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生活（二）

“哦~”，贾富贵娓娓道来，张华宇双眼微睁，露出惊异之色，“了不得啊，真是了不得啊。想不到老哥你通过这么一点东西就能分析出那么多啊！真是厉害啊！您就是这样算出他们今天要搬来的是吧？”

“没有，其实……”，贾富贵微笑摆手，微微侧脸道：“其实，我是从房产经纪哪里知道今天这里有一户人家要搬来的，我平常结交的朋友多，所以得到的信息也多……”

“额~”，张华宇闻言脸上的崇拜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出路嘛。”，贾富贵哈哈大笑，不以为然，正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马车旁，和颜悦色的对正在搬运货物的人家道：“您好啊，你们可算来了，我等你们好久了，来来来，我们帮你们一起搬进去吧。”

“呃，这怎么好意思？”，户主男人摸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哪里，哪里，顺手罢了。”，贾富贵说着，抬手招呼张华宇过来帮忙。

“啊，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这……”，男人户主说着，但见张华宇已经和贾富贵动起了手，将家具货物从马车上卸下，搬入屋内，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当他们是好心了帮忙的邻居，接受了他们的善意，最多搬完东西之后留他们下来吃一顿饭就好了。

于是，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情况下，贾富贵和张华宇很快就帮新搬来的一家人处理好了家具和货物，并且在即将吃饭时，展开了他们的推销攻势……

哒哒哒~

“……那好，就先这样了，我们先走了啊。货物我们过几天就会送来的。”

“好，再见，再见。”

夜晚，贾富贵和张华宇对下了好几单货的新搬来一家笑脸相迎，在一种其乐融融的情况下，二人和谐的分开。

“啊！大哥您真是厉害啊！短短几小时又做出了几单！真是厉害的！”，月光指引的大道上，张华宇对贾富贵夸赞道，“我要是能像您怎么厉害就好了！这样我也能早日给我的孩子们提供更好的生活了！”

“哪里，哪里。”，贾富贵谦虚摆手道：“这只要是因为我擅于观察罢了。在刚才帮他们搬家的时候，我发现了他们有好些家具是坏的，是破损的，并且还根据他们家的环境提出了一些部署方案，所以，将那些商品推销出来的。”

“所以啊！我说的厉害就是指这一点啊！”，张华宇面带喜色的对贾富贵道：“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做出他们无法反驳的方案，为他们着想的情况下提出最佳的解决方案，这真是厉害得不得了啊！”

“哈哈哈，哪里，哪里。”，贾富贵闻言连连摇头摆手，很是自谦。张华宇不以为然，还想继续夸赞他，但这时，好像是以为他们已经走远了，那新搬家来的夫妇声音传入了他们耳朵。

“……真是倒霉！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热情的邻居呢，这里是民风淳朴的好地方呢。谁知道居然是来推销的……”

“……可不是嘛，我就说没有谁会对谁平白无故的好的，陌生人的好都是带有目的性的，我现在总算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他们果然不是善类。特别是刚才那个黑衣的男人，凶神恶煞的，好像杀过人一样，好可怕……”

“可不是嘛，虽然他一直在那个话痨后面没说话，但他那双眼睛一直都在死死的盯着我，好像在说不买就拆了我们家，杀了我们一样。他那种眼神我以前在官府问斩的那些死刑犯身上看到过，真是可怕的眼神……”

“是啊！果然是穷山恶水！怪不得我说这么大的宅院怎么那么便宜，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住得人那么少，原来是这个缘故啊！他们都怕被他们盯上，像蚂蟥一样，一个个被吸干了，所以才不来这里住的……”

“所以啊！当初我就说了，为什么要贪图小便宜，买这里的房子啊？现在好了吧？出事了吧！开心了吧？！”

“哈！这是我的错吗？当初你不是也点头赞同说好的吗？你不是也笑呵呵的说我捡了个大便宜的吗？怎么现在出了事你就变脸了呢？你个狗东西！”

“八婆，你说什么！明明一开始我就不赞成的，是你自己非要……”

嘭嘭！

轰隆隆！

夫妇们的争论对象从贾富贵，张华宇身上移到了这个村子，这间房子上，随后更移到了他们两人身上，开始相互指责数落，摔砸物品之声不绝于耳，让张华宇和贾富贵二人的脸色很是难看。

“前辈，我……”，张华宇的目光从那光芒昏黄之处移开，移到贾富贵身上，眼中未消的怒意和充满更多的愧疚看着他。

“不关你的事。”，贾富贵摇了摇头，对张华宇摇头沉声道：“不关你的事，不要把他人的看法，他人的自我的意见归纳到自己身上，伤害自己。”

