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楚楚翻看包袱，果见里面有几锭黄金和一把散碎银两，还有一本加盖了几个印戳的通关文牒。
她在关外待了两年，认得一些少数民族的文字。但见这本通关文牒内用了两种文字书写，其一是汉字，另一种真是她在现代都再熟悉不过的韩文了。不过这时候没有韩国，她知道，这是朝鲜文。
陆炳给她杜撰了个朝鲜人的身份。
朝鲜此时是明朝的藩属国，挺老实的，这个身份不会被守关官兵质疑。
楚楚望着山海关楼欲哭无泪。
长城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
这里是长城的尽头，也几乎是大明朝疆域的边缘。
山海关外，往西北两面，一是女真各部落，一是鞑靼各部落，往东则是渺渺大海。
关外都是少数民族居住地，她是汉人，去往哪边生活都不自在。何况她想方设法入关，乃是为了离开这整个世界。她若出了关，想再入关，没有通关文牒，得绕道很远，翻山越岭的，很麻烦。
陆炳那厮，凭什么要赶她离开明朝？
堂堂大明帝国，难道就没有我依娜楚的一方容身之地？你也太霸道了。
楚楚勒马回转，预备往南而行再入京城。
此地离京城很近，快马两三日可到。
身后忽的传来高叫。
“上峰有令，即日起，许出不许进！”
这句话被骑马进进出出关口传令的士兵来来回回地喊了有五六遍。
封关了……
这下子可更不敢随随便便出关，不然可能三年五载都进不来。
封关之后关门可不是随随便便再开放的，这是国家政策。
可是，无缘无故的，干嘛突然实行禁关令？
楚楚勒停马，回望关楼。
只见不少通关的百姓都往关门口挤，围着关楼内墙上刚贴出来的一份告示指指点点。
她好奇，便打马缓缓靠近，听到人们议论纷纷。
“这次鞑靼肯定气狠了。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鞑靼想同我们大明开市通商，互惠互利，结果皇上把使者斩了，鞑子才集结了大军攻打我们。”
“屁的互惠互利，那只是个好听的借口！眼见此时草原部落很快就要进入冬季了，届时滴水成冰，能冻死个人。牛羊人马为了安稳过冬，鞑子才会每年这个时间点都来我朝抢掠一番的，大军早就等在关外伺机而动了。他们向来无往不利，这回派使者来，不过是来示威的。皇上才是给气狠了，这才把人杀了的。”
“哼，他本来就是强盗行径，还有脸派使者来？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打劫还耀武扬威，莫说皇上，但凡是大明朝有血性的好男儿，也必定会气得杀人！说什么互惠互利？我呸！谁不知道我朝一旦开市，无异于直接给鞑子奉上粮草。他们的骑兵本来就很厉害了，如果再加上我们大明的物资一装备，那不是所向披靡？以后只怕不只是在边城小打小闹地抢一番就走咯，嘿嘿。”
“说得对呀，马市万不能开，否则土木堡之变将重演啊。只是，唉，打来打去没有穷尽，受苦的还是我们老百姓啊。”
“听说这回鞑子集结了三万兵马，往常他们最多才来几千人。兵马这么多，可千万别打进关内来啊。”
“就算进关，那也不可能打到山海关来呀。”
“难说得紧。人家骑马的，快马加鞭，日行千里，一日就能跑到这里来了。而且你们没看如今山海关都许出不许进了么？可见战况并不乐观啊。”
“是啊。鞑靼进犯大同，七十二堡连番失守，据说已经战死了两位总兵官大人了，可见情势凶险得很。唉，就不知道新任的总兵大人能不能抵挡得住鞑子的进犯呢。”
楚楚听到此处大吃了一惊。
犹记得仇鸾离开京城的时候说他要去上任某某总兵，似乎还是大明朝北线的守关将领，跟鞑靼会正面遭遇冲突的那种。
忙出声询问：“请问战死的总兵官大人都有谁？”
有人回道：“听说正是镇守大同的大同总兵张达和副总兵林椿两位大人啊。”
“那，那新任总兵官大人又是谁？”
“咸宁侯仇鸾仇大将军呀。”
楚楚心头大石稍稍放下，勒马走开。
“难怪zero当时那么火烧火燎地着急离开京城，原来嘉靖是火线提拔的他啊。”楚楚喃喃，“阿梁，你赶紧查查历史记录，看看仇鸾跟鞑靼的这场仗最后胜负如何，零他有没有危险。”
