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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附身


悬月峰顶,南恨玉吐出一口血,灵气紊乱,窗纸被震碎,裂纹爬上墙壁,在触及冰花时堪堪停住,远方的视野一黑,她和白雀的联系断了。

        等调息之后,南恨玉发现白雀已经离开了秋吟身边。徒弟说要单独行动,可能已经不在皇宫……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发作?她有种莫名的心慌,分出一丝神识进入白雀的身体。

        “诶,你是……二师姐的那只灵鸟?”陆宛思守在公主屋内,没什么意思,来时记得屋外有棵桃花树,便开窗想透透风,正瞧见飞来的白雀,她伸出手,“怎么没在二师姐身边?”

        白雀在空中绕了两圈,没停在她手心,直接落进屋内。它看着心情不大好,不怎么理人,尤其那双眼睛,透不进光,看着瘆得慌。

        陆宛思被盯地有些害怕,回过神又懊恼起来,她都是筑基的人了,怎么连只灵鸟都怕?师尊知道一定会笑话她的。

        师尊本人——本雀,歪了歪头,飞向帷帐后沉睡的平阳公主,不论是宠爱她的父皇兄长,还是朝臣百姓,提起平阳公主第一个词都是“娇蛮”,但能拉着老师胡子跑朝堂的公主殿下沉睡时,像开过的昙花,安宁得好似永远不会再醒来。

        白雀静静地注视昏睡的平阳公主,忽觉秋吟某些地方很像平阳公主,借着标价的天赋或是宠爱,如席卷平淡的烟火,热烈而耀眼,却好像终究要燃尽,无声无息地归于夜色。

        那孩子,还是太放纵她了。

        叩叩。

        陆宛思从被白雀拒绝的失落中回神,陈文昌被太子身边人请走了,说有要事商议,只留她守着平阳公主,她凑近门边问:“谁?”

        “禀仙子,奴是太子派来为平阳殿下擦身更衣的。”

        陆宛思没感受到仙魔气息,放下心开门:“进吧。”

        侍女低头,端着洗漱铜盆,小碎步进了屋,一声不吱地开始干活,倒是陆宛思耐不住寂寞,温声搭话:“你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吗?”

        “不是,受太子殿下之命。”侍女乖乖答后继续做事,白雀停在窗边看着她们。

        侍女没有聊天的意思,陆宛思有些尴尬,还是问:“既然是太子殿下派来的,那你知道太子殿下和陈师兄在聊什么吗?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师兄半天没回来,担心出什么事。”

        侍女犹豫片刻,又想到太子交代对仙子不必隐瞒,便说:“明日是公主的大婚,平阳殿下久睡不起,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事关皇家颜面,婚不可废。”

        陆宛思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派人假冒公主……?”她心思一动,公主不是谁都能冒充的,不说教养气质,光是脸就是问题,但她是修士,骗过凡人不是难事,不如……

        “仙子在想些什么?”侍女缓缓抬起头,眼神平静到诡异,像转念之间改变了什么主意。

        “没、没什么。”陆宛思突然停住话头,怔愣地看着侍女的脸,竟与平阳公主像个七八分!

        假公主早已选好,就在眼前,应该是太子派来先打个招呼。陆宛思心虚道:“魔道还未抓到,公主身边的人都有危险,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和我说就好。”

        “有劳仙子费心,陈仙人会护送我。”侍女紧紧盯着陆宛思,为平阳公主擦脸的动作慢下来,“仙子只管护好平阳殿下便是……问题是,你护得住吗?”

        “好……嗯?”陆宛思终于察觉不对,后撤一步,就见侍女摘掉擦拭用的白布,昏睡的平阳公主忽然睁开眼,空洞得了无神志,七窍丝丝缕缕冒黑气,这是有魔要撬开凡人神志,强行夺舍!

        陆宛思到底记得自己是个修士,剑出鞘,直指妖魔,但魔显然修为高出她许多,侍女轻易制住陆宛思,捂住她欲喊救命的嘴,陆宛思惊觉自己传音传不出去了。

        怎么会……!

        一直旁观的白雀忽然飞起,直冲被魔附身的侍女,身如霜剑,如流剑光,侍女感到远超金丹的剑意,惊惧地散开,见一开始没放在眼里的白雀再次袭来,才感觉不对,瞬间如雾散出侍女的躯壳,向外奔逃消失。

        而白雀只留了南恨玉一丝神识,远程掌控的能力到底有限,她又刚吐过血,两击后便要脱离白雀身躯,直直撞向七窍松动的平阳公主!

        魔物逃走,陆宛思被魔气冲的昏死过去,和侍女相对倒在地上,一个屋统共三人一鸟,如今一起全躺平了。

        有风声过,吹的窗纸哗哗作响,桃花香飘进屋内,寂静无声中,平阳公主再次睁开眼,雪山之上的南恨玉借这双眼,怔愣地望着飘进桃花的帷幔。

        秋吟暗藏在驸马府的桃花树上,皱了皱眉,心里还想着走丢的傻鸟,她还未好好玩一番呢,倒是它悠哉游哉不知跑哪浪去了,看着像她师尊,怎么比她还不靠谱?

        魔修还未抓到,她的时间并不多,白雀虽然是傻傻的,但好歹是她师尊山头的,耳濡目染,应该不至于被拐卖吧……?

