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陆炳深夜匆匆造访徐府，开门见山，“陶仲文死了。”
“消息可靠吗？”
“万无一失。”
“死得好啊！”徐阶喜不自胜。“陶仲文这妖道尽干些伤天害理、有悖人伦的事情，就是他给皇上说‘二龙不相见’，以至于太子薨逝，皇上深深自责，说陶神仙早就提醒过他，是他没引起重视才让太子夭折的。”
“这简直荒谬嘛，哪有父子见个面就会害死儿子的道理？如今裕景二王想进宫来看看他们的父皇身体是否恢复康健，托我几次转达这个意思，皇上始终都不允，致父子亲情冷漠疏离。”
“还有宫中圈养的那些小姑娘们些，这下可有救了，她们再也不用吃桑叶、喝晨露为皇上炼制红丸。过几日我就叫手下人上折子，借太子丧期，便放她们出宫去罢。”
徐阶絮絮叨叨半晌，高兴地细数着要善后的事情，在原地转圈儿，一时竟忘了陆炳在场。
陆炳唏嘘感慨道：“倘若大明朝多几个徐大人你这样忧国忧民的好官，也不会有庚戌之祸了。”
徐阶醒过神来，神色微赧，“抱歉，徐某失态了。”
陆炳摇摇头，“只是，徐大人，你说的那些都是次要的。如今要紧的事情，徐大人，皇上身边缺不得道士。这一次再不能让严嵩占了先机，否则大明的江山很快就会被他们父子折腾得崩塌的。”
皇上追求长生不老已经走火入魔，劝谏是劝不回头的了，已经有无数诤臣直谏，丢官的丢官，丢命的丢命。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不轨之臣安插陶仲文那样的妖道在皇上身边祸国乱政，加速大明朝的衰亡。
徐阶如梦方醒，目绽精光，“我明白了！我立刻去物色可靠的人选，择机就送到皇上身边去。”
两日后，严嵩入西苑觐见，竟被嘉靖拒见。
这是自他做上首辅后，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严嵩颇为震惊。
找到司礼监太监陈洪一打听，说是西苑来了个道士，叫蓝道行，能降紫姑，扶乩特别灵验。西苑私下都传神了，说他才是活神仙。现在皇上对他十二分的礼遇，推崇备至，几乎言听计从。皇上忽然不见外臣，多半是这个蓝神仙扶乩的时候得到上天启示，说了什么。
人，是次辅徐阶推荐的。
除了嘉靖，朝中大臣对道士的话都心里门儿清。
严嵩听罢，自然也是心中敞亮。
憋着一肚子的气，回府后看见儿子严世蕃大白天的就同十几个姬妾在饮酒作乐，弄得府中乌烟瘴气，顿时大发雷霆，“滚滚滚，赶紧滚！”
堂堂内阁首辅，抄起鸡毛掸子就打起了儿媳妇们。
姬妾都害怕严厉的公公，尖叫连连地跑走了。
严世蕃横躺在贵妃椅上看着这一幕，哈哈大笑。
严嵩对这个混账儿子真的是又恨又爱。
这孩子聪明绝顶，就是太爱胡闹了。
丢开鸡毛掸子，他坐到身边去苦口婆心劝：“世蕃，你就少喝点酒吧。朝廷不少人人看我们父子不惯，三不五时地上折子弹劾咱俩。你就低调一些吧，好叫他们闭嘴。”
严世蕃打了个酒嗝，避重就轻，“爹，你今日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严嵩就长吁短叹，将西苑的遭遇讲给儿子听，末了，说：“庚戌之祸虽然全身而退，可是我总觉得皇上对我有了芥蒂，如今召见徐阶的时候比我多多了。”
想起从前，他陪着皇上修玄，在西苑同吃同住，何等亲近？何等风光？
严世蕃听罢，不以为然道：“本来就是伴君如伴虎，皇上阴晴不定才是对的。放心吧，爹，一个道士而已，还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儿子善于揣摩皇上心思，听他这么说，严嵩心中稍安，又问道：“陶仲文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说回乡探亲吗？怎么去了半月还不回来？而且一点音讯都没有。那个陆炳又是怎么回事？宫中出了个蓝道行，他竟然都没跟我们通个气。世蕃，要不你去问问他。”
“问什么？”
“问那个蓝道行是什么来头啊？问陶仲文怎么还不回宫啊？陆炳日夜守护皇上，知道很多事情，你去问问他。”
严世蕃嗤了声，“还问他做什么？这不是很明显？他已经跟徐阶是同伙儿。”
严嵩想了想。
徐阶送了个道士入宫，要抢陶仲文的位置，头一个知道这事儿的定然是陆炳，可他没通知。可见，他俩还真的有可能结成同党了。
“陆炳捶杀了杨顺，也不来我府上告声罪，更不解释一下。哼，他这是彻底要同我们撕破脸了？好啊，好得很啊，我早看他不顺眼了。这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狗，儿子，我们得给他点教训。”
严世蕃眯着独眼儿道：“皇上很不喜欢大臣们走得近，叫陈洪去密告皇上，就说徐阶同陆炳私下往来十分密切。”
严嵩不满意，“就这样？那个蓝道行怎么办？”
“爹，你着急什么？宫中的道士来来去去，走马灯地换。那些江湖骗子根本不足为患，他们若是哄不住皇上，皇上自己都会赶人走，哪里用得着我们操心？”
“那好吧，先观望一段时日。区区徐阶和陆炳，想扳倒我，还嫩得很。”
柳管家进来禀道：“景王又来求见少爷了。少爷，这一回，您是见还是不见？我瞧他带来的礼物甚重。”
“又？他已经来求见过你多次了吗？”严嵩沉着脸支走了柳管家，“你先出去，待会儿再来要回话。”
转头对严世蕃道：“我老了，没什么想法了，可是你还年轻，你又有儿有女，有这么大一家子。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呢？都不为你的的下半生和我的孙儿们着想着想？这景王很可能就是下一任皇帝，你怎么能怠慢他？”
严世蕃一脸不耐烦，“我知道他找我何事，才故意不见的。我早跟他讲过，这时候提立太子一事肯定让皇上恼怒，他偏不听，安排人上奏本。父亲你也是，还帮着他将本子递进去。这下好，皇上连他儿子都不见了。你敢说皇上现在不待见你，就没有景王这事儿的功劳？爹，你还没明白过来么？咱们还是都不要再瞎掺和了，且晾着他吧。”
严嵩如梦方醒，冲门外柳管家大声道：“去去，告诉他，说少爷喝醉了，不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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