飒~

贾富贵说着，将手中纸张揉成团，往远处草丛掷去。

“前辈，您这是……”，张华宇见此很是不解。

贾富贵微笑转头道：“阿宇，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我们不单单是推销货物那么简单，我们还是售后服务，继续发展服务，我们不是将货物卖出去那么简单，而是要和客人做朋友，要做可持续发展，而不是如割韭菜一般，割了就走。”

“现在，客户很明显是觉得我们强买强卖了，虽然我对自己提出的方案问心无愧，我不觉得自己是强买强卖，并且我觉得就算他们嘴上那么说，但等货物到了，他们使用了，用全力顺手了，依旧会改变对我们的看法。可，那是以后的事情了……”，贾富贵微微一顿，转言道：“人的心情是很复杂的，是多变的。他们现在这样想，不代表以后不这样想。即使他们日后用我们的产品用得很顺手，很开心，但他们现在不开心也是真的，他们以后回想起来总是会觉得膈应的，不开心的。所以……”

贾富贵点到为止，张华宇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只是，前辈，我们为什么不当这他们的面毁掉订单啊？您这样做他们又看不到，他们不是会继续误会我们吗？”

“我们现在再折回去当着他们的面撕掉未免太做作了，太唐突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听到了什么话，我们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举动的，而如果是因为我们听到了他们说的什么话，我们现在回去当着他们的面毁掉契约只会让大家都难看而已。另外……”，贾富贵顿了一下道：“成年人有很多事情，大家都是心有灵犀的，当一个方不再回应，态度冷淡时，另一个方也会识趣的不再打扰了。”

“只要我们这几天不去打扰，过了发货时间也不去，不收钱，不交易的，他们自然也会懂了。”，贾富贵说着，面色如常，抬头看着天空月亮道：“其实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有装大头的，结果买了发现付不了款的，偷偷找我们退一部分的。也有冲动消费的，买了一堆东西，然后发现合适自己用的不超过三件，于是要求退货……”，贾富贵说着有些落寞，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道：“什么情况都有，但我们都用这种心照不宣的方法处理就好了。”

“这样做，当他们下次再遇到我们商会的其他人时就可以用平常心去对待他们，而不会觉得他们是什么强买强卖的恶徒了。”，贾富贵说着，扭头朝张华宇，轻声道：“千万别觉得我们这样做吃亏，我们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因为在我们之前的那些前辈们他们也是这样做的，他们为我们商会在百姓面前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印象基础，所以我们才能成这么多单。否则，我们商会名声很臭的话，就算我们口才再好，卖的东西再好，也无济于事。”

“商会的信誉，商会的形象是最重要的啊！无论做什么行业，都要有良心二字，做什么都不能丢掉良心啊。”，贾富贵说语重心长，张华宇大为震撼，他很难想象出这种话是出自一个商贩之口。

“阿宇啊，为期六天的商程已经结束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分离了。”，贾富贵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处，对张华宇开口道。

“哦，好的。”，张华宇闻言回过神来，对贾富贵鞠躬点头道：“非常感谢您这些天的教导，您一路顺风！”

“唉，别这样，别这样。”，贾富贵扶起张华宇道：“带了你几天也没让你出一张单，出的全是我的单，你只是跟着我到处跑，帮我背东西而已。我才是怪不好意思的，如果不是下单的时候盖得是我的章，我都想给我的几张单给你了。”

“别别别！”，张华宇闻言急忙摆手道：“那是前辈你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呢？能跟着前辈您学习我已经很开心了，您浪费自己的时间带我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好还要您的单子呢？”

“唉，你这话说的，搞得我也……”，贾富贵苦笑着摇了摇头，抬手轻锤了一下张华宇的胸口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好多天没有回家了，早点回家去陪陪你的老婆孩子吧。我也要回去休息几天了，等下次我们再合作的时候，我们一定让你自己出一张单子！”

“好的，好的，谢谢前辈！”，张华宇喜笑颜开，在他的注视中，贾富贵渐行渐远，消失视野之中。

飒飒飒~

“啊，原来做推销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工作啊，不仅仅是口才好就行了，还要细致入微，懂人情世故，会很多东西才行啊。这行果然没那么好入啊，不过说的也是，这年头什么工作好做的。而且还是这种没有上限的工作，要想做好就更难了！哎呀~”，张华宇说着，伸了一个懒腰，活动筋骨道：“果然啊！每个行业能做到顶端，做到最强的人，果然都不简单啊！任何一件事情做到极致那都是不得了的啊……”

