷起的漫天飞沙中岿然不动，两掌摊开，掌心相对，渐渐有一根圆柱般的东西打着旋儿在手掌间出现。
修士的直觉让齐修泽嗅到了一丝危机，两个巨轮一般带着锋刃的圆盘在他手中高速旋转，他厉声道：“你手中是什么妖器？没有灵根也能驱动？但是我劝你乖乖从了我，我乃金丹期器修，破你这等小玩意儿轻而易举！”
“你可以试试。”秦簌盯着自己掌心，勾唇，“我也很好奇，核反应堆对上术法灵器，究竟孰强孰弱。”
“什么堆？”齐修泽没听懂，但是看那东西不带一丝上品灵器的威压，他又放下心来，高高在上地一笑，不再伪装君子，威胁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要是不小心被我的断海轮蹭掉一点皮我都心疼呢。”
秦簌却不紧不慢：“可惜，你没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她低垂着眼，双掌一合，身后紧紧揪着外衣还在微微颤抖的花落听见耳边有声音轻柔地说：“闭上眼睛。”
而后，轰——
白光迸发，天地失色，群山震颤，江河咆哮。
齐修泽才刚露出惊恐的神情，张着嘴还没得来及惊叫，身体便瞬间被汽化，可是神魂尚未消散，被另一种诡异又无形的力量钉死在半空之中，像是千万把刀一刻不停地割过他的每一寸血肉，神魂受着极致凌迟之痛，无声地尖叫着，才慢慢魂飞魄散。
与此同时的九霄之上，有人在黑夜中豁然睁开双眼，猛地转头，遥遥望向震波的中心。
沉郁冷淡的脸被光芒照亮，黑沉幽深的眼底染上星辰，薄唇抿成一条线又扬起微不可见的弧度，像背离一切独行在暗夜之中的行者终于遇上了光。
“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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