        不管了,大不了回去和师尊请罪。

        平阳公主一直深得仁启皇帝的喜爱,从公主到他腰高满宫跑时,仁启皇帝就考察着各相青年才俊,不时宴请朝臣让老家伙们把儿子都带来,这么挑挑拣拣到平阳公主及笄,他却转头亲点了一位寒门弟子,想必其人必有过人之处。

        这位准驸马是老丞相的学生,给人做门客,年纪轻轻,才名已遍京城,此次科举,是奔着状元郎去的,秋吟混进赌场时,还见有人借机压谁是状元,下准驸马的最多。

        这两天四处收集情报,秋吟蹲了驸马爷一天多,试了他好几次,他人正常得很,一点不像魔,也没有魔的气息。

        秋吟准备用修为强逼一次,可算被她守到准驸马出门,她蓄势待发:“我管他是文曲星降世还是二郎神下凡呢,是魔给他头打爆。”

        准驸马爷即便很有才名,但到底没有实官,有时跟在老丞相身边做事,平日里都是自己独来独往,不曾有人在旁伺候着,他个无权无势的穷书生,能有什么人暗算他——在被天降的红衣魔女掐住脖子前,韩顺一直这么想的。

        “啊……咳咳,放、开!”

        魔女的力气并不大,更像只是把手搭在他脖子上,但从肌肤传来的威胁直指生命,让人不寒而栗。

        秋吟冷盯着男人的眼睛,问:“平阳公主昏迷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韩驸马觉得偷袭的魔女脑子有病,这么大事谁不知道,更何况是他,但提及平阳公主,他立刻想起有传言公主是被魔附身,警惕道,“难道你就是那个、魔!”

        “魔你个大头鬼。”秋吟没察觉到魔的踪迹,还被最大嫌疑人倒打一耙,照他脑袋就是一下,“叫我仙子姐姐。”

        准驸马爷:“……”

        这年头魔女都这么不要脸吗?

        秋吟拽出太清宗的令牌晃了晃,纯纯走个形式,也没管准驸马信不信:“反正我是仙是魔,你都打不过我,干脆乖乖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和平阳公主什么关系?”

        威胁感散去,他才稍微恢复才子该有的矜持:“陛下赐婚平阳殿下于我。”

        “哦。”秋吟漫不经心地问,“那明日你们大婚照常,你知道吗?”

        驸马爷一愣,追问:“殿下醒了吗!”

        秋吟眯了眯眼:“那就是不知道。”

        魔女说的不清不楚,驸马爷急了:“这位魔、仙子姐姐,请你告诉我,平阳殿下是醒了吗?”

        正在此时,下人在院外喊他:“公子,有人求见!”

        秋吟眼神威胁,韩顺硬着头皮问:“谁啊?”

        “是太子殿下的人。”

        秋吟和韩顺眼神同时一变,魔女的话还在耳边,韩顺心里没了底:“知道是什么事吗?”

        “好像是……平阳殿下醒了,太子殿下传话说,明日大婚正常进行,让公子好好准备。”

        “……知道了,退下吧。”韩顺不亏他才子之名,很快捋清其中弯弯绕绕,向秋吟求证,“殿下没有醒,对吗?”

        秋吟点头:“是哦,你要怎么做?”

        有人说公主下嫁,是韩顺八辈子的福气,能攀上皇家;也有人说,韩顺迟早要出头,摊上公主努力算是白费,人公主还看不上他,视他尊严于无物。但几乎没人知道,韩顺曾在赏花宴上目睹过平阳公主的芳容——踩着下人的肩膀爬树摘花的“芳容”,可爱而又张扬。

        他沉思许久,答得很果断:“我不能娶……明日的新娘子不是她。殿下人未醒,我却娶个不知什么女子入门,顶着她的名号,只为粉饰太平——婚既定下,生是夫妻,死是夫妻,我若不忠,阎王会先叫我走的。”

        “你可盼你俩点好吧。”秋吟说,“你应该知道这是太子的意思,或者说,皇帝的意思?”

        “是。”

        妾虽无意,郎却有情……秋吟忽然很好奇韩顺说得是真是假,有几分是真心,几分为活命,于是主动说:“再等一晚,也许有人先你坐不住呢。”

        韩顺微顿:“姑娘的意思是?”

        “咳咳。”

        “……仙子姐姐的意思是。”

        秋吟满意:“你忘了吗?平阳公主人见人爱。”

        是夜,直到天亮破晓,也未见有人前来,韩顺提心吊胆一夜,什么也没等到,紧绷过度,最后撑不住睡过去了,早上为驸马着衣的人敲门半天,还是隐在窗外树枝里的秋吟看不下去,隔空开门。

        等了半天,没有脚步声也没说话声。事不关己的秋吟顿觉不对,就见一团黑雾直冲刚坐起身的韩顺,悲风剑一落,雾如水般被斩断,魔没想到再次被埋伏,一溜烟往外跑,秋吟起身就追,就见雾学奸了似的,四面八方散开,毫无目的地消散于风中,无处可找。

        “我他……”秋吟努力把脏话憋回去,心里直觉憋屈,她熬夜一宿,结果碰上这么个活泥鳅,岂不是这几天白忙活了?

        她压着火气回去确认韩顺死没死,死倒是没死,就是吓晕过去了,秋吟拿剑戳他脊梁骨都没动静。

        她真情实感地无语:“出息。”

        叩叩。

        秋吟生了会儿自己的闷气,敲门声再次响起,她条件反射抽出悲风剑,半天又没动静,不是吧同样的招数来第二遍,当她是傻子吗?

        她学着韩顺的声音问:“谁?”

        门外下人回答道:“公子起了吗,该收拾收拾,前去亲迎平阳公主殿下了。”

        秋吟一愣,忽地灵机一动:“好,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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