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黄袍加身时2

除夕那天上午，赵普府中。

        时任后周掌书记的赵普正在书房中静静独坐，手握毛笔在宣纸上慢慢写下几个水墨大字：陈桥驿。

        接着又一遍接一遍地重复写下去。字写得龙飞凤舞，颇有气势。他边写边微蹙眉头，似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须臾，有下人前来禀报：“大人，门口有一位女道士要求见大人。”

        “女道士？”赵普微怔，停下手中运笔，略一思忖道，“不见！告诉她我在忙，让她走吧。”

        下人应声出去。不一会儿，却又回来，对赵普躬身道：“那位女道士说，有要事求见大人，跪在门口苦求，还说她本名叫赵京娘，是赵匡胤大人的结义妹妹。”

        “赵京娘？”赵普闻听此名，心中一惊，他的确听赵匡胤说起过这个名字，是在他一次醉酒之后，曾一遍遍呼唤过“京娘”，当时他神色格外忧伤，似乎对京娘十分想念。赵普待他清醒后曾问起京娘是何许人，赵匡胤说是旧时认下的一个结义妹妹，多年未见，很是挂念。

        赵普想到此，便缓和脸色，对下人吩咐道：“请她进来吧。”

        下人再次应声出去。须臾，便引了那位女道士前来。

        赵普举目细看，只见那女道士体态婀娜，美貌异常，尤其是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充满灵气，令人见之惊心。若是穿了女儿装，那肯定是个倾国倾城、闭月羞花的大美人！怪不得匡胤对她那般挂怀，原来竟是个神仙样的妹妹呀！

        女道士盈盈走上前来，向赵普躬身行礼：“贫道见过赵大人。”

        赵普摆摆手道：“道长免礼，请坐吧。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女道士立在一旁，拱手道：“贫道法名清心，俗名赵京娘，曾在紫云观修道多年。”

        “哦，原来是清心道长。不知道长前来求见在下，所为何事？”赵普说。

        “清心今日前来是为了向赵大人敬献一物。”京娘说着，将肩上的包裹摘下来，慢慢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件黄灿灿、光闪闪的衣物，递到赵普面前。

        赵普伸手接过衣物，将那衣物展开，不禁大吃一惊，此衣竟是一件做工精美、金光闪闪的龙袍！

        只见这龙袍上九条飞龙栩栩如生，盘龙花纹、五色祥云繁复华丽，真是一件富丽堂皇、活色生香、精美无比的艺术品。这是赵普今生见过的最为华美富丽的龙袍！

        赵普立时变了脸色，冲着京娘大怒道：“大胆！你怎敢私藏龙袍，还将这等谋逆之物献于赵某，你这是要谋害于我吗？”

        京娘忙跪下，道：“赵大人请息怒，此龙袍并非谋逆之物，而是有来历的，且听清心慢慢道来。”

        “讲！”赵普余怒未消。

        京娘不慌不忙地娓娓道来：“清心在紫云观向师父学习过天文占星术，昨日午时，清心惊见天有异象，竟看到天上日下复有一日，两日相撞，日光摩荡者久之。心想两日争辉，莫不是人间要有新君出现？昨日黄昏时分，清心走到护城河边，竟在地上捡到此衣，心想莫不是人间真的要有新帝出现？否则怎会天有二日，又有龙袍现于河边？”

        赵普听得一阵阵心惊，道：“那你又为何将此衣献于本人？难道说你疑心本人要当皇帝不成？”

        京娘垂下美目，微微一笑，道：“非也。是因为百姓中这几日疯传一句话：点检做天子。想那点检不正是京娘的结义哥哥赵匡胤吗？京娘想着此时不便去见哥哥，听闻赵大人与匡胤哥哥关系亲密，所以抖胆前来将此衣献与赵大人，想着也许关键时刻兴许能派上用场。还请赵大人恕罪并收下此衣。”

        赵普听后更是心惊，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子，简直要疑心她是不是上天派来的神仙前来襄助自己和匡胤成就大业的。这几日，他的确是与赵匡胤以及他的弟弟赵匡义在谋划兵变之事。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龙袍了。备龙袍之事不敢声张，只好由赵匡义的浑家来准备，可是由于时间仓促，心中又胆怯，所以那龙袍做得甚是粗糙，看起来不过是一件普通黄袍上绣了几条小蛇而已，实在无法与面前这件精湛华丽的龙袍相媲美。此龙袍难道真的是老天所赐？难道真的有二日当空之异象出现？如果真是如此，那赵匡胤当皇帝就真的是天意了！

