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浮屠山问运程（二）
一个别有用心之辈知道另一个凡人未来一天的安排再想要去害他的话，那成功率就会大大提升，这从每个位高权重者的日常饮食和习惯都是被严格保密可以看出，他们就是为了预防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自己的习惯，从而找出破绽下手害自己。
凡人如此，圣境亦是如此。
一旦某位圣境未来想做的一事被别有用心之辈知道了，那么只需要找出关键节点，找出破绽，凡人也可以弑圣，更别说想弑圣的往往不会是凡人，而都是圣仙境的存在，除了圣境之外，整个西游世界最强大的存在。圣境不出，就是天地主宰的一群存在。
因此，圣境的踪迹是很难被推演的，更别说他们的计划了。
但此刻乌巢禅师不止推演了，而且推演的还不止一位，而是诸位圣境的未来安排，毕竟西游大劫是由诸位圣境共同执掌的。这种级别的推移，他早就该被反噬得灰飞烟灭了，但此刻，他不但没有灰飞烟灭，连受伤的迹象都没有，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这就让金蝉子很是惊骇了。
“……野猪挑担子，水怪前头遇。多年老石猴，那里怀嗔怒。你问那相识，他知西去路。”，金蝉子和辰江柳思绪万千，飞快流转，这时乌巢禅师才将预知说完。
“呵呵~”，只见朱八戒和敖玉一脸平静面无表情，倒是孙悟空冷笑拉着辰江柳往一旁走去道：“我们走，前程自在脚下，我们不必问他，走便是！若你不放心，问我也行！”
“呃。”，辰江柳微微一愣，目露不解，但金蝉子开口指点后他就明白了过来。乌巢禅师前脚还说不认得孙悟空，但后脚却说‘你问那相识，他知西去路’，也就是说他是知道孙空悟的，并且他还知道孙悟空去过灵山，知道他做的事情，可之前却又装做只认识自己和朱八戒却不认识他的样子，这无异于落了他的面子，怎么能让他不生气，好歹也是妖族的妖王，妖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太乙金仙。
咻呜~
可乌巢禅师话音落下却没有劝说解释的异色，而是化作金光，径上乌巢而去，一副慢走不送，闭门谢客的模样，让孙悟空越想越气，在辰江柳上前拜谢间，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怒火，举起金箍棒往上乱捣，要荡碎他的乌巢。
咻，飒飒飒~
金箍棒以流星逐月之势递出，可未触及乌巢便见万朵金莲在虚空中扎根蔓延生出，飘荡的云层随风而落，层层叠叠如波浪般叠了千层，任凭孙悟空用搅海翻江之力使劲搅动可依旧不能挽动乌巢一缕藤脉。
“悟空，行了，行了。”，辰江柳见了，扯住孙悟空道：“人家好好的，你捣他窝巢干什么？”
“嘿!他在他骂我们兄弟两个你听不出嘛？”，孙悟空指着朱八戒道：“他骂八戒是野猪挑担子，我是多年老石猴，这你听不出来？”
“师兄息怒，师兄喜怒。”，辰江柳还未开口，朱八戒宽慰孙悟空道：“我们都是有修养的人，这种小事就不要在乎了。倒是这禅师晓得过去未来之事，我们且看他所言的水怪前头遇这句话灵不灵，现在就饶他去罢。”
孙悟空闻言见那乌巢左右莲花祥雾，他短时内也撼动不得，只得就这样由乌巢禅师去了，自己跟着辰江柳一行下山，往西而去……
飒飒飒~
乌巢禅师稳坐乌巢之上，看着辰江柳一行缓缓远去，一道猩红身影出现在他背后，朝他微笑道：“魇圣，如何？”
冥河圣尊微笑发问，乌巢禅师也就是魇圣，平静道：“还行。”
“还行……”，魇圣这模糊的回答让冥河微微皱起了眉头。
魇圣见此补充道：“至少我确定了，金蝉子却是苏醒了，并且，他的圣位还在。”
“是嘛……”，冥河若有所思，魇圣有些凝重的开口道：“但是他的记忆好像出了些问题。”
“记忆？”
“是的。”，魇圣点了点头道：“我不知道是因为他转世了十次真灵隐晦，还是因为他现在只有圣座没有境界的原因，他好像认不出我来。但我觉得更多的是他的记忆出了原因，就算他没有了境界，可我也在交谈中用了不下十次手势和语言暗示他，如果是以前的金蝉子，他绝对早就认出来了，并且和我进行交流了，但是……”
“恩。”，冥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魇圣的意思了，随后开口道：“那琉圣的意思是？”
“圣尊……”，魇圣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道：“我还没有回禀。”
“恩？”，冥河闻言顿时一惊，以圣境的力量，他们完全可以做到三千念头同步进行，魇圣完全可以做到一边和金蝉子交谈一边回应琉圣，再和琉圣交流思考后再回应金蝉子，而这仅仅只需要用到几个念头而已。但此刻魇圣却没有时时回复琉圣，这就很让冥河若有所思了。
