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卢勋、李貌才、杨保尽皆骇得面色发白，额汗直冒。面面相觑后，三人齐齐跪在了地上，守卫地宫入口的兵卒也在后面跪了一大片。
“都督大人，当初关闭地宫的时候，我们三人皆在场。亲眼所见，碑上并无任何字迹，碑后也没有坟包，卢某敢以性命做担保！”
工部左侍郎卢勋虽是个文人，但颇有血性，这时候并没有吓得口不能言，尚能沉着应对。旁边的杨保和李貌才只会跟着一叠声附和，并极力撇清责任。
楚楚听罢，则有些愕然。
垫脚朝碑后一看，还真的有一座半人高的土坟包！
想是她和陆炳站在正前方才一时没瞧到，而李貌才几个从侧旁进来，便一眼看见了。
不但墓碑上被刻了字，碑后还起了坟，赫赫皇陵变成了一座猫坟，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
楚楚见上面有个“蕃”字，一时便联想到了严世蕃。
听说严世蕃嗜好养猫，看这碑文的内容和坟包的高度，莫非这里头还真的葬了一只严世蕃的猫？？
正做此想，只见陆炳神色微动，歪头亦朝碑后瞟了下，随即负手睥睨众人，“我知道你们底下人素来为讨好严世蕃恬然不耻，且胆大妄为，这真不是你们为了巴结他做的？”
“！”楚楚惊呆。
她只是猜测，陆炳诘问的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原来，这蕃猫坟还真是严世蕃的死猫特供！
除了他，当今世上没几人有钱有闲会给自己死了的猫立碑起坟，也没人的猫坟敢叫“蕃猫坟”。
其实第一座蕃猫坟的出现，乃为当年依附严世蕃的汤勤，为严世蕃送给他的一只御赐狸猫所立。他特意将猫坟修得高大气派，且占地宽广，比之寻常小富人家的祖坟建得都要阔气，以至于名噪一时。
对严世蕃送的一只猫都如此重视，且大张旗鼓。汤勤这么做，自然是特特做给严世蕃看。这跪舔的别致花样儿可谓深得玩家儿祖宗严世蕃的心，把他哄得开心得不得了，此后汤勤如鱼得水，呼风唤雨，羡煞世人。
有样学样，此后，总有人出钱出力修蕃猫坟来讨好嗜猫的严世蕃。
还越来越讲究，跟葬祖宗似的，请道士堪舆观风水选墓地是基操，什么七天七夜的水陆道场、高僧念经超度、哭丧……变着花样儿厚葬一只猫。
要说陆炳为什么会有这么一说，还因为就在这安陆府，蕃猫坟也不少见，都是当地官员和士绅为巴结严世蕃修的。
严世蕃父子未倒之前，显陵督造的总负责人便是严世蕃。这陵墓造了这么多年，严世蕃三不五时往安陆府跑，这里早成了他受贿享乐的窝。
这老兴王的墓地本身是安陆府上佳的风水宝地，后来他儿子又做了皇帝。有了龙气加持，风水好得上天。故此，在严氏父子一手遮天的时候，保不定有人借了狗胆，将严世蕃的猫葬在老兴王夫妻的地宫里。
那父子俩倒塌的时日尚短，这里便未及清除。但也有可能是严党还存着侥幸心理，认为严嵩父子还有东山再起之时，便根本就没想过要铲了这猫坟，这便给临时受皇命而来查勘显陵地宫溢水的陆炳捉了个正着！
陆炳是皇上钦差，倘给他一道折子告到皇上那儿去，小命休矣！
被他这么一问，卢勋几个只觉得天要塌下来了，抢着开脱。
“冤枉啊陆都督！就算老天借十个胆给我们，也不敢做出这种有辱先帝的事情来！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呀，请陆大人明鉴！”
“是啊是啊，这种事情没人敢乱来的。诛九族的大罪，哪个活得不耐烦了？”
“小阁……那严世蕃都已经被判了亟正典刑，怎么会有人这时候不要命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啊，一定是这地下的邪灵在作祟！”太监杨保口不择言。
卢勋和李貌才听到他这话，脑门儿伏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皆大气不敢出。
说老兴王的地宫有邪灵作祟，这不是暗示这块地不是风水宝地了么？也是死罪的啊……
陆炳也是诈他们，暗忖量他们也不敢如此胡作非为，见三人是要命的，便挥挥手道：“行了，别嚷嚷了。此事蹊跷，本都督会查明实情，还你们一个清白的。”
三人如蒙大赦，瘫在地上直抹冷汗。
还是卢勋沉着，率先爬起来，掸了掸袍上尘土，走出去悄声吩咐一校尉道：“去叫几个人进来立即将此坟掘了，莫要声张！”
陆炳侧身对楚楚道：“我要下去墓道瞧一瞧，你跟他们留在这里等我。”
楚楚一把捉住他的手，“不，我要跟你一起下去！”
陆炳见她目光坚定，便转向卢勋道：“守好门口，任何人不得擅进。”便一手执火把，一手牵着楚楚绕过蕃猫坟步下地宫石阶。
石阶不甚宽阔，两人只能一前一后地走。
陆炳手牵着楚楚，高举火把在前照路。
石阶一直盘旋向下，楚楚探头看了眼，有限的光照里看着下面黑黢黢的，似乎挺深。
往下走了约莫两米深左右，已听不到上面的动静了，她方才戏谑地对陆炳道：“没想到最大的‘惊喜’是在这里。”
陆炳含笑应道：“呵呵，我也没想到。”
“我听说严世蕃极爱猫，死了只猫，墓葬的排场比人还大。这里埋的这只猫肯定是他最爱的吧？敢葬在帝王陵里，你说会不会是严世蕃自己修的？”
“有可能。我也认为卢勋几个没这胆子，但是严世蕃却说不定能干得出来。他那人，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他怎么把猫葬得这么远？”
陆炳解释道：“从前督造显陵的人是他，他每年一大半时间都待在安陆府的。他在这里还建有专门的府邸，修得甚是豪华。”
“哦。”
两人往下行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楚楚疑惑道：“不是说地宫溢水吗？怎么还没下到底？这地宫到底有多深啊？”
“这显陵我也是第一次来，并不清楚情况。”陆炳觉出楚楚不知何时已反抓住他的手，且越来越用力，知她胆小害怕，面上却强作镇定，没表现出半分，便逗她，“不过据我所闻，秦始皇的坟墓据说是在地下近百米深处，想来帝王的陵寝修得都不浅吧。”
“什么？！”楚楚惊愕，“这么深？这都不溢水才是怪事了。又修在山里，四周的水都往这里浸啊。”
正说着话，陆炳一脚踏空，身子一歪。
“小心！”楚楚一把拽住他，“怎么了？”
陆炳稳住身体后，笑道：“似乎是下到底了。”
楚楚跟着跳下去，正要说话，突听得一声猫叫，紧跟着一只黑猫自斜刺里蹿将出来，在眼前一闪而过，把楚楚骇得尖叫着跳上陆炳的身。
陆炳暗自一笑，顺势就将她揽紧在怀里：“莫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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