        赵普沉吟了半晌，面色缓和下来，低头向京娘道：“姑娘请起吧。也许一切果真是天意，那在下便领受这份天意！”说着，将那龙袍叠起，用一块素锦包了，令下人将其收好。

        接着赵普命人将妻子和氏唤来，介绍给京娘认识，并令和氏将京娘带至客房歇息。

        京娘临走前叮嘱赵普，请赵普暂且不要在匡胤面前提起自己，因为不想在此时使他分心。赵普颔首同意。

        京娘随和氏走后，赵普便匆匆出门去找赵匡胤兄弟，一起谋划他们的大事去了。

        和氏正怀着九个多月的身孕，行动不便。府中下人不多，节前需要做的家务甚多，京娘便主动帮着下人做事，炒菜做饭，收拾卫生，一应事做得爽快利落，和氏对京娘便心生好感，让她坐下来休息一下，喝杯热茶。

        京娘见和氏不时捶打腰部，便问她是否腰痛。和氏颔首说自己腰痛已经许久了，请医生看过，并不见效。

        京娘便说自己曾与师父学过推拿术，可以为她按摩一下腰部。和氏同意了，京娘便为和氏做了两次推拿，和氏腰部的痛感竟全然消失。和氏大喜，并将此事告知了赵普，赵普也很是喜悦，一连声向京娘道谢。

        和氏便留京娘在府上多住些日子，这样自己分娩的时候也好多个人照应。京娘想自己在汴京除了赵匡胤之外举目无亲，正愁没有去处，便答应下来。

        于是，这个新年，京娘便在赵普家度过。同赵普全家一起吃年夜饭，守岁，又同和氏一起度过正月初一。

        正月初一一大早，赵普便上朝去了。这一天满朝文武大臣要向8岁的小皇帝柴宗训跪拜朝贺。朝贺的过程中果然有一件大事发生：北方边境镇州定州送来军事急报：契丹举兵南侵，北汉引兵东下，两军联合，直奔京都杀来。小皇帝和皇后惊慌失措，急急下令：令检校太尉、殿前都点检赵匡胤率领宿卫禁军前往迎敌。

        这日下午，赵普下朝回家后，便令和氏给他准备做战服装和行李，说是过两日便要随军出征。和氏问他出了何事，赵普便将契丹与北汉向京都举兵，赵匡胤要前去迎敌的事讲了。

        京娘上前在赵普面前跪下，道：“小女子京娘想请赵大人帮一个忙。”

        赵普道：“姑娘快快请起，有什么话慢慢说，赵某能帮上的一定相帮就是！”

        京娘仍旧跪在地上，道：“京娘想随军出征。”

        赵普一怔，笑道：“怎么你想随军出征？呵呵，你一介女流，怎么可能？”

        京娘大眼睛一转，说：“我可以女扮男装，骑在马上混入出征队伍。大人请放心，我会骑马。”

        “哦？”赵普看着她那张娇美白嫩的俊脸，似乎难以置信。

        “是真的，当初还是匡胤哥哥教会我骑马的。赵大人请稍等，我去化妆。”说完京娘从地上立起，转身走入内室。

        半个时辰后京娘出来，赵普一看，不禁扑哧笑了。只见这京娘已实实在在变成一个男子形象。身着一身玄色戎装，长发绾起，雪白的俊脸用颜料涂成了黝黑色，嘴上还多了一圈黑油油的胡须，一个十足的小武生形象。

        赵普笑道：“呵呵，你这姑娘还真是会变脸术，可你会武功吗？到战场上可是要持刀杀敌的，姑娘不怕吗？”

        京娘爽声说：“不怕，我曾亲手杀死过山匪！再说，这次出征未必要杀敌，没准儿很快就回来了！”

        赵普听此话又是一愣，心下暗想：“此女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如同先知一般？真是奇怪！难道她当真是一位方外高人？”便敛了笑容，道：“好吧，你既如此说，赵某成全你便是！”

        京娘高兴地拍手道：“多谢赵大人成全！不过，京娘还请大人为我保密，此事你知我知，不可告知他人！”

        赵普觉得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子拍手一笑竟如同少女般天真烂熳，便微笑道：“好好好，赵某保密就是！”

        于是，大年初三这天，京娘便女扮男装，骑在马上，混在队伍中，随着赵匡胤率领的大队人马向城外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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