魇圣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直言道：“总而言之，金蝉子苏醒，以他的性格不好那么老老实实按释迦的意愿去取经的。可后续的决定，还是过些时日，等我回禀了琉圣之后再通知冥河圣尊您来商议吧。”
“恩。”，冥河也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纠结，而是转言道：“灵山那边已经有动静了，观世音离开了落伽山，但因为释迦出手掩盖了祂的气息，我推演不出来，不过想来，应该是往这边赶了。”
“恩，大概吧。”，魇圣点了点头，摆手道：“但琉圣的意思是不予理会，毕竟我们现在已经很介入西行了。以前释迦没出极乐天境还好，现在他已经出了极乐天境，将念头融于天地了，我们再出手就是对圣人的挑衅了！”
魇圣语气凝重，冥河也是目光微凝。
半圣和圣人都可以被称为圣，都拥有圣座，但一者是拥有圣座，一者是掌握圣座，拥有和掌握是两码事。虽然半圣和圣人的差距并没有圣境和圣仙境的差距那般大，可也只有像冥河这等最顶级的半圣才能勉强有对抗最普通的圣人力量，而魇圣对手普通圣人则是被无情碾压的。
更别论释迦摩尼作为灵山之首，现任的佛教教主，在圣人中也是最顶级的，冥河这等顶尖半圣在他手中也不过堪堪自保而已，并且西游大劫也不是由释迦单独推动的，在他之后还有诸多半圣，圣人，乃至凌驾与他之上的三清也在注视着，在这种情况下，冥河他们还沾染西行大劫是不理智的。至少在光明正大的染指是不理智的。
“那琉圣他们的意思是？”，冥河没有否决魇圣的提议朝他询问，可魇圣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支支吾吾，“琉圣，恩，他们……三清和妖族那边也……还有魔界和幽冥……很复杂啊……”
魇圣支支吾吾但冥河没有让他就此糊弄过去的意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等待他说完。
“呼~”，魇圣见糊弄不过去只得无奈开口道：“琉圣确实有意，但另外两位圣尊的决策还尚未明了，你也知道要对抗诸圣不可能单单靠我们，妖族，魔族，幽冥鬼族，六欲天等等，他们的意见很重要。寻常半圣的意见琉圣确实不需要理会，但他们二位，确实不能不理会啊。”
“恩。”，冥河闻言微微皱眉，虽然对这种时候还相互扯皮内耗的行为有些不满，但毕竟兹事体大，设计的圣境越多就越难以做到一锤定音。也没有再强求什么，和魇圣一起遥遥看着辰江柳一行缓缓远去，消失在地平线中……
吱吱吱~
夜晚，白枯的荒草丛生之处，朱八戒和敖玉相对而坐，看着熬制得‘咕噜咕噜’冒响的特锅一言不发。
“你……”
沉默良久，敖玉一字吐出，朱八戒知道她想问什么，平静开口道：“我不是天蓬大元帅真君。”
“呃、呢？”，敖玉闻言微微一惊，有些诧异的再问道：“那我听师傅和大师兄他们说你身上有圣仙境的气息，而且你飞升成仙的待遇也太夸张了，你明明不是封神榜上的仙神可却有天仙迎接，更有玉皇设宴……”
“因为我不是天蓬大元帅真君，但也和他多多少少是有关系的。”，朱八戒看着铁锅里沸腾的水道：“我是他的分身。”
“恩！”，敖玉闻言双目微睁，朱八戒继续在回忆中缓缓说道：“我不知道西游大劫是什么时候开始制定的，但西游大劫早在八百七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布置了。”
“在八百七十年前我的本体就接到了勾陈上宫天皇大帝的命令，随即分割了一道真灵下界，经过天地轮回，自行孕育为生灵，也就是我。我在转世之后，失去了一切记忆，受尽磨难，可同时也在诸天仙神的有意帮助下，我在寿终正寝之前得证仙道，而且还可能是本体的暗示吧，在功圆行满飞升天界之时，有天仙迎接，彩云相生，身轻体健，拱朝金阙。玉皇陛下更是设宴会群仙，按品级排班列，敕封我为元帅掌管天河……”，朱八戒说着，话音一转道：“但在敕封的那一刻，我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只是，可以的话，我还是宁愿就安安静静的在凡间呆一辈子的好啊。”，朱八戒看向那皎洁明月照亮的天空道。
“这样啊。”，敖玉听着朱八戒充满惆怅的言语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却是自嘲道：“因为他做了那么多也是徒劳，只不过想洗清我和他的联系，这样即使我加入了西游队伍，你们也只会把我当成一位被贬的天神，而不会去想什么天庭安插的眼线等等……”