“哦。”阿梁答应了声，但很快发出“咦”的一声，很是惊讶道：“怎么我的程序里关于仇鸾的记载不是乱码就是框框？？”
楚楚呆了呆，片刻后气得浑身发抖。
“可恶！肯定是那个混蛋把信息给屏蔽了！”
生气也没用，恨恨咒骂了几句，楚楚冷静下来。
看来自己拥有系统的这个事情，已给那人察觉了，所以阿梁才会查不到有关仇鸾的历史记载。
零说过他们进来这个世界的身份没得选，那个人做这样的设定，目的就是要让k他们无法知道各自所穿人物的历史走向，说白了就是防止外挂、作弊。而一旦发现了自己拥有系统这种漏洞，那人自然会立即做出反应，将漏洞堵住。
没办法查阅仇鸾的人生轨迹，便就增加了zero在这个世界的风险，他也许会跟柳雪艳一样，随时挂掉。
可惜自己不爱读史，对这个历史人物一点儿不熟悉，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如今，只能祈祷零对仇鸾这个人物有一些认知，单看零那家伙平时爱不爱看史学读物了。
如果零也跟自己一样不爱看历史书，那就惨了。
这是真正的打仗啊，是抡着真刀实枪进行砍杀，可不是比谁操作键盘和鼠标的速度快。
但愿他别死得太难看了。
楚楚努力搜索了下脑子里关于鞑靼跟大明朝打仗的记忆，还记得她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正好碰上鞑靼来劫掠边城。
她知道待在这个世界的这两年来，每到冬季来临前，鞑靼都会来大明抢劫物资，只为了顺利过冬——这几乎已成惯例。
鞑靼人长期生活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故而骑兵十分勇猛迅捷，而这正是明朝军备的短板。于是，灭不了对方，便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来抢了一年又一年了。
好在，尽管鞑靼年年来，但是基本上对大明朝没有产生过实质的威胁。
所以，或许这回，鞑靼抢够了，就会很快离开的吧。
至少她还晓得在中华民族的大历史上，鞑靼人是没有做过汉人的主人的。取代大明朝的是清朝，统治者是满人，是皇太极。
这样一想，楚楚安心了许多。
估计零也做此想，认为鞑靼这次也是抢够就会离开，不足为患，所以那家伙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才会叮嘱她不要乱跑，他很快就会回来。
但是转念，楚楚就想到了陆炳勒令她出关一事。
比起这些道听途说的百姓，陆炳自然能得到更确切、更新鲜的前线战报，他是不是已然判断出了这场仗有得打？也担心这次鞑靼的兵马多，这场抢掠会越演越烈，很有可能会打进关内来？
天子守国门。
京师离着北疆很近，数万鞑靼兵一旦入关，势必京城就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未知危险，至少会有好一阵子的混乱不堪，朝廷因此会颁布什么宵禁令啊，又要满城抓奸细啊等等——电视剧都这么演。一旦情势如此，她这个白莲教圣女便危险得紧。所以，明明陆炳带着她都快要到京城了，他却突然改道跑来了山海关！他是临时起意，要她出关躲避战祸的……
楚楚越想，越觉得陆炳定然是这么想的，只为了她安然无恙。
他是皇帝近臣，如果京师一旦出了乱子，他定然会寸步不离地保护皇上，便就此照顾不了她，所以才会送她出关！
不禁忍不住笑，心窝处感觉甜蜜蜜、暖洋洋。
毫无预兆的，一行温热的液体自鼻子里迅速滑落下来，又流入口中。楚楚闻到了铁锈的味道，舌尖微舔，还有一抹咸涩的味道。
愣了愣，慌忙抬手一抹，再低眼看去。
手背上满满都是鲜红刺目的血迹，呆住。
又一行鼻血滑落下来。
她赶紧仰头止血。
尽管此时是六月份，可山海关“夏无酷暑，冬无严寒”，此时天气并不炎热，且还有些潮气。空气不干燥，那她不至于流鼻血才对。所以，是她留在那边世界的身体开始出现了不适，是不是她的时日已不多了？？
如果自己真的要死了，去到仇鸾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仇鸾死了是零在游戏世界里下线，而自己死了那是真正的gameover了！
