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犹豫不决
萧海琅藏在袖卷中的手攥紧，正好这时，萧平与夫人的寒暄也差不多了，就注意到自己的床边站了个年轻人。
天太黑，他又大病初愈，一时没看清萧海琅的脸，拧着眉问：“夫人，这是……”
“睡了一觉眼神还不好使了，这是本家小子啊，之前和梦丫头一起来的，这么快就忘了？”
她这么一说，萧平想起来了。
“原来是萧兄弟，你回来了？事情可处理完了吗，那日送你走，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想不到，我们那么快又相逢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即便是睡了那么久，他笑起来依旧神采奕奕的样子，黢黑的脸颊泛起了油光，在烛光下和眼神的光亮一样，熠熠生辉。
不知怎地，在这样赤诚的目光下，萧海琅有些心虚，不敢抬眸和他对视，只是礼貌地躬了个身。
“晚辈回来没几日，听说萧大人受伤了，本想趁着今日前来探望，没想到那么巧，萧大人身体已然无恙，祝贺。”
他说得极有礼貌，萧平却从中闻出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平常这孩子都是面冷心热的，虽然也算有礼，却并不拘谨，怎地他刚回来见了自己，忽然变得这么客气了。
“你在那吃了不少苦头吧，治洪是朝廷的大事，既然风起城也没什么事情了，我的身子也好了许多，不如我们设个宴，为你接风洗尘如何？”
“不必了！倒是萧大人您，身体才刚恢复，要多注意休养，就不必为我劳心费神了。”
萧海琅几乎是下意思地脱口拒绝，让萧夫人都愣了一下。
不过她早上看这孩子还没什么问题，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怎么了，考虑到可能是梦丫头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她也就没多说什么。
“行了，你怎么总想着饮酒作乐，海琅说得对，你啊，还是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萧平被夫人这么一调侃，不好意思地一笑，然后又注意到整座营帐都没看见文半梦，有些好奇地问道。
“梦丫头呢？她平日里可不是爱早睡的人，怎么不见她？”
萧夫人早就猜到他肯定会问起这个，叹了口气，面色凝重了许多。
“这件事说起来都怪我，梦丫头前几日出城巡逻，不小心被敌军抓走了……”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萧平闻言立即就要从床上坐起来，甚至顾不上听萧夫人的后半句话。
“那她现在还在敌军军营，马上派人去救啊，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必须把人给我救回来！”
文铁心是他一生的挚友，他要是再没替他保护好他的小孙女，日后九泉之下，他哪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他啊。
萧夫人知道他听到这事会很激动，却也没想过他居然会心急地连自己的后半段话都不听了。
“梦丫头已经回来了，你先坐好，听我说。”
听到梦丫头已经回来了，萧平才如释重负，坐回了床上，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那她现在人呢，可有出什么事？”
萧夫人又是一阵头疼。
她认真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甚至连萧海琅与敌军首领起身去救文半梦的事情都说了个干净。
萧海琅站在一旁，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谈论起他时，眉飞色舞的模样。
他今日来，是取萧平的命的，可如今这般局面，叫他如何下得去手。
“这件事情说到底都怪我，要不是我没有及时拿风起城换回梦丫头，她现在也不会陷入昏迷，至今生死未卜，不过好在海琅这孩子速度敏捷，及时把梦丫头救了回来，要不然，我们只怕连她都见不到。”
萧平的心可谓是随着萧夫人的讲解跌宕起伏，直到提到文半梦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大危险，只是还在昏迷时，才长舒了一口气。
“我就说这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和她外公一样的。”
那日在城上的惊险，即便是通过夫人的三言两语，萧平也明白了个大概，他握住夫人的手，宽慰地拍了拍。
“这事不能怪你，就算是我，在面对好友的孙女和整座城池的命运时，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你能在关键时刻扛起风起城，已经很了不起了。”
萧夫人眼眶一红，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每个人都没说什么，可只有她对那日自己犹豫不决，没有及时去救梦丫头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假如梦丫头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提剑自刎，向死去的文铁心谢罪。
“行了，府中不能没有你，你也别再这里守着我了，孩子还需要你哄着呢，快回去吧，刚好，我与萧兄弟，还有话要说。”
萧夫人忍着泪水点点头，“好，那你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喝酒，明天，我带着孩子来这看你。”
他笑得灿烂，扬了扬手，“快走吧，记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萧兄弟和梦丫头，永远是我们的家人，还有……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萧夫人闻言脚步一滞，这话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可当她回头疑惑地看向萧平时，他只是一如往常地目送她的背影。
也许他只是那么随口一说，是自己想多了吧。
萧夫人收回目光，离开了营帐。
帐内，萧海琅找了个凳子坐下，萧平望着他，屏退了左右，最后，帐内只余下他们二人。
“梦丫头应该什么都跟你说了吧？”
他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萧海琅拧了眉头，“我不明白萧大人的意思。”
“梦丫头突然之间来风起城找我，应该是奉了‘那位’的命令，来取我的项上人头对不对？……他给了你们多长时间？”
从一开始，梦丫头无故造访风起城，他就猜出了端倪，一个朝廷炙手可热的将军，不留在流云城为国办事，反倒是一声不吭地瞒着所有人跑到风起这座偏隅小城，还带着这么多人马，这事他怎么想怎么古怪。
再加上，梦丫头从来到风起城开始，对当年的事情就一直闪烁其词，如果她真是有心造访已故祖父的友人，为何连提起此事都很少。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萧海琅眯起眼睛，他凝视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他了。
“从你们来到风起城，我就知道，不可能真的那么简单。”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十岁的孩童长大后造访故地，只怕连里面的人都忘了个干净，就算有一些模糊的记忆，也不可能准确地得知他目前的全部。
而梦丫头一来，不仅准确地喊出了对他的称呼，甚至连他是城中郡守这件事情都知道，必定是暗中下了不少功夫。
“我一直没有揭穿，是不知道你们的意图，不过昏迷的这几天，倒是让我想明白了不少事情，既然是‘那个人’让你们来的，他要的，一定是我的命吧。”
他口中的纪实甫一直用简单的代号称呼，萧海琅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却从他的话中听出来了不少豁达。
已经不打算再瞒着他，萧海琅爽快承认：“没错，我们就是为了你这颗人头来的。”
“我这颗人头啊……”他似乎笑了一下，“也不值几个钱，可以送给你们，只是……看你们什么时候要了。”
“圣上只给了她三个月的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半月，要是没能在规定时间将你的人头带去流云，她的父母，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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