“恩，那你调戏嫦娥的事情。”，敖玉有些好奇的歪头问道，朱八戒将目光移回朝她望去，平平无奇的脸上又一双很美的眼睛，像是精心雕刻的美玉宝石，像躺在银河中的星辰，怎么看都找不出一丝瑕疵，即使他的脸现在是平平无奇的模样，可他这双眼睛也足以让少女痴迷，而一个男人有这样的眼睛就算是女子都会有些妒忌。
“你别这样看着我，看得我有些瘆得慌……”，敖玉侧过脸去，借阴影遮盖住自己微红的脸，朱八戒这时才开口道：“你觉得呢？”
“恩……”，敖玉背对着朱八戒没有看他，但却能感觉出他在笑，笑得很自然，透着一股玩世不恭之意，但也给人很随和的感觉，不像是纨绔子弟，花花公子而像是太阳般灿烂而温暖。
“应该不是吧……”，敖玉感受着朱八戒的目光，淡淡开口。朱八戒没有说什么，而是再次朝天空望去，但这次他的目光聚焦在了那月亮上，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透着高傲和冷艳的气息，周身穿着银白如雪衣服的女子在注意到他的目光时露出了期盼表情，急切的朝他往来。
“他们以前也经常这样月下长谈？”，朱八戒感觉到女子目光投来快速低下了头，指着坐在小山崖上相对而谈的辰江柳和孙悟空道。
“不知道啊。”，敖玉此刻已经稳定了情绪，脸色恢复平常，转过头来，看了眼沐浴月光在山崖两角对坐的辰江柳和孙悟空道：“我其实加入西游团队也没有多久，我也不知道他们有这种习惯，只是我老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对劲啊。”
“恩，这样吗？”，朱八戒看了眼孙悟空，对他的性情也是掌握不住。毕竟好歹也是一只圣仙境的妖王，能修成圣仙境的都不可能是什么单纯良善，毫无城府之人，能修炼至圣仙境的都是看到了天地规则的存在，他们没有单纯的七情六欲，他们的心性隐藏得很好。他们就是一堆干草，一点就着，随时都可以暴起翻脸，尤其是现在辰江柳还没有什么克制孙悟空的手段的情况下。
‘虽然，他那媲美圣境的手段，但终究不能持久，而已那猴子的肉身修为完全可以撑过那一段时日，这猴子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随时都可能爆炸……’，朱八戒警惕的看着孙悟空，虽然他现在是一副翩翩公子，人畜无害的样子，但他却无法忘记五百年前的那段时光。
那段，鲜血染天，天地混乱，银河落日，天郊之外那片虚无之中，马革裹尸，长枪守魂。巨大的城池如流星般从天空坠落，砸碎足足三十重天，坠于无界山中。
那一日，流星四坠，浮城触地之时，地动山摇，生生撕裂出万丈沟壑，在西牛贺洲之上留下了一条永久的裂缝。而造成这一切的那只妖王，那只沐浴鲜血，顶天立地的妖王在苍凉寂灭之中挥舞着一片金芒红焰，带着一种吞天弑地的黑暗感朝天庭袭来，在战鼓之声破晓雾的瞬间，惊雷冲出云霄，展现神威。但魑魅魍魉也一拥而上，如惊涛巨浪般吞噬那雷霆，那镇守在南天门的太阳。
那无数仙神飞驰万里与魑魅魍魉从天上打到地上，打遍四大洲部、八大中洲，更将中州打碎，生生打出了十六小洲的惨烈，无论是天地和仙神都遍体鳞伤却还拼死作战的场面，那种看一眼就毛骨悚然的场景，那种黑暗感，至今都在朱八戒心头萦绕不散，他至今还记得那天他在孙空悟眼里看到的那种疯狂，嗜血的癫狂，就算是死但只要能在对手身上撕下一块肉就心满意足的癫狂，无法掌控的疯狂，这也是他至此对孙悟空也没有好感的原因……
“……我出手你也看到了，我虽然没有散播太大的威势，但我确实是使尽全力了，可他表现出来的修为不过真仙而已，但却能抵挡住我那一棍，这科学吗？这不科学！所以！”，朱八戒在认真思考，警惕着孙悟空之时，他对辰江柳认真说道：“所以，我觉得他有问题！”
“恩，那你有没有用你的火眼金睛照他一下？”，辰江柳比划道。
“当然有了！”，孙悟空摊手道：“我到那座山的时候就开了火眼金睛了，我不止把他扫了一圈，我把整座山都扫了一圈，可有用吗？没有用，我看山还是山，可水还是水，他还是一个小小的真仙。你觉得一个小小的真仙能承受我竭尽全力的一棍吗？别说小小真仙了，寻常太乙金仙都不行啊！”
“那么综合以上，就只能得出唯一的一个结论！”，孙悟空竖起一根手指道：“他的修为境界比我高，而且不仅仅是高一个境界，至少是两个境界，甚至是三个，否则无法解释我为什么看不透他的真实。”
“哇，你现在是太乙金仙境界，比你高一个境界就是大罗金仙，两个境界就是混元金仙了，要是三个境界那就太过分了吧~”，辰江柳张大了嘴，一脸惊恐，孙空悟拍手道：“所以我当时才示意你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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