哒、哒哒~

张华宇说着，也缓缓转身，朝自己家所在方向走去。

飒飒飒~

月光清冷，山风更冷，在张华宇离开之后，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了他所在的位置。

窸窸窣窣~

那黑影鬼鬼祟祟的站在张华宇所在位置东张西望了一会儿，随后借着月光朝一旁的草丛中摸索去，焦急的摸索着，将一片又一片的野草压倒，直到最后摸索到了他想找的东西后，才稍稍送了一口气。

“您在，找什么？”

“恩！”，可未等那黑影真正放下心来，熟悉又清冷的声音从那他背后传入耳边，让正猫着腰在草丛中的黑影顿时一怔，似被冻结一般，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一阵冷风吹过，吹拂在他身上与冷汗交织在一起，给他带来一股冰冷刺骨之感，他才无奈的转过头去。

“我才想起来您这几天的订单都存放在我这里了，我刚才忘记给您了。”，张华宇看着缓缓转身的贾富贵语气平淡的开口，将手中订单递出。

“这样啊，真是麻烦你了。”，贾富贵攥紧手中自己刚刚丢出去的订单，面色几经挣扎之后，缓缓朝张华宇伸出手去，接过他递来的订单。

飒飒飒~

贾富贵接过张华宇递来的订单后，愣着原地一言不发，而张华宇也没有说什么，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他，二人就在夜风之中相对着站着，只是一者是低着头，而另一者是看着那低头者。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许久，似乎是因为夜风吹得有些冷了，贾富贵支吾着开口。

“恩。”，张华宇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敬语，前辈您慢走一类，而是平静的点了点头，看着贾富贵离开。

哒哒哒~

“你说得对……”，只是贾富贵前行了几步，走入树林阴影中，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后，沉声开口：“我们就是个兜售货物过活的，哪里来得那么多道义，为他们着想。如果我们的热情，我们的付出，我们的真心能得到对应的回报就罢了。”

“可往往我们付出十倍，百倍的真心也得不到一丝回报，似最近这般在短短六天我就成了十几单，并且还有几单是我为了在你面前保持前辈形象才放弃的，如果不放弃的话，我这六天应该能成二十单了。”

“你知道二十单是什么概念吗？我平常一个月也不见得有两三单，二十单，那是我一年的总和了啊。”，贾富贵缓缓回头，面露戚色的看着张华宇道：“我一开始已经做好了带你忍受六天冷脸，什么都没有的结果了，但真正开始后，运气却意外的好，每天都能出单。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这么好说话，现在想想应该是因为你的原因，因为你他们不敢拒绝。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所以货才那么好推销出来的。否则……”

贾富贵摇了摇头，点到为止，转言道：“就像你说的，如果每天都这样，每天都是笑脸相迎，换位思考，站在他们的角度，为他们着想他们就会下单的话，我现在早就成了首富了。”

“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笑脸相迎，换位思考，让每一位购买者都有宾至如归之感其实是每一位推销者要做到的。但大家都做到同一件事，大家都努力，把行业的水准拉高以后，其实我们的态度也就没什么了，客人们已经习惯这种态度了，并不会觉得我们有特殊……”，贾富贵说着微微一顿道：“其实我挺怀念那种强买强卖商人在的日子的，虽然我嘴上跟你说那样不好，他们会拉低我们这个行业的整体形象。可就是因为有他们在，才衬托出我们的好，才让我们更好将货推销出来。”

“经常吃苦的人偶尔能吃一点甜是很开心的……”，贾富贵说着，摇头道：“唉，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啊？因为我高大伟岸的形象破坏了，所以我在辩解吗？”

“阿宇啊，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已经一把年纪了，还未成婚，并且家中还有老母，我不可能再靠良心吃饭了，良心，梦想，那是初出茅庐，懵懂无知的年轻人才坚持的，而我只想搞钱！纵使身败名裂！纵使会死！但我也想搞钱！”，贾富贵声音变得无比坚定道：“我母亲的生活需要钱，我结婚需要钱，我孩子未来的生活也需要钱！”

“我不想我的妻子和我过苦哈哈的生活！我不想我的孩子长大了也像我一样低声下气的受别人的脸色！我想他读书，我想他考科举，我想他能为我们家光宗耀祖！”

“对比起子虚乌有的良心，毫无用处的道义！我更想得到看得见，摸得着的钱！白花花的银子，黄橙橙的金子，而不是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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