她必须得尽快找到零，她有些心愿未了，望他能帮自己达成。
还有，麻烦他回到那边世界后，能帮忙照顾一下自己的老父老母。
父母只得自己一女，大学毕业后她就留在求学的城市工作，一年才回老家看望父母一两回，尚未尽到孝心……
楚楚泪流满面，迅速调转马头，沿着长城根儿往西而去。
不多日，到了大同府。
沿途已见狼烟四起，尸横遍野。
越近大同城郊，更加惨不忍睹。
楚楚已经见惯，木然甩鞭策马往城内疾驰。
大同府历来是西北边防重镇，不但墙高河深，且有多道城门，门内还有城，又城连着堡，堡组成城，还有十几处卫所、几百个堡寨和墩台，更有什么瓮城、吊桥、战壕、箭楼、闸楼等等军事设施，总之，大同府的布局十分繁复。
彼时天色已晚，楚楚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道城门入内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进到城里，只知这里就是大同府了。
她唯有下得马来，预备找个人问问路。
却一路走来，发现满街狼藉，好像鞑靼已经抢掠了此地一番似的。且几乎家家户户关门闭户，连灯都没有点。街上极少有行人，即使有，也是逃命似的行色匆匆，或跟只老鼠似的，窜得飞快，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喂，老乡！”
“哎哎，老乡，你别跑啊，我问个路！请问总兵官仇大人住在哪里啊？”
无人理会她。
楚楚又连着敲了十几户人家的门扉，回应她的都是一片死寂。
她对这里一点儿不熟悉，又没见着一个兵卒，问路人也问不到一个，这叫她哪里去找仇鸾啊？
从山海关疾驰到这里，没日没夜地赶路，楚楚本就精疲力竭。到了地方却又找不到人，心灰意懒，她索性翻身上马，任由马儿在城内穿街走巷漫无目的地游荡。
走得半个时辰，不觉又来到了一处瓮城。
先前游荡，这种防御工事她已经见过多处，每处都差不多。便是两侧与城墙相连，设有箭楼、门闸、雉堞等设施。
楚楚勒马远远望，瓮城城墙上的箭楼里一个人影子也无，而楼下城门紧闭，无人把守。
但她不敢前去叫门，只怕箭楼上突然射下来一阵箭雨，把自己给射成筛子。
正要往别处寻去，恍然看见有一人骑马在闸门外徘徊，仰头望着上面，似乎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叫门。
楚楚一喜，立刻驱马上前，“喂，前面骑马的那位仁兄，请问你知道总兵官仇鸾仇大人住哪里吗？”
那人闻言转过身来。
楚楚登时眼前一亮。
那人是个小帅哥！
年纪甚轻，眉目英气勃勃。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射出炯炯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两眼，片刻后，下巴微抬，问她道：“你找仇大人何事？”
楚楚早就想好了此来寻人的措辞，便道：“我是仇大人的故交好友，原本住在宣府。可我听说鞑子打来了，十分不安。小女子孤苦伶仃，无以为靠，得知仇大人来了大同府做总兵，因此特来投奔他。”
单身漂亮的女人来寻个当官的，这样的女人，要寻的男人又是那样高的身份，任谁都会联想到她即便不是仇鸾的红粉知己，也定然是他的情妇之类——楚楚不怕人这么歪想。
最好这么想，她才能迅速见到仇鸾。
“哈哈哈哈，”那小帅哥果真一听后脸上神情暧昧，且开怀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一正神色，肃然道：“鞑靼再度欺我大明，是可忍孰不可忍。在下想投到仇大人帐下做个小卒以报效朝廷，正愁找不到引荐人。姑娘，我知道仇大人他住那里，不若我带你去。在下只指望届时姑娘在仇大人面前替在下美言两句，好叫我心愿得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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